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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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游生一劍劈向莊周卻在半途被鯤鵬硬生生攔住,前塵往事迷亂了心的鯤鵬初時只以為這劍不過尓爾,遂奮勇相撲,可此時卻心生悔意,被庶人劍劈中對它來說不痛不癢,然而隨著這一劍落下,莫名的感覺游走在全身上下?;秀遍g,它似乎看到匍匐在那柄劍下的如水波痕,細(xì)細(xì)看去卻陡然發(fā)覺那竟是自己的元壽。 修煉不知歲月,修煉到通天境界之上者幾能與天齊壽,可卻有一點是諸天仙神妖佛無法避免的,那便是衰老。如孔宣、平天者之所以能永葆青春,千千萬萬年過去也仍舊一副中年人的模樣,不單因為他們修為高深、氣息悠悠,也因為他們心有執(zhí)念,始終保持旺盛斗志。而如黃帝、炎帝,或是風(fēng)后,鼎盛之年一過,便迅速衰老,卻因其志破碎,或是身受重挫。因此,在仙神妖佛的世界中,元壽所指的并非生卒之年,而是衰老之期。 比之身死隕落,修煉者們最懼的是變老,成為那白發(fā)枯皮、行動遲緩的老翁,當(dāng)真生不如死。 目光所及,庶人劍下的波痕漸漸由青華變得黑沉,鯤鵬心頭大驚,只覺自己的身體也如寒冬之菊,漸漸枯萎衰老,即便它以全身力氣抵抗,也無法逆轉(zhuǎn)。 “庶人劍果真名不虛傳,可再如何高明也不過是庶人之劍?!?/br> 耳邊傳來莊周的輕嘆聲,左游生挑起眉頭,心中殺意已生。 可轉(zhuǎn)瞬后,一段華文自莊周口中道出,傳入左游生耳中,亦傳遍輪回萬千地。 “庶人之劍,蓬頭突髻垂冠,曼胡之纓,短后之衣,瞋目而語難。相擊于前,上斬頸領(lǐng),下決肝肺,此庶人之劍,無異于斗雞,一旦命已絕矣,無所用于國事......此為庶人劍,亦為我南華經(jīng)《說劍》篇中下下品者?!?/br> “左游生,你為庶人劍,卻如斗雞爾,又有何資格執(zhí)輪回劍道魁首!” 拂袖擲冠,莊周高坐鵬背,一臉云淡風(fēng)輕,那只高冠拋落,卻將如遭雷殛、怔立當(dāng)場的左游生收入其中。 第八百九十章 說劍 (第三更) —————————— 不用出手,也無需祭寶,只憑一段信手拈來的道語,便將引領(lǐng)天下劍道的庶人劍折敗。 一時間,飛出心神于此圍觀的強(qiáng)者們無不驚駭。 莊周那一段道語生澀而又玄奧,卻是說庶人之劍為蓬頭突鬢垂冠,濃眉長須者所持也。他們衣服前長后短,雙目怒光閃閃,出語粗俗不堪,相擊于大王之前,上斬脖頸,下刺肝肺。此庶人之比劍,無異于斗雞,─旦不慎,命喪黃泉,于國事無補(bǔ)。 前面倒還好,左游生行劍道三百余載,心志堅毅,又怎會因區(qū)區(qū)幾句對庶人的詆毀之言而妄惑。讓他呆立當(dāng)場,心魔生出的卻是莊周口中最后一句——無所用于國事。 左游生右手庶人,左手黃泉,一生歷經(jīng)大小戰(zhàn)役近百場,闖下偌大名頭,可誠如莊周所言,那也只不過殺敵斬強(qiáng)罷了。他不會運籌帷幄、排兵布陣,也不會陰陽之謀、治國之道,他的一生心血皆耗費在劍道上,一次次大勝帶給他無上聲望,可終究不像周繼君那般布局天下、治國安民。日后史書中,也僅僅會說上幾句庶人劍如何如何了得,僅此而已,又或許還會多上這么一句——庶人雖強(qiáng),無所用于國事。 史書如何記載,左游生絲毫不在乎,可這一劍若只能用來強(qiáng)己聲勢,卻對天下無所意義,即便庶人黃泉兩劍再強(qiáng),那也只是小道,終難成大器,更別談像周繼君一般,擁有決戰(zhàn)圣人的力量。 “月先生勿要做無用功了,困住左教頭的非是莊周這頂冠帽,而是他自己的劍道,他一朝心魔不解,便一朝不得出” 看向施盡法術(shù)想要將左游生救出的月羅剎,莊周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道。 “也不一定?!?/br> 擦了擦手掌,月羅剎不再去對付那頂變成銅鐘大小的冠帽,冷笑著,抬頭望向莊周。 “還有一個法子?!?/br> “月先生所說的法子可是指將莊某斬殺于此?” “明知故問?!?/br> 斗笠下的陰霾中泛起nongnong殺意,月羅剎猛地邁前一步,天色陡然變暗,轉(zhuǎn)眼后,這方輪回戰(zhàn)場竟變得漆黑如夜,暗月高懸,天地氣象、八荒氣勢全部涌向月羅剎,被他聚于手心,漸漸縈繞成流轉(zhuǎn)著的漩渦。 沙摩尼還在龍王山和白素素磨蹭,君公子不出,因此代周繼君執(zhí)掌君子國、以為一方諸侯的重任便落到月羅剎頭上,即便這些年左游生名聲再盛,可在兩方王朝諸強(qiáng)眼中,天吾山僅次于君公子的英豪強(qiáng)者仍是與其并肩作戰(zhàn)數(shù)百年、同創(chuàng)天吾山基業(yè)的月羅剎。 月影輪回雖強(qiáng),可太傷元氣,因此月羅剎最常動用的還是千變?nèi)f化之術(shù),更何況眼前的莊周對于輪回的領(lǐng)悟明顯高出月羅剎一籌。 輕而易舉的將天地氣象和八荒氣勢收于掌心,月羅剎冷笑一聲,剛想施展千變?nèi)f化之術(shù),就聽坐于天頭夜云繚繞間的男子又開口了。 “月先生,你雖不使劍,可以你的身份地位倒配得上我《南華經(jīng)》中另一柄劍。” 聞言,月羅剎不動聲色,手中印法一刻不停,上百聚滿復(fù)雜殺陣的的世界出現(xiàn)在這方輪回戰(zhàn)場,橫亙千萬里,堪堪將鯤鵬和其上的莊周圍于其中。 “哈哈哈......月先生對莊某不理不睬,是害怕落得和左教頭一般的下場?” 撫手長笑,莊周對綻放在夜色下猙獰可怖的殺戮世界視而不見,目光幽深落向一身蓑衣頭戴斗笠的男子,忽地開口道。 “月先生代君公子行使諸侯之職,本當(dāng)盡心盡力,可卻整日游山玩水與紅顏相伴,多負(fù)公子,多負(fù)天地穹宇,卻不如我《說劍》篇中執(zhí)諸侯劍者?!?/br> “......諸侯之劍,以知勇士為鋒,以清廉士為鍔,以賢良士為脊,以忠圣士為鐔,以豪杰士為夾。此劍,直之亦無前,舉之亦無上,案之亦無下,運之亦無旁;上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法方地以順?biāo)臅r,中和民意以安四鄉(xiāng)。此劍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內(nèi),無不賓服而聽從君命者矣。此乃諸侯之劍也.....” 晦澀玄奧的道語再度響起,傳遍兩方王朝,諸強(qiáng)放眼看去,就見夜幕之上電閃雷鳴,被月羅剎以月影之法攝來的夜月好似不堪重負(fù),猛地一顫,轉(zhuǎn)眼四分五裂。 空茫的天頭,一柄鋒利卻并不十分華美的長劍憑空現(xiàn)出,周身符文環(huán)繞,鋒刻勇士、鍔書清廉、脊撰賢良、鐔現(xiàn)忠圣、豪杰為夾,正是莊周《南華經(jīng)》中第二柄劍,諸侯之劍。 此劍方出,盡奪天地風(fēng)華氣象,四合八荒無不傳來臣服之意。僅是《南華經(jīng)》中的一篇文章化出的寶劍便有如此威勢,像極了圣人的氣勢,這南華真人如今究竟達(dá)到何等修為? 倘若他真上了天吾山,和兩百多年未嘗現(xiàn)身的君公子一戰(zhàn),又會是怎樣一副情形? 圍觀的諸強(qiáng)如是想著,月羅剎如是想著,望向被諸侯之劍劈斬成齏粉的殺戮世界,嘴角泛起nongnong的苦澀。 此戰(zhàn)無需動手,他便已經(jīng)敗了,并非敗在那柄諸侯之劍下,卻和左游生一般,敗在了心底那絲愧疚上。 以他的性子本不適合當(dāng)一方諸侯坐鎮(zhèn)君子國,奈何周繼君潛心修行以備圣人之戰(zhàn),月羅剎只得趕鴨子上架,可正如同莊周所說,三天曬網(wǎng)兩天打魚,實在是受不了枯燥乏味的征伐。 諸侯之劍當(dāng)頭,懸而不落,月羅剎捏緊雙拳,死死抵抗著莫大威壓。 不出手,不祭寶,僅憑一經(jīng)兩言就將名震天下的左游生和月羅剎陷落,莊周技驚四座,此戰(zhàn)之后,名聲定會再度攀升。 眼前一片豁然開朗,再無能阻擋他者,可莊周卻突然安靜了下來,端坐鵬背,不再前行半寸。 ...... “果然,一聽說我要殺覆海,這些魍魎都跳了出來,便連你莊周也不甘寂寞?!?/br> 一汪碧水前,周繼君坐于橋頭,臨淵垂釣,神色淡然。 “他這是在逼你。三個選擇,哪一個都不是那么好選。” 從吊橋之尾末來一個身披黑氅的男子,看了眼釣竿下宛若龍騰銜尾含首,排成長長一列的鯉魚群,冷聲說道。 第八百九十一章 皇天戰(zhàn)龍 “是啊,哪個都不好選?!?/br> 一衫白衣染盡風(fēng)華綻放后的滄桑,周繼君憑欄而釣,嘴角含笑道。 手腕抖落,魚竿挑起,橋下成群結(jié)隊何止千尾鯉魚竟齊齊躍起,順著魚線上的道力向天頭飛去。 洛繼傷看得真切,目光所及,就見潭頂百丈處金光閃爍,隱隱現(xiàn)出一座拱門,仙云環(huán)繞,霞光萬丈,若非知道是周繼君隨手變出,定會以為那是一處洞天福地。 “世人皆有所求,求人求天地,卻不知道求仙拜神不如求己?!?/br> 聽著周繼君意味深長的話語,洛繼傷哂笑一聲,卷攏袖筒幽幽說道。 “原來如此,看來君兄今次前來尋本教主非是來找?guī)褪?,倒難為君兄百忙之中偷得空閑,如此關(guān)頭還有閑情逸致來找本教主敘舊。” “君某和教主本為盟友,亦是故人,卻有兩百余年未曾相見,今日來此一游探訪故人,又有何不可?!?/br> 話音落下,百丈長的魚竿也高高挑起,驅(qū)趕著群鯉爭先恐后的躍入天頭拱門,渡過金光,轉(zhuǎn)眼化作一條條燃著金火的天龍,爭相盤旋在天頭,朝向周繼君和洛繼傷納頭拱手,轉(zhuǎn)眼后齊齊向遠(yuǎn)天飛去。 鯉魚越龍門,蛻尾成蛟龍,天地各洲的傳說中無不將其描述得神乎其神,可又有幾人親眼見過。 當(dāng)下,成千上百條鯉魚飛過天頭拱門,化身為龍,騰云御風(fēng),翱于碧天,景況之盛萬古罕見,可周繼君和洛繼傷卻面色如常,絲毫不因此動容。 “兩百年為見,君兄的臉皮倒厚了不少,說是不求人,可還不是拿走了本教主千多條龍皇。” 看向周繼君悠然自得的背影,洛繼傷眸中微露復(fù)雜,轉(zhuǎn)瞬即逝。 潭中尚有成千上萬條鯉魚,都浮出水面,吐著泡泡,艷羨地望向騰飛而去的天龍。這滿潭鯉魚都為隱世不出的洛教主所養(yǎng),日日夜夜聆聽皇天教義,早已通靈,雖只有兩百之齡,可一朝躍過龍門,修行立馬翻上百倍,個個可得兩萬年的道行,至少也有玄天上品的修為。 成千上萬的玄天上品強(qiáng)者,若放在戰(zhàn)場上,勢如破竹,便是穹天上品的頂尖強(qiáng)者也難以阻擋。 洛繼傷隱遁世外,看似只是安靜地養(yǎng)著他的鯉魚,可實際上,他所養(yǎng)的卻是他三百六十五條大道,以及日后席卷天地輪回的皇天大軍,偏偏在今日被周繼君取走千多條,他自然滿心忿忿。 “洛兄此言差矣,君某只是借上幾尾罷了,過兩日便如數(shù)奉還。再者,君某并非沒有回饋之物?!?/br> 起身,周繼君隨手拋下魚竿,擦了擦手掌,笑著向洛繼傷道。 “洛兄隱忍于此,不過是等待你皇天教東山再起的機(jī)會,如今正是絕佳戰(zhàn)機(jī),山海諸國齊出,蚩尤和莊周都忙于己事騰不出手來,教主若欲出兵,可借道我君子國。以洛兄如今的實力和勢力,山海又有誰能相攔?” 聽得周繼君所言,洛繼傷面無表情,只是負(fù)手遙望向千里鯉魚潭,半晌開口道。 “蚩尤被孔宣所阻,而那莊周卻戰(zhàn)敗左教頭和月兄,無人能阻。難不成君兄終于下定決心,準(zhǔn)備親自出馬?” “他莊周如此盛情想邀,君某又豈能拂了他的好意?!?/br> “他在天吾山上布局,又親身行至你君子國前線,無非是想讓君兄作出選擇,要么前去戰(zhàn)他,要么回轉(zhuǎn)天吾山救援,要么繼續(xù)前往幽冥海。可無論哪個選擇,都會讓你天吾山人身處險境......莫非君兄在天吾山留下后手不成?” “洛兄究竟決定好了沒有?!?/br> 沒有回答洛繼傷的疑惑,周繼君悠悠問道。 “君兄向來對我皇天教義嗤之以鼻,怎么今日卻鼓動無出兵。” 嘴角浮起玩味之色,洛繼傷看向神色淡然的周繼君,冷笑著問道。 “此一時彼一時,再怎么說,你洛大教主也身在我天地穹宇一方,又是盟友。更何況想要行教化于天下,卻不是光光成就帝王霸業(yè)便可行使,而是要成就圣人。” 深深看了眼面露復(fù)雜的洛繼傷,周繼君哂笑一聲,拂袖而去。 “我去殺莊周了,至于教主如何行事,洛兄自斷吧?!?/br> 看向踏波遠(yuǎn)去的周繼君,洛繼傷目光閃爍。 “成圣......也就你君公子最知本教主了。不過,是先斬圣再成圣,還是先成圣后斬圣.....還真是令人頭疼?!?/br> 輕嘆口氣,洛繼傷喃喃自語道,轉(zhuǎn)眼后,他抬起雙臂,道道光華掠過天穹,衍變成一座座金碧輝煌的拱門,一半幽幽如夜,一半烈火雄雄,卻因他洛繼傷不僅是皇天教主,也是那幽冥地府深處,執(zhí)掌萬萬生魂的幽冥教主。 “如此,爾等便隨本教主出征罷?!?/br> 緩步走在如碧鏡的潭水上,天頭是數(shù)萬條匍匐朝拜的皇天戰(zhàn)龍,洛繼傷如是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