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節(jié)
“紅線自有良策?!?/br> 聽得兩人一席話,周繼君不動聲色,待到隨紅線駕云飛出薛府方才冷聲問道。 “之前你說過出巷之路就在這薛府中,現如今又要隨你去竊金盒,紅線你究竟意欲何為?” 看了眼周繼君,紅線面色平靜,悠悠說道。 “公子勿急,等了結了這樁事,公子自可出府。” 深深看了眼紅線,周繼君不再多眼,片刻后,兩人駕云來到田承嗣的府邸,輕而易舉地獲得金盒,爾后回轉潞州。 馬到功成,翌日,薛嵩大擺筵席,為兩人慶功。酒過三巡,紅線突然起身,朝著薛嵩作了三拜,拂袖離去。薛嵩攔而未果,兀自長嘆,淚灑前襟。席中清客冷朝陽獻歌云:“采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消百尺樓。還似洛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空流?!?/br> 周繼君自坐席間,時不時有人前來敬酒,酒水下肚,周繼君心情漸漸煩躁起來,仿佛有什么事亟待去做,可又無法記起來。入夜時分,酒席罷了,眾賓客散去,一輪皎月升上樹梢,周繼君對月而飲,醉意熏熏...... 又一日,周繼君正在庭院中散步,就見一侍女急匆匆地跑來,朝他磕頭道。 “公子,老爺有請?!?/br> 隨著那侍女走進內宅,就見薛嵩哈哈一笑,朝他走來,正在這時門簾掀開,沓沓的腳步聲響起。頭梳烏蠻髻,上插金雀釵,身穿紫繡短袍,腳踏青絲輕履,胸前佩帶文龍匕首,額頭上用朱砂寫著太乙神名,來人正是紅線。周繼君怔怔地看著紅線,心頭生起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卻模糊不清。少頃,薛嵩朝他拱手而拜,周繼君也不多想,自隨著紅線飛向田承嗣處....... ...... “一世輪回就已難辨真假,更何況是被我重新煉制的千百小輪回,生生世世,只在一個故事中輪轉。我倒要看過他能撐過幾個輪回?!?/br> 溪水流深宮,宮苑凄凄涼涼,一身黑袍的大唐國師看著溪水中的畫面,面色淡漠。 “竟然是他?!?/br> 耳邊傳來平天微微驚訝的聲音,大唐國師眉頭微皺,疑惑地看向平天。 “你認識他?” “當初曾被移山隔著滄海萬里擊殺,不料還活著,倒也有趣?!?/br> 嘴角浮起玩味之色,平天君圣目光游走在水鏡中的人影上,淡淡地說道。 “我賭你今日殺不了他?!?/br> 大唐國師眉頭微皺,爾后笑了起來,他剛想說什么,就見天頭的大雨愈發(fā)猛烈起來,團團烏云從西南方向涌來,九條金龍現,精美的鑾駕出現在天頭。如雷如潮的聲響從西邊傳來,細細聽去卻是萬馬奔騰的聲音。如柱紅光從南面一地射出,直撲天穹,仿佛燃天大火,燒了許久也未曾熄滅。 “不肖子?!?/br> 平天冷哼一聲,眸中寒光乍閃。 “都來了,長安城破,那些早已虎視眈眈的勢力再按捺不住了。” 大唐國師拂袖掃平溪水中的畫面,掐指捏算起來,面色陰晴不定。 “不用算了,天地穹宇大戰(zhàn)終于開始了,這第一戰(zhàn)就在大唐?!?/br> 磅礴大雨從天而降,雄壯的男子負手而立,雨水漫過周身漸漸凝聚成一柄巨刀,手執(zhí)巨刀,平天君圣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雙目一閉一合,天頭雷光大作,將他的身影照得通徹??嗟攘藬等f年,歲月流逝,滄海桑田,可心頭的熱血卻從未冷卻過,當年曾令天下群豪拜服身下的男子站在大唐皇宮中,手持巨刀直指天穹,陡然破裂開來,化作一柄柄短刀射向四面八方。 “這樣就宣戰(zhàn)了嗎?!?/br> 大唐國師皺眉望向平天,眸中波瀾不驚。 “還不是因為你沒算出今日之變,大戰(zhàn)即將掀開,不宣戰(zhàn)則失先機。再說了,真正的大戰(zhàn)來臨前,也需熱熱手?!?/br> 聞言,大唐國師臉色微變,目光穿透層層疊疊的宮殿庭院,落到西市上翹著二郎腿的小販身上,眸子冰冷。 “好一個陸壓道人,這一局卻是他先布下的。竟在我眼皮下施展詭道.......” “他這是在向你宣戰(zhàn)呢,上一輪天地大戰(zhàn),天下詭道你獨得其六,讓他這個前輩坐臥不安了。通風,你可要接戰(zhàn)?!?/br> 大唐國師嘴角浮起玩味的笑容,良久,他從懷中掏出一柱香,彈指點燃,青煙裊裊升騰,內中景象變化萬千。 “他以盤古幡換得大唐滅國,我已失先手,不過若真玩詭起詭道來,我通風又何曾怕過誰,接戰(zhàn)又何妨?!?/br> 數萬年前的穹宇詭道第一人今日的大唐國師幽幽說道,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朝,通風君圣一隱就是數萬年,坐擁大唐,游戲輪回,和平天一般等候著新一輪天地大戰(zhàn),如今戰(zhàn)事終于打響,他也不用再做龍蛇隱伏。 “平天,又可以并肩作戰(zhàn)了?!?/br> 通風君圣喃喃說道,他抬頭望向天穹,云層之后,棋盤布局密密麻麻錯綜復雜。眸中精光乍現,通風君圣猛地伸手舉天,青煙飛流而上,化作奇長無比的繩索將那些層出不窮的棋局串聯在一起,手指輕彈,天頭無數棋局竟也隨之翻覆衍變。 第五百三十二章 長安城里風云變(三) “又是一場大熱鬧?!?/br> 西市上冷冷清清,天降豪雨,大多攤販早已收攤回家,店鋪零零落落,掌柜學徒愁眉苦臉地望著天頭,間或打量著周遭的異狀。硝煙滾滾,殺伐慘烈的氣息傳來,可大唐子民平安泰然的日子過慣了,只當是有流竄而來的盜匪,又怎么會察覺到一場劇變即將籠罩長安城,乃至他們世世代代居住的大唐王朝。 翹著二郎腿,鼻下的兩撇胡子向旁邊翹起,陸壓道人饒有興致地把玩著手中的法寶,這些法寶都是封神輪回中流傳出來的奇寶,每一件都傾國難換,可在他手中卻只是略有意思的玩具罷了。 “通風、平天占據天元,西南有來??蜅V?,西邊大周已發(fā)兵百萬,南有火焰山的紅孩兒,東海海域也蠢蠢欲動著,只差東洲修煉宗門和南面妖王群山了......無趣無趣,勢力競相爭奪,和從前的大戰(zhàn)毫無兩樣?!?/br> 陸壓道人乏味地打了個哈欠,端起手中的銅鏡細細打量起來,這銅鏡也是一樣法寶,卻可照出世間萬物,鏡痕宛若水影波蕩開來,漸漸浮起一副畫面,畫面中白衣銀發(fā)的男子無數次奪取金盒,無數次歸飲而醉,然后卻在那處府邸中越陷越深,沉溺如斯。 “還是你稍微有趣些,那些只手遮天抬腳斷山的大人物再厲害,也不過比誰殺的人多罷了,而你卻猶如小蟲掙扎其中。各方巨頭降臨大唐,你一個區(qū)區(qū)法天境界的修煉者也牽扯其中,嘖嘖,就算真是一只小蟲,身處亂局中也有它的作用,更何況你身懷封神法寶......那可是真正的法寶呢?!?/br> 陸壓自言自語道,說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話來,遍數穹宇天地間的強者,鮮有比他活的更長者,孔宣算一個,尚未出場的五大遠古軍閥也算,人活得越久,心思越發(fā)復雜,歲月將他們深埋沉淀,連他們自己也不知該做些什么好,或許只是游戲世間,看著那些永遠不會厭煩的人情故事品讀歷史書卷,比如陸壓道人。 大雨越下越急,一條黑影游走在坊市中,間或還傳來一聲重過一聲的咳嗽。 “又來一個,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目光落到騎著黑虎由遠而近的男子身上,陸壓淡淡一笑,手中十一顆晶瑩剔透的巨珠光澤流轉。 ...... 頭梳烏蠻髻,上插金雀釵,身穿紫繡短袍,腳踏青絲輕履,胸前佩帶文龍匕首,額頭上用朱砂寫著太乙神名,紅線掀起門簾,笑盈盈地走出。周繼君皺了皺眉,仿佛十分厭煩一般,就見紅線牽起他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夫君,我們這就去吧?!?/br> “預祝兩位馬到成功,將那田承嗣斬殺。” “大人放心,明日此時,我們定會奉上田承嗣的首級?!?/br> 聞言,周繼君眸中露出古怪之色,眉頭皺成川字。 “君公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寧?” 薛嵩哈哈一笑,拍了拍周繼君肩膀問道。 “無他,只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罷了。” 眼見周繼君滿臉困惑之色,紅線嘴角微翹,眸中精光乍現,轉瞬即逝,輕笑一聲安慰著周繼君道。 “夫君無需擔憂,定是近日里修煉太急,傷了心神。待到殺了那薛嵩,我們就回山靜修去。” 聞言,一旁的薛嵩臉皮微微抖動,看向紅線的目光中多出幾分貪婪和不舍。 深吸口氣,周繼君臉色恢復平靜,淡淡一笑抄起紅線柔韌的腰肢,駕云而去。 到田承嗣府邸前,夜色已昏,兩人點暈侍衛(wèi),潛入府中。內宅燈火搖曳,面色陰鷙的男子正在挑燈夜讀,周繼君和紅線相視一笑,匿身進入。君子劍出,周繼君眸中浮起暴虐之色,低喝一聲向田承嗣劈去,劍光如雪,劈碎燭光,紅線嘴邊的笑容陡然僵硬。暗沉的房間中,銀劍分成百來柄,從四面八方射向紫繡短袍的女子。 縱聲躍出內宅,周繼君眺目望去,就見紅線站在樹下,怔怔地望向他,泫然欲泣。 “夫君為何如此?” “夫君?” 周繼君冷笑一聲,上下打量著面色漸冷的女子,不屑地說道。 “你以為區(qū)區(qū)輪回幻境就能蒙蔽住我的心意?” 良久,紅線從腰間摘下龍文短匕,眺望向遠處的皎月,輕嘆口氣道。 “這可不是什么幻境,而是真正的輪回。你是怎么識破的?!?/br> “識破?我從一開始就記著你那本《唐傳奇》中的故事,我隱忍不發(fā)只是為了找出輪回的出口罷了,你修為比我高,若真動起手來,再加上這一方輪回,我定然吃虧,如此,只有找出你的弱點。” “這么說來,從一開始你就沒上當?!?/br> 紅線玩味地看著周繼君,掩口而笑起來,風情流轉。 “你既然動手,那就是說已經找到我的弱點了,不妨說來看看?!?/br> 望向鎮(zhèn)定自若的紅線,周繼君心中生出幾絲狐疑,轉瞬散去。手持長劍,直直盯著紅線,周繼君悠悠開口道。 “你這方輪回依照《唐傳奇》所煉制,故事前后雖可有出入,但主線皆是竊取奪金盒,以震懾田承嗣。我只要保住那金盒不失到天亮,自然能破去這方輪回?!?/br> “金盒?” 紅線撲哧一笑,促狹地看向周繼君手中的金盒,搖頭嘆氣道。 “你雖也修煉輪回之道,可對輪回的領悟太淺太淺,你或許還不知道,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瞞騙你?!?/br> 冰冷的話音傳入耳中,周繼君心頭一驚,隱隱感覺到幾分不對勁。 “不好,田承嗣!” 周繼君猛地回頭,就見男子趴倒在血泊中,月光拂落,田承嗣的尸身竟一寸寸的消失不見。 “現在明白已經晚了。這輪回之局的局眼正是他田承嗣,一切故事都和他密不可分也因他發(fā)展,若你在我之前將他殺了或許還能破去此局,可現如今他被我所殺,如此,你只能......” 陰惻惻的話音飄來,周繼君只覺一股玄而又玄的氣息將自己籠罩,整個人仿佛陷入泥潭,一寸寸的沉溺下去。 “......只能取而代之,成為新的田承嗣,從此以后和我這方唐傳奇輪回密不可分,再無脫離之日。” 周繼君心頭大驚,他低頭看去,就見一衫白衣漸漸變成墨色的長袍,和之前穿在田承嗣身上的一般,體內道力精氣也飛速流逝著。 “《唐傳奇》中的故事周而復始,卻是主公煉制的一方小輪回。君公子.......對了,你如今已是田承嗣了,你的使命就是當那魏博節(jié)度使,意圖攻占潞州,爾后丟失金盒,如此周而復始,扮演你的角色,哈哈哈哈.......” 女子的笑聲回蕩在耳邊,周繼君心中一陣冰寒,全身僵硬幾無法動彈,腦袋里卻流水般掠過一段文字。 —— “唐潞州節(jié)度使薛嵩家青衣紅線者,善彈阮咸,又通經史,嵩召俾掌表箋,號曰內記室......魏博節(jié)度使田承嗣想奪取薛嵩的領地,薛嵩聽說后,日夜煩憂。紅線察言觀色,窺知到薛嵩的擔憂,笑著請命,愿意為薛嵩分憂......世有奇人君公子,白衣銀發(fā),好行俠義......公子陷于田府,紅線取金盒出,薛嵩大喜,派人將金盒帶給田承嗣。一見金盒,田面如土色,急忙隆重招待使者,大加獎賞,求使者帶信給薛嵩,再也不敢打薛嵩封地的主意......田怨公子,命人鞭尸三日,爾后五馬分尸,梟首高懸......” 第五百三十三章 長安城里風云變(四) 《唐傳奇》的故事涌入腦海,意識漸漸模糊,身體一寸寸僵硬,周繼君咬緊牙關,努力運轉道力精氣,可陡然間卻發(fā)現他竟找不到藏象和道丹,更別談道力和先天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