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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二十六歲的薇拉就那樣擅長教導(dǎo)孩子,她僅用了一年的時間就讓杰森徹底敞開心扉接納了她,她暫居在韋恩莊園時,也是迪克最粘著她,最喜歡她。 因為二十年前的薇妮莎小姑娘,就是在這樣充滿愛意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她有一個溫柔的母親,因而也就學(xué)會了如何愛自己的孩子。 同樣的念頭也在杰森的心頭浮現(xiàn),他怔怔地看著花房內(nèi)的母女,聽著輕快靈動的鋼琴曲,忍不住側(cè)頭對薇妮莎說: “……你的母親很愛你。” 小姑娘愣了愣,沉默了半晌,才輕輕地說: “我很愛她?!?/br> 沒等杰森和其他人真正反應(yīng)過來,整個空間再度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薇妮莎和杰森手牽著手,以某種旁觀者的形態(tài)站在了公爵夫人的身后。 這一次,杰森和所有人忽然都聽懂了公爵夫人的法語。 這位溫柔的夫人滿臉微笑地指出:“薇妮莎,你彈錯了一個音?!?/br> “對不起,母親?!?/br> 剛演奏完畢的小姑娘低下頭——在這個角度,杰森和所有人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公爵夫人聲音還是那么溫柔:“沒關(guān)系,我們重彈一遍?!?/br> 小姑娘又彈了一遍。 “還是錯了,重彈?!?/br> 小姑娘聽話地再次彈奏起來。 “錯了,重彈?!?/br> “重彈?!?/br> “重彈。” 一遍,一遍,又一遍。 在越來越快的音樂聲中,公爵夫人的臉上始終掛著那副溫柔的微笑,可是這一次,沒有人再覺得她和藹可親了。 哪怕是對音樂再不了解的杰森都能看出: 公爵夫人選擇的這首曲子難度過大,以小姑娘小小的手根本就沒辦法以正常節(jié)奏進行演奏,可她的母親卻依舊一意孤行,強行要求她完美演奏。 漏一個音都不行,錯一個節(jié)拍都不行。 “重彈?!?/br> “再來,重彈?!?/br> “錯了,再來!” 太陽一點點地西落,天色漸漸地暗了下去,坐在鋼琴前的小姑娘頭上泌出了細細的汗珠,在高度的精神集中之下,她的眼神逐漸渙散。 可縱使如此,她還是沒有反抗母親的指示。 在無數(shù)遍重復(fù)的演奏下,她真的在努力控制住自己已經(jīng)開始顫抖的雙手,想要達到母親的期望,可是她做不到。 最后,比她先不耐煩的是公爵夫人。 這個一直掛著溫柔笑容女人,在小姑娘再度犯錯之后,臉色突然變得猙獰起來。 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下,她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了小姑娘的衣領(lǐng),揚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混賬!” 親眼看著薇妮莎被這一巴掌打得偏過頭去,杰森在一瞬間暴起,控制不住憤怒地撲向公爵夫人,卻又被某種不知名地力量柔軟地隔開。 他不死心地再次沖了過去,又再度地推開,接連三四次之后,薇妮莎拉住了怒不可遏的小狼崽。 另一邊,在清脆的巴掌聲中,一直面無表情的瑪麗扭頭看向完全呆住的巴里,淡淡地反問: “怪不得什么?” “誰跟你說她有一個幸福的童年了?” “……” 巴里死死地望著被打得臉頰腫起來的小姑娘,所有的愉悅和歡喜消失得一干二凈,只覺得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地打破他所有的認知。 花房內(nèi),暴行還在繼續(xù)。 把女兒打倒在地仍嫌不夠,公爵夫人像是突然失控了一般,將周圍所有的東西都砸得粉碎。 無數(shù)個精致的小花盆被她一個個摔到地上,那些嬌艷欲滴的花朵被她胡亂地撕碎,在滿地的泥土和殘枝碎葉中,女人尖利而歇斯底里的聲音響徹了整個花房: “薇妮莎,你為什么這么廢物?” “你為什么彈不好?你怎么能犯錯?回答我??!” “你父親會怎么看待你?你父親會怎么看待我?我生下的孩子是個廢物嗎?你告訴我為什么你連鋼琴都彈不好!” 在滿地的陶瓷碎片中,被成年女人竭盡全力打過去的巴掌震得陣陣耳鳴的小姑娘癱在瓷片中,長長的頭發(fā)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她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耳朵。 那個小小的女孩子,終于開始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在母親的怒罵和指責(zé)之中,她撐著一地的碎瓷片,又從地上爬了起來,重新坐回鋼琴前,深吸一口氣,默默地彈奏起來。 一遍,一遍,又一遍。 在女孩滿身冷汗和血痕的彈奏下,她終于完美地彈奏了一次,在抬起頭來的一瞬間,暴躁又可怕的公爵夫人,忽然又變回了原來的那個溫柔可親、優(yōu)雅高貴的母親。 之前的猙獰和狠厲之色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她溫柔地走上前抱住了小姑娘。 “這就對了,薇妮莎?!?/br> 她帶著一種可怕的溫柔,“這就對了,mama的小蝴蝶——你的父親很喜歡這首曲子,你好好地練習(xí),彈奏給他聽,好嗎?”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見,被母親再度攬入懷里的小姑娘渾身顫抖地瑟縮了一下。 在看見這個宛若傷痕累累的幼貓受驚一般動作時,所有人的心都跟著攣縮了起來。 公爵夫人還在碎碎念地夸獎著小姑娘,她對女兒被瓷片劃傷的手臂和腫起來的小臉視若無睹,她一遍一遍地重復(fù)著讓薇妮莎好好練習(xí),別讓父親失望,說著說著眼圈一紅,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