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趙怡婷長嘆一口氣,聲音比蚊子還小:“沒事?!?/br> 說完,趙怡婷垂下頭,專心地去喝那杯熱茶??茨且馑?,她是一個字都不愿多說了。 既然她不愿意說,我們也不好一直追問。這件事,仿佛一個巨大的陰霾,投射在我們每個人心里。 下午,周蕊蕊摘了些別墅后院的蔬菜,隨便炒了幾個小菜??赡苁悄切┦卟藳]用過化肥農(nóng)藥的緣故,味道倒不錯。醉意退下去后,大家都有些餓,吃得噴香。 農(nóng)村的夜晚來得特別快。天黑后,整個別墅附近都看不到燈光,就連大塘古村也是黑漆漆的,顯得格外寂靜。只有那些不知名的昆蟲,嘰嘰喳喳地叫個沒完。 別墅里房間很多,周蕊蕊叔叔原本就設(shè)計成旅店格局,每個房間都有一張雙人床。因為白天發(fā)生的怪事,誰也不愿意單獨睡,四個人又不能全擠在一個房間里。我們挑了樓上兩個相鄰的房間,我和張語萱睡一間,周蕊蕊和趙怡婷睡一間。 有人說,月亮潮汐能影響人的情緒,所以人們夜晚比白天更容易多愁善感。那晚,冰冷的月色從窗欞的縫隙中投射進(jìn)來,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純凈的雪地里,莫名地就有些感傷,想念家里的親人。 于是,我撥打家里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撥打朋友的電話,也打不通。仔細(xì)看看,手機(jī)熒屏顯示有信號,怎么會打不通呢?換成張語萱的手機(jī)來打,依舊打不通。難道是因為這是山區(qū)的緣故?可是,白天,趙怡婷怎么能接到電話? 想起趙怡婷接到的那個電話,心里就發(fā)毛,背后直冒冷汗。世界上怎會有那種可怕的手機(jī)鈴聲?那哪是音樂,根本就是殺人的兇器!心理素質(zhì)稍微差一點,或者情緒稍微低落一點,聽到那種能讓人心靈震撼、傷感到極致的鈴聲,想不自殺都難!莫非,那就是傳說中的《黑色星期五》? 張語萱也睡不著,輾轉(zhuǎn)反側(cè),后來索性坐起來和我聊天。 “小夢,我總覺得這里不對勁。” “嗯。”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棟別墅很古怪?” “應(yīng)該沒什么吧。”我嘴里這么說,其實心里也是疑心重重。也許,我真的不應(yīng)該來這里。 張語萱縮了縮頸脖子,嘴唇湊到我的耳朵邊,小心地說:“我總覺得,這里似乎躲著什么東西,在暗處偷偷看著我們?!?/br> 我心中一驚,原來,不止是我一個人有這種感覺。我想了想,說:“這棟別墅并不大啊,結(jié)構(gòu)也不復(fù)雜,應(yīng)該躲不了人?!?/br> “我沒說是人!”話剛出口,張語萱似乎有些后悔,緊緊地靠在我身邊,一雙黑亮的眼睛四處張望。 “或者,有人在別墅里裝了攝像頭和竊聽器?” 張語萱歪著腦袋看著我說:“有這個可能。” 我從床上起來,在房間里仔細(xì)搜索。我搜得很慢,一個死角都不放過,凡是有可能置放攝像頭的地方都找遍了,一無所獲。 半個小時后,我回到了床上,對張語萱搖了搖頭:“沒有?!?/br> 沒找到攝像頭和竊聽器,懸在半空的心非但沒放下,反而更加不安了。張語萱說得沒錯,我也有那種直覺,察覺到這棟別墅里,肯定不止我們四個人,肯定有些其它的什么東西跟隨著我們。否則,怎么會接到那么可怕的電話,趙怡婷怎么會被嚇得那樣。 張語萱的膽子本來不算小,曾經(jīng)多次一個人獨自去外地旅游。但現(xiàn)在,她卻憂心忡忡,坐立不安。 “曉夢,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 我白了她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本來是想說沒有的,但不知為什么,這種時候,怎么也沒膽量說出來。 張語萱看我沒有回答,自己也覺得有些無趣,坐在床上想著心事。 我閉上眼睛,想讓自己放松點。可是,和張語萱一樣,心里總是無法沉靜下來。是的,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襲上心頭。 我集中精神,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終于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 “語萱……”我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隔壁的房間里,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敢肯定,隔壁的周蕊蕊和趙怡婷不會這么快就睡著。雖然房間的隔音效果不知道怎么樣,但絕對不至于一點聲音和動靜都聽不到,除非——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因為我的提醒,張語萱也想到了。她的臉“刷”的一下變得慘白無比,張了張嘴唇,卻根本沒發(fā)出聲音,竟然害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24 房間里靜得可怕。 心跳加速,時間開始放慢腳步,仿佛電影中的慢鏡頭般。 側(cè)耳聆聽,窗外傳來稀稀拉拉的昆蟲鳴叫聲,細(xì)微卻尖銳,仿佛在尖叫。 我故作鎮(zhèn)定,勉強(qiáng)露出個笑臉:“語萱,別瞎猜了,也許她們白天太累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睡著了?!?/br> 張語萱沒說話,鬼頭鬼腦地東張西望,似乎在確定這個房間是否安全。 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懷疑。 其實,我何嘗不知道,猜測她們在隔壁房間已經(jīng)睡著了并不現(xiàn)實。但在這種情形下,只能將事情往最好的方向去想。 本來,我還想為自己的推測多解釋幾句,想想,又沒意思,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對于疑惑,我用了一種最簡單卻最有效的法子,那就是行動。 張語萱驚恐地望著我,眼睜睜地看著我起床、穿鞋、步行、打開房門。這些事,在平常微乎其微,但此時,每個細(xì)微的動作都緊緊牽引著張語萱的心臟。 打開房門前,我特意回頭望了望張語萱。此時,張語萱有個聳肩的小動作,似乎想從床上跳下來阻止我。然而,不知道是因為缺乏勇氣,還是其它方面的原因,她終于還是放棄了,頹然地坐在床上,雙手抱胸,仿佛一只欲振乏力的受傷小鳥,我見猶憐。 門打開了。 走出房間,眼前仿佛懸掛著一層薄薄的黑紗,看什么都是灰沉沉的,一片朦朧。地板很結(jié)實,水泥澆灌的,堅固度可想而知。可是,一腳踩下去,虛浮不定,仿佛踩在旋轉(zhuǎn)的球體上。 我知道,由于太過緊張,頭腦有些眩暈。我閉上眼睛,深呼吸,平穩(wěn)心跳,讓眼睛習(xí)慣黑暗。再次睜開眼睛后,我的視線觸及到了隔壁房間。 房門沒有關(guān),半開著,仿佛一個深不可測的幽洞。 奇怪的是,房間里竟然沒有燈光,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難道,她們真的都睡著了?一切,不過是我和張語萱的庸人自擾? 我緩緩地邁開步伐,躡手躡腳走過去。 突然,風(fēng)乍起,極度陰冷,從半開著的房門里悄無聲息地席卷而至。 我心里一緊,情不自禁地低聲尖叫一聲,退后幾步,大腦里一陣子天旋地轉(zhuǎn),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飛速旋轉(zhuǎn)。 情急中,我雙手緊緊抓住走廊的欄桿,閉上眼睛,一顆心跳得“砰砰”直響。 風(fēng)繼續(xù)吹,寒意更甚。然而,除此之外,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良久,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睜開眼睛,壯著膽子,繼續(xù)走向隔壁房間。這次,我終于知道房門為什么沒關(guān)上。 在房門的正中央,橫臥著一個人。光線太暗,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但從那個人的身材和衣著推測,很可能就是周蕊蕊。 她怎么會躺在那里? 我不敢走得太近,在距離她四五米的地方站住了,輕聲叫道:“周蕊蕊?” 周蕊蕊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對我的呼叫沒有一點反映。 難道,她——死了? 我睜大眼睛,仔細(xì)察看,尤其是注意她的身上是否有創(chuàng)傷。然而,觀望了半天,周蕊蕊一直那樣躺著,身上并沒有一點血漬。 不要怕……不要怕…… 我鼓足勇氣,躡手躡腳地慢慢靠近周蕊蕊,伸手摸了摸她的口鼻。 還有點熱氣,應(yīng)該沒死,只是暈過去了。 可是,她怎么會暈倒在這里?趙怡婷呢?怎么沒有一點動靜? 我抬了抬頭,望向趙怡婷的房間。除了沉重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突然,我的手被什么抓住了,冰涼,纖細(xì),力量很大,仿佛一把老虎鉗般。 我驀然一驚,大聲尖叫,受驚中本能地想要跳起來。 “老虎鉗”抓得太緊,我非但沒有跳開,反而差點摔了一跤。定睛一看,卻是原本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周蕊蕊睜開了眼睛,一雙手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你干什么!放開我的手!”我面有慍色,沒好氣地說。 周蕊蕊卻死也不肯放手,緩緩地從地上爬起,牙齒在打顫:“快……帶我……離開……” 周蕊蕊的聲音含糊不清,我只聽清“離開”兩字。可是,她臉上的恐懼,深深地感染了我。如果不是周蕊蕊的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話,我早就轉(zhuǎn)身逃跑。 拉起周蕊蕊后,我想起趙怡婷:“趙怡婷呢?她在哪里?” 周蕊蕊臉色一變,眼神望向她倆睡的那間房間。 趙怡婷在里面?她在里面做什么?為什么一直沒有聲音? “她沒事吧?” 周蕊蕊沒有回答問題,而是一直催促我離開。看她模樣,顯然很害怕那個房間,似乎生怕房間里竄出可怕的怪物般。 我還想再問,突然,聽來一陣悅耳的鈴聲,有淡淡的光亮從房間里亮起。 鈴聲清脆,仿佛凄冷殘冬里的一朵素色小花,清香醉人??墒?,在此時此地,再悅耳的鈴聲聽起來都顯得詭異陰森,讓人毛骨悚然。 是趙怡婷的手機(jī)鈴聲。在手機(jī)的熒光中,我總算看到了趙怡婷。 趙怡婷坐在房間的床上,背靠著墻,一只手捂著心臟,一只手撐著床,冷冷地望著我們。 那是怎樣可怕的一雙眼睛??! 仇恨、憤怒、不平、抑郁、悲哀…… 我被趙怡婷的眼睛嚇壞了,一股涼氣直沖頭皮,腿肚子直打哆嗦。 然后,趙怡婷艱難地笑了笑。是的,她在笑!我發(fā)誓,我真的看到她在笑!雖然,那笑容是那么慘淡,僅僅是嘴角抽搐了一下而已,但我能感覺到,她是在笑! 我張了張口:“趙怡婷,你沒事吧!” 可是,聲音卻小得連我自己都聽不到。趙怡婷這種模樣,又怎么會沒事? 手機(jī)鈴聲還在繼續(xù),節(jié)奏明顯歡快起來,仿佛那朵素色小花在寒冷北風(fēng)中傲然起舞。然而,這舞蹈,卻是跳躍在刀鋒上的,雖然優(yōu)雅美麗,卻離死亡太近,讓人觸目驚心。 周蕊蕊已經(jīng)站了起來,整個身體靠在我身上,喘著大氣。我可以聽到她小鹿般的“砰砰”心跳聲,還有“咯咯”的牙齒打顫聲。 然后,就在我和周蕊蕊的見證下,趙怡婷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的嘴角,微微翹起,形成一種弧度,仿佛在冷笑。 周蕊蕊閉上眼睛后,詭異的手機(jī)鈴聲也突然停止。手機(jī)的熒光消失了,房間里又恢復(fù)到黑漆漆的黑暗中。 由于太專注,太緊張,頸脖子有些僵硬。我竭力控制大腦的眩暈感,大口大口地呼吸,不讓自己暈過去。剛才,周蕊蕊躺在地上,想必是嚇暈過去了。 我四處張望,沒看到異常的事情,也沒聽到異動的聲音。一切,都籠罩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卻讓人心悸的寂靜中。 趙怡婷剛才閉上眼睛,難道也是暈過去了? “我們,進(jìn)去看看趙怡婷?” 周蕊蕊終于松開了我的手,拼命地?fù)u手,身子直往后退,根本就不想陪我進(jìn)去看望趙怡婷。 雖然,我也被嚇得半死,但無論如何,周蕊蕊是我的同學(xué),我不能置之不理。 我正想再開口勸周蕊蕊,讓她陪我一起進(jìn)去。這時,背后傳來一股大力,有什么東西直接撞擊到了我的身上。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