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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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金鉤步槍刺刀,足有一尺五長,鋼口極好,小樹苗一刀下去都能斬斷,要是真往喉嚨里塞,那還不要了親命,漢子下不來臺,只是不停賠罪,看客們喝起了倒彩: “你丫是耍把式還是變戲法的啊?!?/br> “下三濫的功夫,還敢到天橋來?” “什么玩意啊,跟師娘學(xué)的吧?!?/br> “回去再練幾年,再來獻寶吧?!?/br> 漢子面紅耳赤,無地自容,那少女俏臉生寒,一雙眼睛惡狠狠盯著陳子錕,仿佛要把他吞下去一般。 忽然后面一聲喊:“小子,原來你們在這兒啊,爺找你們半天了!” 回頭一看,原來是澡堂子里那位黑大漢,他身后還跟著十幾個地痞流氓。 第十章 大酒缸 黑大漢果然找來了,看他身后那十幾個人,都是短打的扮相,有幾位腕子上還帶著綴銅釘?shù)淖o腕,敞著棉襖的前襟,露出碩大的銅頭板帶,渾身透著跋扈勁兒。 陳子錕看看對方的人,再看看自己這一邊的人,寶慶雖然壯實但是膽小,小順子雖然機靈但是瘦弱,趙家勇那是萍水相逢,把人家拉進這場是非不地道,能打的也就是大海哥和自己了,和雙拳難敵四手,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架不住人家十幾口子一擁而上啊。 關(guān)外人性子野,雞毛蒜皮大的事情都能抄刀子殺人,為了爭一口氣動了家伙傷了性命的事情陳子錕見過不少,既然今天這個事兒擺明了不能善罷甘休,陳子錕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還沒等雙方對上話,抽出懷里的刺刀一個餓虎撲食就把黑大漢給揪住了,鋒利的刺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媽了個巴子的,誰敢動我先抹了他!”陳子錕咬牙切齒,兇相畢露。 他這一手不但把黑大漢一幫人嚇住了,也把趙大海嚇住了,這話怎么說的,還沒開場白呢就直接進行最后一步了,俺們北京爺們不是這么玩的啊,就算帶了人來也不一定當(dāng)場開打,要先報字號,再講數(shù),通常混天橋這一塊的互相都認(rèn)識,很容易就能找到雙方都相熟的,到茶館吃碗爛rou面說和說和,一場危機就算化解,遇上性子直的興許還能交上朋友,就算遇上不識相的,非要動手,那也不是上來就動家伙,對方更不會仗著人多欺負(fù)人少,要一對一單挑才能顯出北京爺們的豪氣來。 看到有人打架,天橋上溜達的閑漢們迅速圍攏過來,一個個眉飛色舞的,比看大姑娘洗澡的拉洋片還興奮,一邊看一邊起哄叫好,場面亂成一片,哪還有人去看那父女倆的耍把式賣藝,爺倆收拾了家伙事,撿起了地上的銅錢,黯然離去,那少女臨走前還惡狠狠瞄了一眼人群中正在大出風(fēng)頭的陳子錕。 陳子錕現(xiàn)在有點騎虎難下,那黑大漢的勇氣遠(yuǎn)超他的想象,刀鋒威脅之下,竟然傲然挺立,朗聲道:“今天老少爺們都給做個見證,你要是有卵蛋的,就一刀扎下去,我馬二爺要是眨一下眼睛都不算好漢,你要是不敢扎,你就是丫頭養(yǎng)的!” “好!”閑漢們爆發(fā)出一陣叫好聲,甚至還有人鼓掌,那黑大漢得意洋洋,宛如英雄。 陳子錕就覺得一股熱血往頭上涌,刀光劍影槍林彈雨中殺出來的爺們哪能受得了這個,他刺刀往回一撤,照著黑大漢的胸膛就捅了下去,電光火石之間,誰能反應(yīng)過來,黑大漢萬沒料到對方真敢捅,愣在當(dāng)場居然一動不動。 正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早就嚴(yán)密關(guān)注事態(tài)動向的趙大海出手了,他眼疾手快,伸出巴掌拍了陳子錕的胳膊一下,陳子錕就覺得一股大力傳來,刀鋒偏了偏,沿著黑大漢的側(cè)腰捅了進去,沒有那種利刃插入皮rou的阻尼感,只是穿透了棉襖。 即便如此,也把黑大漢嚇得三魂出竅,這一刀真攮胸脯上,那絕對是要了親命的,誰能想到這小子這么楞啊。 橫的怕愣的,馬二爺就屬于橫行霸道慣了的,而陳子錕正是愣頭青的典型,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馬二爺這回是真栽了,一個踉蹌坐到地上,牙齒都在打顫。 閑漢們又叫起好來,不過這次是為陳子錕叫好,天橋的爺們最欣賞敢作敢為的好漢子,陳子錕這一刀敢捅下去,正合了他們的意,至于馬二爺死不死,他們才不管。 馬二爺惱羞成怒,指著陳子錕大罵:“孫子,你真敢捅啊!兄弟們,給我打!” 十幾個漢子一擁而上,一場混戰(zhàn)拉開了序幕,看客們不但沒有散開,反而越聚越多,時不時爆發(fā)出一兩聲喝彩,已經(jīng)挑著刀槍鑼鼓走遠(yuǎn)的賣藝父女回頭遙望,少女啐道:“都是些地痞流氓,打死了才好!” 天橋許久沒這么熱鬧過了,閑漢們興奮的宛如過年,圍的是里三層外三層,里面十幾個人打作一團,別看馬二爺帶來的這幫人打扮的挺嚇人,又是護腕又是板帶的,真動起手來一個比一個慫。 打得精彩的那是趙大海和陳子錕,大海使的是少林拳,剛猛有力,硬打快攻,陳子錕使得是沒套路的散手,頭、拳、肘、膝、腿皆成武器,招式雖然簡單古拙,但是干脆直接,生猛無比,一拳下去,不是鼻子開花就是牙齒飛濺,看的閑漢們心花怒放,高聲喝彩。 寶慶、小順子,還有趙家勇三個人也沒閑著,他們仨雖然沒那么能打,但也是從小在胡同里打慣了群架的,戰(zhàn)斗力和這幫地痞持平,你來我往的也沒怎么吃虧。 不大工夫,馬二爺?shù)氖窒卤闾闪艘坏?,哼哼唧唧的呻吟著,二爺?shù)拈T牙被陳子錕打掉了一枚,說話都漏風(fēng)。 “孫子,你丫等著。”馬二爺丟下一句話,在手下的攙扶下一瘸一拐走了,看客們發(fā)出一陣噓聲。 陳子錕他們以少勝多,打贏了群架,洋洋得意地四下拱手,一副好漢模樣。 “老少爺們,獻丑了?!?/br> 遠(yuǎn)處傳來警笛聲,趙大海臉一沉:“不好,巡警來了,快跑!” 看客們讓出一條路來,兄弟五人撒丫子跑了,跑出去一里地遠(yuǎn),才停下來哈哈大笑,互相看看,一個個衣襟扯爛,臉上帶血,但精氣神卻格外的高。 “走,喝酒去,我請!” 五人抖擻精神,奔著不遠(yuǎn)處山西人開的大酒缸就去了,路上遇到推車賣醬驢rou的,趙大海掏錢買了一大塊,讓賣rou的切成薄片用舊報紙包了揣懷里,進了大酒缸,墻根埋著一排三尺見方的酒缸,半截入土,半截在外面,上面蓋著紅漆木蓋子,五個人拿了矮凳坐下,跑堂的過來招呼:“幾位爺,用點什么?” “三斤白干,油炸花生米、咸鴨蛋、炒豆腐、再到對面切面鋪給我拿二斤半燴餅,先來這些,不夠再叫你。” 因為剛才同仇敵愾打了一場群架,大家對陳子錕愈加的敬佩,對新加入的趙家勇也熟絡(luò)起來,趙大海說:“趁今天咱們幾個正式認(rèn)識一下,你們誰先自我介紹?” 寶慶先說道:“我叫薛寶慶,光緒二十八年生人,今年十七,家住宣武門外柳樹胡同,我爹是前門警所的薛平順,家里就我一個獨苗。” 趙家勇說:“我叫趙家勇,十六歲,家住雍和宮炮局胡同,現(xiàn)在交通部護路軍當(dāng)勤務(wù)兵?!彪m然剛見面時已經(jīng)介紹過一次,但他還是又說了一遍。 “我叫陳子錕,關(guān)外來的,家里沒什么人了?!标愖渝K干巴巴的說道,眼神有些黯然,因為他連自己的具體年齡都不清楚。 小順子眨眨眼,最后說道:“我叫李耀庭,十七歲,也住柳樹胡同兒?!?/br> 趙大海端起酒碗:“我比你們虛長了七八歲,就是你們的老大哥了,今兒高興,以后咱哥幾個要好好處,別的不多說,喝酒!” 喝酒吃菜,好不快活,唯獨陳子錕面帶愁容,趙大海開解他道:“兄弟,別當(dāng)回事,馬二那樣的貨我見多了,打了就打了,沒事?!?/br> 陳子錕心道別說打了他,就是宰了我也不怕啊,他惦記的卻是另外一檔子事。 “大海哥,你說那賣藝的父女倆,會不會混不下去啊?”他想了想還是問道。 趙大海啞然失笑:“我以為你想啥呢,原來是惦記他們,兄弟你真有意思,打起架來心狠手辣,卻有一副慈悲心腸,你放心,跑江湖的不在乎這個,大不了換個地方繼續(xù)賣藝,北京又不是只有天橋一個地方啊?!?/br> 這樣一說,陳子錕才放下心來。 大酒缸就是個喝酒閑聊的地方,待多久都沒關(guān)系,兄弟五個吃吃喝喝,不大工夫三斤白干就見底了,菜也吃的差不多了,二斤半燴餅?zāi)眠M來,連湯一起吃了,渾身冒汗,趙大海又點了三斤白干,切了一盤熟牛rou,兄弟們細(xì)細(xì)聊天。 “寶慶,小順兒,你倆也老大不小的了,得找個正經(jīng)營生干干了?!壁w大海略帶醉意,苦口婆心。 “大海哥,我爹都幫我籌劃好了,先給有錢人家拉包月去,一個月怎么也能余下幾塊錢,年把就能買新車了?!睂殤c略帶自豪地說道。 李耀庭也不甘示弱:“大海哥,開春兒我就去六國飯店當(dāng)服務(wù)生,穿西裝打領(lǐng)結(jié),有時候光小費一天就好幾塊呢?!?/br> 趙大海點頭道:“不錯。” 陳子錕有些茫然,每個人都有出路,自己卻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子錕,你身手不錯,打架雖然看不出套路,但速度和力量都可以,關(guān)鍵是夠狠,我看你這一身功夫要不吃糧都可惜了,要不這樣,等保定的陸軍第三師招兵的時候,你去試試,興許幾年下來就扛上金肩章了?!?/br> 趙家勇對這個提議很是贊同:“沒錯,陳大哥吃糧當(dāng)兵再合適不過了,干別的都是屈才?!?/br> 一場酒喝的天昏地暗,趙家勇扶著墻狂吐一氣,陳子錕肚里也翻江倒海,硬忍著不想丟人,大海哥拍拍他的后背說:“吐出來好受點?!彼@才哇的一口噴了出來。 寶慶最能撐得住,一口沒吐,趴在缸蓋上人事不省,趙大海出門叫了輛洋車,給車夫一毛錢,兄弟幾個把趙家勇架到車上,吩咐車夫拉到炮局胡同,這才揮手離去。 寶慶鼾聲如雷,怎么晃都不醒,沒轍,只好讓陳子錕背著他回去。 回大雜院的路上,趙大??吹郊Z鋪正在上門板,這才想起沒給家里買嚼谷,趕緊買了二斤白面,五斤棒子面,順道又買了顆大白菜抱著,一路唱著戲文回家,到家后少不得要被媳婦好一頓罵。 剛進大雜院就聽到杏兒家傳來男人的喝罵聲和女人的抽泣聲,趙大海眉頭一皺:“他叔又發(fā)酒瘋了?!?/br> 忽然一聲脆響,是陶盆摔碎的聲音,女人的抽泣也變成驚恐的大哭,陳子錕怒從心頭起:“媽了個巴子!”把寶慶撂在地上,疾步上前一腳踹開了杏兒家的門。 第十一章 干娘 杏兒家的房門被一腳踹開,屋里油燈昏黃,一個胡子拉茬的中年漢子醉醺醺的站著,手里拎著一條皮帶,地上是綠陶盆的碎片,杏兒姐弟蜷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里屋炕上傳來大嬸的哀求:“給你錢,別打孩子?!?/br> 那漢子瞪著醉眼,歪著頭看了門口的陳子錕一會,喝道:“你誰呀?有你什么事兒!”說著又揮起了皮帶,杏兒大叫一聲,撲在弟弟身上,用自己的身體護著果兒。 皮帶沒有掄下來,那只手被陳子錕牢牢抓住了。 “小子,叫板是吧,讓你嘗嘗陳大爺?shù)膮柡Γ 薄h子正待發(fā)飆,就覺得身子一輕,竟然被人抓住衣領(lǐng)子提了起來,然后隨著耳畔的一聲“走你!”整個人便飛了出去,院子里的土地凍得挺硬,屁股都能摔成兩瓣。 幸虧冬天穿的棉襖棉褲厚實,要不然這一個屁股墩就能把人摔得死過去,那漢子咝咝吸著涼氣,爬起來罵道:“你他媽誰啊,私闖民宅小心我告你!” 陳子錕從屋里鉆出來,油燈的光芒給他的身影鑲上了一層橙紅色的邊,杏兒姐弟躲在他身后,怨恨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陳子錕!”說著他向前邁了兩步,嚇得杏兒爹慌忙往后退,嘴里依然強硬:“你是哪里來的野種,敢踹我們家門,還敢打我,街坊們都看看啊,土匪進城了!” 陳子錕喝道:“打你算輕的,誰敢欺負(fù)我干娘,我就活刮了他!” 那漢子愣了愣,忽然笑了:“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杏兒娘的干兒子啊,那我就是你干爹了?!?/br> “你他媽的也配!”陳子錕上前揪住那漢子的棉襖前襟,單手把他提起來拉進了屋,咣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了門。 在自家門口默默看熱鬧的鄰居們興奮起來,紛紛走過來蹲在墻角下偷聽,杏兒爹叫陳白皮,是個出名的酒鬼,喝上二兩黃湯就要發(fā)酒瘋,打老婆,打孩子,砸東西,好好一個家就敗在他手里,起初鄰居們還勸勸,后來這家伙連鄰居都罵,大家便都不敢管了。 “陳子錕的性子比我還烈啊?!壁w大海感慨著,扶起被撂在地上的寶慶,進屋安置去了,小順子卻跟著大伙兒一塊去聽墻角了。 屋里,陳子錕把陳白皮提進來,像扔死狗一樣摜在地上,沒說話,先抽出刺刀甩在桌子上,鋒利的刺刀扎進去一寸多深,刀柄還在晃動,嚇得杏兒爹肝兒都顫抖了。 “給我干娘跪下,磕頭賠禮!”炸雷一般的吼聲傳出,鄰居們不禁竊笑,白皮這回有人治了。 陳白皮脖子一梗:“跪就跪,我還怕你不成!” 說著兩腿一軟跪在地上,給杏兒娘磕了個頭,低三下四說:“孩她娘,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br> 杏兒娘哭笑不得,嘆氣道:“算了,起來吧。” 陳子錕問杏兒:“他為什么要打人鬧事?” 杏兒說:“還不是喝酒鬧得,年關(guān)快到了,酒館收賬,他就回家要錢,非逼著娘把買藥的錢給他還賬,果兒說了兩句,就挨了一嘴巴?!?/br> 看看果兒,臉上果然五道指痕,眼角還掛著淚珠。 “欠多少酒錢?”陳子錕問。 “不多,五毛錢?!标惏灼び行┡つ笃饋?,他平時喝的都是最劣質(zhì)的地瓜燒,五毛錢能喝兩個月。 陳子錕掏出兩枚銀元丟在桌子上,陳白皮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圓,這可是兩塊錢啊,能喝上幾壇子好酒! “杏兒,這錢你拿著,給你爹還帳,給我干娘再買幾只雞燉湯喝,開了刀傷了元氣,得補補?!?/br> 杏兒遲疑著不敢拿,陳白皮吞了一口涎水:“我替孩子收著?!鄙焓窒肴ツ缅X,卻瞥見那把寒光閃閃的刀子,手又縮回去了。 “杏兒,拿著吧,你兄弟的一片孝心?!毙觾耗镎f,這句話等于承認(rèn)了陳子錕認(rèn)的干親了。 “男人不賺錢養(yǎng)家就夠丟人的了,還向家里伸手要錢,下回讓我看見,照死里打!”陳子錕拔出釘在桌子上的刺刀,冷冷看了陳白皮一眼。 陳白皮打了個冷戰(zhàn),目送這個兇巴巴的小子出了門,這才松了一口氣,對杏兒娘說:“你哪里認(rèn)得干兒子,連干爹都打?” 果兒忍不住說:“人家陳大哥可沒認(rèn)你。” 陳白皮瞪了兒子一眼,向女兒伸出了手:“錢拿來?!?/br> “不給!”杏兒把手藏在了身后。 陳白皮剛要動手搶,忽然聽到門口一聲干咳,趕緊偃旗息鼓,找個旮旯貓著去了。 …… 今夜陳子錕又搬回小順子家住,因為昨夜實在是太鬧騰了,根本睡不好。 進了屋,小順子正盤腿坐在炕上,面前的炕桌上是他的洋鐵桶,他嘻嘻笑道:“你啥時候認(rèn)了陳大嬸當(dāng)干娘啊,我咋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