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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將手上的奏折放下,咳嗽了兩聲后,抬眸淡淡道:讓他進來,你們都退下吧。 諾。四喜恭恭敬敬地朝皇帝行了一禮,跟著小太監(jiān)退下了。 黎漠走進來的時候,皇帝正咳得厲害,他伏在書案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父皇,黎漠上前扶住皇帝,眼底帶著擔憂,他輕輕拍著皇帝的后背喚道:父皇近日為何咳得如此厲害?太醫(yī)有來看過么? 皇帝緩了一會,接過黎漠遞過來的溫茶,喝了幾口潤了潤嗓子,擺擺手喘了口氣道:無妨。太醫(yī)來瞧過,說是受了風寒,無甚大礙。 黎漠點點頭,將皇帝掉落在地上的外衫重新給他披上,嘆了口氣道:父皇又一夜未闔眼么? 皇帝安撫性地拍了拍黎漠的手背道:父皇老了,哪里還像你們年輕人一樣有那么多瞌睡。你這么早過來,是為裴家的事情罷。 黎漠愣了愣,他低下頭低聲答了聲是。 皇帝粗重地嘆了口氣,他伸出手緩緩搭在國璽上,指尖輕輕撫摸著國璽雕刻的圖紋,聲音帶著一絲無奈與悲涼,裴氏一族勢力太大。你娶了裴依依,日后行動上難免不會受到裴家的牽制。朕不想讓你步我的后塵。 黎漠眼眸閃了閃,他攥緊了拳頭,低聲道:裴依依和陳婉不一樣。 你坐在這個位子上,很難保證日后與你出生入死的人不會背叛你?;实厶ы聪蚶枘?,面色平靜道:太子暴斃之事,朕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你們私下做的事不再過問。黎平他性子他溫和,鎮(zhèn)不住底下蠢蠢欲動的野心。黎獫嫉惡如仇,藏不住心事,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父皇你黎漠聽罷臉色變了變,他身形震了震,有些難以置信道:您想讓我做太子? 若是你今晨不來太極宮,朕應該還在你和黎獫之間搖擺不定。皇帝笑了笑,裴依依與jian人暗中勾結,東窗事發(fā)后畏罪潛逃。光這一條,朕不用尋什么理由便可直接抄了裴家。朕之所以放手同意讓皇后插手此事,一來是想給裴家一些警示,二來是想看看你對裴家的態(tài)度。 黎漠垂眸,兒臣只是覺著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治了裴家的罪,會讓朝中的忠良之臣心寒。 皇帝摩挲著國璽,咳嗽了兩聲,沙啞著聲音道:帝王是規(guī)則的制定者而非遵守者,忠良jian佞的標準也由帝王說了算。帝王是孤獨的,身邊誰也不可全權相信,與你相伴一生的,只能是那萬里河山。 黎漠抬眸反問:那您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縱容陳婉?她逼死了我娘親。父皇,她逼死我娘親啊。 皇帝垂下眼睫,眼瞳里映著昏黃燈光,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歡心的事,眼底帶著淡淡的笑意,嬌嬌啊挺好的一個姑娘,乖巧可人得緊,朕以前最疼她。朕記得她特怕冷,寒天臘月的,將自己整個兒都圍在白狐裘衣里,臉蛋兒紅紅得,柔聲喚朕表哥。 黎漠咬了咬牙,他低聲打斷道:我不想聽這些,你對不起我娘。等你死了,在下頭給她賠罪罷。我今晨過來,只想告知您一聲,裴家我保定了,皇后我殺定了。說罷,他轉身離開,落下一陣涼風,拂在皇帝面頰上,有些刺骨地寒。 *** 卯正二刻,圣上早朝。文武百官都垂首伏跪在殿內兩側,靜候皇帝和皇后登殿朝會。文官之首的位子空著。 眾人各懷心思,昨夜御林軍突入慈恩寺帶走裴行儼夫婦二人的事情,早就在百官之間傳的沸沸揚揚。今日的早朝眾臣來得都很早,三三兩兩圍在一處云淡風輕地談笑,不動聲色地相互試探。 陳三思微微抬頭,他往黎漠那邊瞄了一眼,恨恨地咬了咬牙。黎漠將裴氏夫婦帶走之后,陳三思便驅車進宮,馬車還沒行至神武門便被皇帝的侍衛(wèi)攔了下來,以至于他沒來得及將這消息及時傳給皇后。 忽聽內官長長一聲喧乎:圣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眾臣紛紛俯首朗聲高呼:圣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帝在九龍寶座上坐下,抬了抬手讓眾臣平身。 陳三思持笏板出列,拱手行禮道:啟奏圣上,圣上昨日下令命臣捉拿叛賊裴氏,臣奉旨將裴氏押往大理寺。怎料端王殿下突然前來,帶走裴氏夫婦二人。微臣恐沖撞了殿下,沒有阻攔。微臣自覺失職,故今日于殿上向圣上辭官謝罪。 陳婉聽罷,臉色瞬變,她倏地抬眸看向黎漠,鳳眸里帶著不可思議。昨晚上央求皇帝下旨抓人時,她想到了裴行儼抗旨,想到了眾臣上奏求情,唯獨沒想到黎漠會如此雷厲風行地將人從大理寺帶走。 皇帝皺了皺眉,他看向黎漠問:哦?竟有此事?黎漠,你說說為何要去大理寺阻攔陳尚書執(zhí)法? 黎漠出列朝班,朝皇帝拱手行了一禮道:兒臣以為此事的當事人裴依依還未找到,不應該草率關押裴相國。相國乃國之重臣,若如此下獄,我大梁朝的刑法律令還有何威信可言?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當今晨在太極宮的對話不存在,皇帝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詢問,黎漠一副盡職盡責的表情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