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蘇雅覺得有些不對勁。原本跟隨在他身邊喋喋不休的大海怎么這么安靜？扭頭一看，大海正望著電腦發(fā)呆，目光怪異，仿佛在看一個怪物般。

    蘇雅心生疑惑：“大海，你在干什么？”

    大海仿佛剛從睡夢中被驚醒般，支支吾吾地說：“沒干什么啊?！?/br>
    “沒干什么？”蘇雅站起身，警察抓小偷般的眼神在大海身上穿梭，圍著他左轉(zhuǎn)右轉(zhuǎn)，轉(zhuǎn)得大海心里直犯嘀咕。

    “哎，你能不能先停下來，轉(zhuǎn)得我頭都暈了?！贝蠛７路鹱隽耸裁刺澬氖掳悖€沒等蘇雅發(fā)作就主動開口求饒。

    “實話說吧，你剛才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像你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會喜歡看那種恐怖故事?！?/br>
    “你是說，我剛才看的那個帖子？”蘇雅換了口氣，盯著大海的眼，一字一頓的說，“那不是故事！”

    大海苦笑：“嗯，算我說錯了。那不是故事，是一樁恐怖事情。只是，你怎么會對那種事情感興趣呢？”

    蘇雅心緒低落，對大海也沒有好臉色：“關(guān)你什么事！”

    大海突然“呵呵”傻笑，一本正經(jīng)地說：“問題是，這件事恰恰和我有關(guān)。你剛才看的那個帖子，就是不才我發(fā)的?！?/br>
    蘇雅眼睛一亮：“這么說，你也知道在大塘古村發(fā)生的那樁死亡鈴聲事件？”

    大海驕傲地點頭，仿佛一個凱旋的將軍般：“正是，整個醫(yī)學(xué)院，沒有誰比我更清楚的了?！?/br>
    原來，大海正是正宗的南江大塘人，那四個出事女生中恰好有一個是他寢室哥們的女友。他那哥們因為女友意外身亡悲憤不已，對死亡鈴聲事件半信半疑，硬是要求大海陪他一起去大塘古村查探過，結(jié)果無功而返。

    蘇雅問：“那她們是否真的聽到了死亡鈴聲？”

    “我哪里知道?！笨吹教K雅滿臉失望之情，大海又有些不忍，“不過，有一個人肯定知道?！?/br>
    “誰？”情急之中，蘇雅一下子就抓住大海的手，抓得緊緊的，害得大海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幸存下來的女生?！?/br>
    “帶我去找她！”

    大海還在遲疑：“你真的要去找她？”

    蘇雅一臉堅毅：“是的，你快告訴我，她在哪里？”

    大海終于還是說出了那個地址：“青山精神病院402室?！?/br>
    兩個小時后，蘇雅動用她父親的老關(guān)系，讓南江市衛(wèi)生局的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給青山精神病院打招呼，順利地見到了那名幸存下來的女生。

    青山精神病院設(shè)置得像一座密封的囚籠，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一個個板著臉，倒更像是電影中出現(xiàn)的冷面殺手。走在幽冷深邃的通道里，仿佛看不到盡頭。一道道鐵鎖仿佛一個個站崗的士兵般在蘇雅的眼前一一掠過。

    蘇雅終于見到了那個叫戴曉夢的幸存女生。

    戴曉夢被單獨羈押在一間小小的病房里，長長的頭發(fā)一直覆蓋到了她的額頭。膚色很白，是那種長時間沒有見到陽光的蒼白。雖然穿著統(tǒng)一的精神病人服裝，曼妙的身材曲線依然呼之欲出般的顯眼。

    “戴曉夢？”蘇雅試探地問，“你好，我叫蘇雅?！?/br>
    戴曉夢仿佛沒聽到蘇雅的問話，直僵僵地坐在蘇雅面前，一動也不動，腦袋低垂著，宛如一具沒有生命的僵尸般。

    “戴曉夢，我想了解下大塘古村死亡鈴聲事件?！笨吹酱鲿詨魶]什么反應(yīng)，蘇雅的語氣益發(fā)柔和，“這件事，對我很重要，請你幫幫我，好嗎？”

    戴曉夢緩緩地抬起來，一張臉的大部分都被長長的黑發(fā)所遮住，眼睛透過長發(fā)的縫隙冷冷地望著蘇雅，然后，她似乎冷笑了一下：“你聽到過死亡鈴聲嗎？”

    蘇雅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在meimei病房接聽到的那個詭異電話究竟是不是死亡鈴聲。

    “你根本就沒聽到過死亡鈴聲，又怎么會相信我所說的？”

    “我相信。真的，我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個字。請不要懷疑我的誠意，我的meimei，在出事前多次聽到過死亡鈴聲。”

    “多次？”　戴曉夢神經(jīng)質(zhì)般大叫，“還有多次？一次就夠了！只要聽到一次，就一定會死！誰也逃不了！”

    戴曉夢在病房里反復(fù)踱步，焦慮不安，時不時對著蘇雅大叫，仿佛荒野餓狼的嚎聲，格外凄慘。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大海身上。

    “又是你？她是你帶來的？”　戴曉夢怪笑起來，陰陽怪氣，笑得大海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后退幾步，躲到了蘇雅身后。

    蘇雅凜然不懼，坦然地與戴曉夢目光對視。戴曉夢盯著蘇雅看了許久，幽幽地嘆口氣，頹然地坐了下來。

    蘇雅一臉摯誠：“戴曉夢，我知道你家庭經(jīng)濟情況并不是很好，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工廠效益并不好。你還有個弟弟，馬上就要參加高考。你家里人本來對你寄托了很大希望，可是你現(xiàn)在卻被羈押在這里不能出去。我想了解死亡鈴聲事件，也是想找出真相，讓你早點離開這里。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助，請相信我。”

    沉默了許久，戴曉夢終于有所松動：“這件事，對我來說，是一件永遠(yuǎn)無法擺脫的噩夢。所有的人，老師、同學(xué)、警察，全都不相信我說的話。既然你想聽，我就講給你聽吧，就當(dāng)是一個離奇的恐怖故事聽好了?！?/br>
    戴曉夢緩緩地垂下了她的頭，閉上了眼睛，緩緩地開始述說她所經(jīng)歷的那場噩夢。

    21

    事情要從哪里說起來呢？現(xiàn)在回想，生命其實是一種很脆弱的東西，仿佛一粒塵埃，在浩如煙海的宇宙中微不足道。我的朋友，就在我的眼前，一個接一個地神秘死去，每個人死前都接聽到自己手機中傳出的死亡鈴聲。我知道，這些事情，沒有人會相信的。老師、同學(xué)、朋友、親戚、警察、記者、醫(yī)師，等等，所有的人，認(rèn)識我的和不認(rèn)識我的，都說我瘋了。于是，我被關(guān)到了精神病院，每天就這樣坐在陰暗的角落里，行尸走rou般地活下去。每個深夜，臨睡前我都會祈禱，祈禱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這樣我就可以醒來時伸手撫摸到那些帶著耀眼華彩的金色陽光。

    “五一”前的那個黃昏，陽光也是這樣色彩斑斕，每個人在夕陽的映照下纖毫畢現(xiàn)，明艷動人。這個黃昏，和我生命里經(jīng)過的六千多個黃昏并沒有太多的不同，除了周蕊蕊的那個看上去很美的建議。

    周蕊蕊建議，“五一”期間大家一起去大塘古村游玩。她有個叔叔，在那附近修建了一幢小別墅，水電廚衛(wèi)全都裝修好了，家電家具一應(yīng)俱全，古色古香，正好可以作為度假的大本營。以前，就聽周蕊蕊說過，大塘是一座歷史悠久的文化古鎮(zhèn)，依山伴水，風(fēng)光旖旎，至今還保留著很多明清時的建筑群，當(dāng)?shù)赝廉a(chǎn)的清明酒和東坡rou是更是聞名遐邇，風(fēng)味獨特，享譽千年。

    趙怡婷第一個跳出來響應(yīng)。她最近和男朋友鬧矛盾，正好借此機會出去散散心，順便對她和男友的關(guān)系進行冷處理。張語萱本來就是一個旅游愛好者，不止一次在寢室說，她此生最大的夢想，是和愛人一起攜手環(huán)游世界，走遍這個世界所有的名勝古跡。

    其實，我本來不愿意去的。我性格喜靜不喜動，一向就對旅游有天生的免疫力。但看到她們都這么積極，我也不好掃興。于是，在那個平常的黃昏，我們決定明天一起去大塘古村游玩。當(dāng)時，我并沒有想到，就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草率決定，會讓我們墮入萬丈深淵，永不翻身！

    從市區(qū)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公共汽車，陽光變得熾熱難耐的時候，我們到達(dá)了大塘鎮(zhèn)。和想象中不同的是，大塘鎮(zhèn)的景色并不好。整個鎮(zhèn)的建筑群是圍繞著一口池塘興建的，據(jù)說這也是大塘鎮(zhèn)名稱的由來。池塘不大，中間還有小片平地，僅有一條狹小的土路與外界相連，頗有些孤島的風(fēng)韻。偶爾，也能從池塘孤島中傳來幾聲悅耳的打鐵聲，卻不甚響亮。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這口池塘的水被嚴(yán)重污染了，顏色深黑，彌漫著一股子腐爛的臭味。

    吃飯時，我們特意去餐館廚房看了下，衛(wèi)生狀況還可以?，F(xiàn)在的村民，早就不用塘水了，用的是門前院后的井水，清涼透明。店主是一個很健談的中年人，點菜的時候極力推薦他們的特產(chǎn)東坡rou和清明酒，并向我們繪聲繪色地說述東坡rou和清明酒的典故。

    傳說當(dāng)年宋朝名士蘇東坡云游名山大川，來到大塘，正遇天氣炎熱，就在路旁一棵大樟樹下歇涼，遇見一對老年夫妻抱一病孩，愁容滿面。蘇東坡懂得醫(yī)學(xué)，仔細(xì)察看后斷定其嚴(yán)重中暑，順手摘下一把樟樹葉子，搓出水來，讓病孩服用，很快治好了病孩。夫妻倆十分感激，買來豬rou，問先生喜歡做什么rou吃。當(dāng)時蘇東坡正在看書，恰恰書中正有“禾草穿身味道香”的詩句，便隨口應(yīng)道，吃用禾草綁的rou吧。主人回到廚房，把rou切成正方形，疊成厚厚一堆方塊rou，用禾草綁了，加鹽、茴香拌勻，放在鋪有禾草的鍋里，一次性加足水用文火燒煮。蘇東坡食了此rou，贊不絕口。第二天一早，蘇東坡寫了“東家盛情難卻，東坡不辭而別”兩句話，用銀錠壓在桌上。夫妻倆看到紙上留言，方知先生就是蘇東坡。從此，人們就把用這種方法做成的rou叫做東坡rou。

    很快，店主端上東坡rou，彌漫著一股nongnong的禾草香氣，令人食指大動。仔細(xì)一看，卻也只是一塊禾草綁的豬rou，而且還是肥rou居多，冒著油光。用筷子挑開，精rou成條條絲狀，肥rou油而不膩，入口后清香爽口，別有一番風(fēng)味。我們本來不想多吃，怕太油膩，但那味道實在醇香，吃的時候沒注意，三下兩下就干掉了一盤。

    清明酒也上了一小瓶，說是紅酒，卻和普通紅酒的顏色大不相同。普通紅酒的顏色很淡，半透明。而清明酒的顏色卻是暗紅色，而且還偏向于黑色，有點渾濁，乍看上去貌不驚人。

    店主見我們不以為然，嘿嘿一笑，似乎早已司空見慣。聽他說，唐太宗李世民巡游到大塘，有人獻(xiàn)清明酒御用，李世民飲后大加贊賞，親筆賜名“大唐清明酒”。因本地正巧有一口長滿荷葉的大水塘，而“唐”又和“塘”同音，所以，隨著歲月的推移，后來人們又把“大唐”叫成“大塘”，把“大唐清明酒”叫成“大塘清明酒”。乾隆皇帝微服下江南時，途徑大塘，在一農(nóng)戶家喝了清明酒，龍心大悅，稱贊為“金泉玉液”，并定為貢酒。此酒為民間自釀，不加任何化學(xué)添加劑，不但味道醇香，而且有并有補血養(yǎng)顏、舒筋活血等藥效，常飲能延年益壽。

    聽店主吹得神乎其神，我們按捺不住好奇心，各自倒了一小杯品嘗。味道卻是出奇的好，不似白酒那么燒喉，也不似啤酒那么清爽。這種酒，幽香清甜，濃而不澀，沁人肺腑，喝下去一點都不頭暈，倒不像喝酒，仿佛是在喝一種甜品般。

    趙怡婷本來不喝酒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和男友吵架的緣故，竟然不知不覺中將一小杯清明酒都喝完了。還想再喝，店主卻不肯給了。店主說，這酒他藏了十多年。清明酒是藏的時間越長，酒質(zhì)越好，后勁越足。喝的時候感覺不到，但過半個小時后酒勁上涌，怕我們醉了麻煩。

    果然，吃完飯后，走出小餐館沒多遠(yuǎn)，趙怡婷的臉變得通紅，嬌艷欲滴，走路的步伐也變得零亂起來，似乎不知道怎樣平衡，明顯是喝醉了。再看其她的人，張語萱、周蕊蕊都有點搖搖晃晃，也有三分醉意。四個人中，竟然只有我一個人是完全清醒的。

    原本，我們打算步行到大塘古村的，一路欣賞下山野春風(fēng)。但看這架勢，恐怕我們還沒走到大塘古村，趙怡婷就會醉暈過去。于是，我們在鎮(zhèn)頭找了輛昌河，直接開往周蕊蕊叔叔修建的小別墅去。

    22

    水泥路宛如一條長長的白帶，蜿蜒起伏，伸向遠(yuǎn)方的地平線。路的兩旁，經(jīng)常可以看到被斬斷山丘的截面，歪歪斜斜地探出許多松樹。山丘的深處，層巒疊嶂，雜草叢生，黑幽幽地望不到盡頭。

    一路上，看不到人影，整個山野里顯得空曠極了，寂靜極了，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緘默無語中。偶爾，還能遇到一些更加破舊的昌河迎面駛過。司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盡管不斷咳嗽著，依然叼著廉價的香煙，時不時的猛吸一口，臉上的皺紋擰得更緊了。

    趙怡婷是真的醉了。一路上，她吐了好幾回，甚至還有一回沒來得及下車直接吐到了車子里面，一股nongnong的酸臭氣味彌漫空氣中。她對我們抱歉地笑笑，身子軟綿綿地靠在我身上。

    總算到達(dá)了周蕊蕊叔叔家的那棟小別墅，我逃也似地下了車，長舒了一口氣。水泥路是新修的，直接連通到國道。周蕊蕊的叔叔很有商業(yè)意識，從當(dāng)?shù)卮迕裰匈I下這塊地，雇人私自修建了這棟小別墅。一旦大塘古村這個旅游景點紅火起來，他就可以用這棟小別墅來開旅店餐館，穩(wěn)賺不賠。

    大塘古村的旅游景點還在建設(shè)中，原來的村民也搬遷出去了，此時的大塘古村毫無人氣。站在高處，可以清楚地望到遠(yuǎn)方那種被稱為“土庫”的奇怪建筑。據(jù)說，這座建筑始建于清道光初年，整座建筑由25棟抬梁穿斗式結(jié)構(gòu)的青磚大瓦房組成，外墻相連，成一整體，占地上百畝，房間千余間、天井五百余個，布局精巧奇異，雕刻簡樸、精確，在江南乃至全國都極為罕見，素有“江南小朝廷”之稱。

    我們走進了小別墅，泡了杯濃茶給趙怡婷喝。趙怡婷喝完茶后精神狀態(tài)有所恢復(fù)，躺在沙發(fā)上休息，卻始終沒有睡著。

    張語萱想去大塘古村，被周蕊蕊否決了。確實，趙怡婷這樣子，是沒辦法去了。大家一起來的，將她一個人丟在這里終究不好。反正時間有的是，今天不去，在此睡一晚，明天再去也不遲。

    大家都有些無聊。周蕊蕊搜索出一副麻將，建議大家一起來打麻將。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沒事打打麻將也好。趙怡婷聽到打麻將，硬是強撐著身體坐到了桌上。

    賭注有些特別，一圈中輸?shù)米疃嗟娜耍仨毨侠蠈崒嵒卮疒A得最多的人一個問題。第一把，趙怡婷就看錯了牌詐胡。一圈打下來，贏得最多的人是張語萱。她倒干脆，直接問趙怡婷，你有沒有和男朋友上過床。

    趙怡婷的回答倒也干脆，上過。張語萱繼續(xù)問，感覺怎么樣？趙怡婷盯著張語萱，傻笑了幾聲，說，你還真以為我醉了啊，這是第二個問題了，等你贏了再問吧。

    繼續(xù)開戰(zhàn)，趙怡婷手氣開始轉(zhuǎn)運，連續(xù)胡了好幾把。我們?nèi)齻€都輸了，巧的是，張語萱輸?shù)米疃?。趙怡婷的問題也很刁鉆，你是不是性冷淡。張語萱狠狠地瞪了趙怡婷一眼，是又怎么樣？

    打著打著，突然趙怡婷的手機尖銳的呼嘯，把我們嚇了一跳。我心里直納悶，趙怡婷什么時候把鈴聲換了，而且還換了一首這么難聽的鈴聲。沒想到的是，趙怡婷的反應(yīng)和我們一樣，尖叫了一聲猛然站起來。

    過了一會，趙怡婷似乎清醒過來，打開手提包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包里的手機。

    我問她，怎么了？趙怡婷搖了搖頭，遲疑著拿起手機，打開翻蓋接聽。手機里并沒有傳來說話聲，而且傳來一種詭異的鈴聲。為什么說詭異呢？因為普通的手機鈴聲總是讓人感覺到輕快悅耳，而趙怡婷手機的鈴聲卻讓人莫明其妙的起雞皮疙瘩，似乎被一根看不到的線拴住了心臟，隨著它的節(jié)奏振動。

    鈴聲的音量很小，卻清晰地傳入我的耳膜。音樂是人類的共同語言，是心靈的交流。但這首鈴聲，卻讓我有種窒息得說不出話來的壓抑感，很不舒服。我突然想到了被稱為“魔鬼邀請書”的著名殺人樂曲《死亡星期五》。聽說，這首全球禁忌的魔曲先后讓一百多人自殺，幾乎沒有人愿意承受它所帶來的憂郁情緒?？墒牵端劳鲂瞧谖濉樊吘怪皇莻髡f，而趙怡婷手機里傳來的詭異鈴聲卻是這么真實可信地涌入我耳膜。我的腦海里開始呈現(xiàn)一些奇異的場景：饑餓的小孩、染上瘟疫的尸體、墓碑上懸掛的白布條、奄奄一息的病人、撕咬尸體的野狗、蒼老枯瘦的老人、支離破碎的白骨……這哪里是悅耳的音樂，分明是一個死去的幽靈對你述說生活中的種種痛苦，層層疊疊地籠罩在你心靈上，壓得你透不過氣來。絕望、憂郁、痛苦、迷惘、煩躁，一下子全部涌了出來，充滿你的每個神經(jīng)末梢。

    我對音樂并沒有太深的研究，但我能感覺到那首詭異鈴聲帶來的心靈震撼。那種對苦難的承受、對死亡的平和、對傷感的偏執(zhí)，似乎一直在引誘我的靈魂。連我都有這種可怕的感覺，離手機更近、聽得更清的趙怡婷更別說了。何況，趙怡婷正處于失戀中，一顆心本來就脆弱不堪，所承受的壓抑更深。

    我捂住耳朵，往后退了幾步，減小詭異鈴聲對我的影響?；厥姿念?，周蕊蕊、張語萱兩個人臉色陰晴不定，都有些魂不守舍。

    我大叫，關(guān)掉手機！趙怡婷置若罔聞，似乎根本就沒聽到我的叫聲，兩行淚水奪眶而出，緩緩滑落?？磥?，她的心緒已經(jīng)被那詭異鈴聲徹底俘虜，完全聽不到其它的聲音了。

    那時，我也顧不了那么多，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劈手奪過她的手機扔出去。手機在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摔到了墻壁上，鈴聲隨即戛然而止。

    趙怡婷這才回過神來，怔怔地望著我，又回過頭望了望摔在地上的手機，輕輕地嘆息著，走過去撿起手機，一聲不響地走進房間里休息。

    麻將，自然是打不成了。每個人，各懷心事，低頭不語。小別墅里的氣氛顯得沉重起來，一個個都仿佛是被別人看穿把戲的騙子，臉色死灰，情緒低落。

    就這樣，我們?nèi)齻€人都坐在那里，緘默無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尖銳刺耳，仿佛被凌遲處死的犯人般，充滿了恐懼，依稀是趙怡婷的聲音。

    23

    尖叫聲很快就中斷了。是的，不是停止，而是中斷，完全沒有余音，仿佛在尖叫中突然被割斷了喉嚨。

    張語萱驚魂未定地望著我們，身子蜷縮成一團，情不自禁的顫栗著。周蕊蕊比她好些，雖然臉色依然蒼白，眼神依然迷惘，但還是弱弱地叫了聲：“趙怡婷，你沒事吧！”

    沒聽到趙怡婷的回答。三個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面面相覷，各自從對方眼中發(fā)現(xiàn)驚慌的情緒，空氣也顯得沉重起來。

    似乎過了十幾秒鐘，卻又似乎過了幾個世紀(jì)那么漫長。傻坐在這里等待，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長吸一口氣，猛然站起來，硬著頭皮走到了趙怡婷房間門口，伸手敲門，問：“趙怡婷，我是戴曉夢，發(fā)生了什么事？”

    房間里很靜，只聽到細(xì)微的悉悉索索聲音，倒不像是人類發(fā)出來的，更像是老鼠爬動的聲音。盡管心中直打鼓，我還是輕輕地推開了門。

    然后，我看到了趙怡婷。她蹲在房間離門最遠(yuǎn)的角落里，兩只手捂住自己的嘴，驚恐地望著我。悉悉索索聲音就是她靠在墻角上顫抖發(fā)出來的。此時的她，仿佛《沉默的羔羊》里那只待宰的小羔羊，讓人看著心酸。

    我迅速掃視這個房間，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窗戶是關(guān)閉著的，床鋪整潔干凈，十幾平方米的小房間，根本就沒有什么地方能躲藏的。如果說，真要尋找異常的話，趙怡婷的手機正躺在地板上，幽幽地發(fā)著熒光。

    “你沒事吧?！蔽以俅螔咭曔@個房間，確定房間里沒有其它令人恐懼的東西，這才慢慢地走到趙怡婷面前，伸出手，去拉她。

    趙怡婷的手很冷，整個身體仿佛在打擺子，哆嗦個不停。她的嘴唇，神經(jīng)質(zhì)般地念念有詞，湊近了，才聽出她一直在嘮叨著一個字：“鬼……鬼……”

    本來，我就夠緊張的了，看到趙怡婷這模樣，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提心吊膽，總覺得腦后有股陰風(fēng)，兩腿都有點發(fā)軟。

    用力拉了下，卻沒有拉起趙怡婷。此時，張語萱和周蕊蕊也慢吞吞地走過來了。我看到這兩個膽小鬼，心中就有氣：“還不快來幫忙。”

    三個人，拉的拉，扶的扶，好不容易把趙怡婷背到了大廳的沙發(fā)上。倒了杯熱茶，趙怡婷卻始終在哆嗦著，連茶都端不好，潑了她自己一身。最終，她低下頭，喝了一口熱茶，情緒稍微穩(wěn)定些。

    周蕊蕊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趙怡婷抬起臉，無助的眼神從我們?nèi)齻€人身上一一掠過，終于不再說那個“鬼”字了，卻抿緊了雙唇，對周蕊蕊的問話也置之不理。

    周蕊蕊加大了音量：“你倒是說?。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