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夢中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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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萬程的確很精明。但愿他不要把這份精明用在徐潔身上,不然,徐潔就危險了?!?/br> 她就裝作無心地說:“我meimei傻乎乎的,他這么精明,怎么就看上她了?” 吳曉波也奇怪說:“可說呢?我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他對你meimei那可是真好。自己潔身自好,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對你meimei,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凍著,什么都替她想好了?!?/br> 住一下又說:“不過我覺得這樣不好,他拿自己老婆簡直就是當(dāng)閨女養(yǎng)著,寵的沒邊沒沿兒,這對徐潔可不是好事?!?/br> 徐艷聽著,不由暗暗點頭,她和吳曉波的感覺一樣。 老火車站跟前那個咖啡屋,地方本來就過于小了。車站廣場上人來人往,喧鬧嘈雜,還缺乏喝咖啡人士需要的那份安寧。 而且,真正咖啡的成本很高,能到這里來休憩的人,往往喝不起。而在后來不斷增加的,各種飲料的沖擊下,速溶咖啡已經(jīng)基本沒有什么市場了。 咖啡屋也就變成了飲料屋,靠飲料是無法支撐商店的運營的。因此,咖啡屋門口就有了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本店對外出售,價格面議。 果然,離關(guān)門不會太遠(yuǎn)了。 徐艷跟著大斌混的時候,這個咖啡屋就存在了。她有時候會孤獨地一個人,進(jìn)這間咖啡屋,要上一杯速溶咖啡,呆上很久,在店里無意間營造的文藝氣息里,回憶一下自己曾經(jīng)有過的夢想和憧憬。所以,她對這里印象很深。 而吳曉波卻知道這個秘密。他不止一次地看到徐艷坐在里面,那憂郁的,望向外面的眼神,足以讓他心碎。有時候,他還能看到徐艷靜靜地坐在里面,突然就淚流滿面。 那時候,他不敢過去陪她,或者去安慰她。那時候,他還小,只有十八歲。 徐艷是老大大斌的女人,吳曉波也沒有那個膽子,去招惹老大的女人。 但吳曉波卻記住了這間咖啡屋,知道徐艷喜歡來這里。所以,當(dāng)徐艷問他去哪兒的時候,他再次想起了這間咖啡屋。 咖啡屋里還有真正的咖啡,拿鐵和藍(lán)山。吳曉波一樣要了一杯。 他對咖啡不感興趣,喝這玩意兒不如泡壺龍井??墒牵洃浿械男炱G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他當(dāng)然也就只能陪著皺眉品嘗了。 兩個人坐下之后,沒有談?wù)摳星閱栴},卻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那段做混混的歲月。 徐艷說:“我記得你只跟大斌混了一年,后來就沒再見你?!?/br> 吳曉波說:“后來我入廠了,去二分廠干車工?!?/br> 徐艷就笑一下說:“你還真不適合在社會上混,你膽兒太小了,哪回打架你都故意落在后邊。記得有一回和李莊的那群孩子打架,你落的太靠后,還讓大斌踢了你一腳?!?/br> 吳曉波就詭辯說:“不能做無價值的犧牲,你說是不是?你還記得咱們在附近打架的那一回嗎?” 徐艷點頭說:“記得,是和電機(jī)廠雷子一伙。大斌腦袋讓人家給開瓢了?!?/br> 吳曉波說:“對呀。當(dāng)初我就覺得,咱不能跑人家地盤上找死。這種事先約架,你總得找個離著他們地盤遠(yuǎn)點的地方吧?得防著人家埋伏??晌夷菚r候說話沒人聽啊。” 徐艷就笑了說:“你根本就沒說這個。” 吳曉波分辯說:“都比我牛,我是小弟,我敢說嗎,那還不先挨自己人一頓打???” 徐艷說:“那一回,就你一點事沒有,別人都帶傷了。不過也多虧了你,拉著我跑出來,還真得謝謝你。哎,你怎么知道電機(jī)廠宿舍圍墻后面有個小道的?” 吳曉波就笑了:“我算定了來了挨打,不事先想個跑的辦法,就我這小細(xì)胳膊小細(xì)腿,還不得讓人打死???” 徐艷說:“我記得那回大斌特別生氣,說你臨陣脫逃,要找著你收拾你。后來他打你沒有?” 吳曉波搖頭說:“沒有。我跟他說,我是為保護(hù)你才提前跑了的,他就不提這個事兒了。” 徐艷說:“我說你為啥拉著我跑呢,原來你早就想好了借口?!?/br> 吳曉波就嚴(yán)肅了說:“不是,那時候我就喜歡你,就是不敢說?!?/br> 徐艷就不言語了,半天才說:“那時候你才多大?小屁孩一個!” 吳曉波分辯說:“我長的瘦,可年齡不小啊,那時候我十八,你只比我大兩歲?!?/br> 徐艷就不言語了。 吳曉波就問:“知道我為什和你來這里嗎?因為那時候我就知道你喜歡這里,經(jīng)常自己過來?!?/br> 徐艷就挺吃驚,看著他問:“你跟蹤過我?” 吳曉波就點頭承認(rèn)說:“我經(jīng)常在你們家附近守候你,你出來我就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我知道,你心里挺苦的,也不愿意跟著大斌。” 徐艷沉默許久才說:“大斌死了。那年往西北押送,半路砸開車窗跳車,讓警察給打死了。他爸找到我,我才知道?!?/br> 接著就深吸一口氣說:“死了好,早死早托生?!?/br> 吳曉波就說:“大斌那人沒腦子,只知道講義氣,早晚會是這么個結(jié)局,你不必為他難過?!?/br> “我為他難過?”徐艷就笑一下說,“他雖然對我還行,可是我并不喜歡他,心里反而膈應(yīng)他。說實話,知道他死了,我心里一點也不難過,反而有種解脫了的感覺?!?/br> 接著就看著吳曉波問:“我這人是不是很無情啊?” 吳曉波認(rèn)真說:“不是,是生活所迫。因為你要養(yǎng)meimei,你沒有選擇??墒牵抑?,你心里一定在向往著更美好的生活?!?/br> 徐艷微微一笑說:“你怎么這么了解我?” 吳曉波就嘆息一聲說:“我們都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經(jīng)歷了太多的酸甜苦辣,基本把這個世界看透了。相信十幾年以后,你再跟那時候長大的孩子說這個,他們會認(rèn)為你在胡說八道,根本就無法理解了。” 徐艷就低著頭,默默地想著吳曉波的話。 吳曉波淡淡一笑說:“經(jīng)歷了滄桑和苦難的我們,應(yīng)該都想得開了。反正我是想開了,我這輩子的人生信條就是,賺錢、享受。我要把現(xiàn)在能享受的都享受了,才能對得起自己過去所遭受的苦難!” 徐艷就笑了問:“那你怎么要跟劉萬程說,你要改邪歸正呢?” 吳曉波坦然說:“因為你呀。飄蕩的游子,總有回家的時候。你就是我心里那個家。搖曳的樹葉,總有落葉歸根的那一天。你就是我的根。說實話,我現(xiàn)在的條件,找個十八的大姑娘都沒問題??墒?,我心里知道,那不是我要的。從你回來,我看到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想要的那個家,已經(jīng)離得我不遠(yuǎn)了,就在眼前了。我們都經(jīng)歷過滄桑,都會互相理解,都會知道珍惜彼此,不是么?” 聽吳曉波背詩一樣說話,徐艷不由笑了說:“你這話怎么這么文呢?是不是受劉萬程影響了?” 吳曉波一愣,淡淡一笑說:“也是也不是吧。劉萬程和我,不是一路人。他活的比我累你信不信?” 徐艷問:“為什么?” 吳曉波笑一下說:“你別看他每天故作輕松,嘻嘻哈哈。其實,他是那種心里有夢的人。盡管他不愿意承認(rèn),可是你把他做的這些事情,都聯(lián)系到一起,從遠(yuǎn)處看,他的夢就基本可以現(xiàn)出端倪來了?!?/br> 徐艷看著他問:“你都看出什么來了?” 吳曉波說:“從在廠里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二分廠效益好了,別人都?xì)g欣鼓舞,連工人臉上都笑呵呵的??墒撬??煙抽的更兇了,一副眉頭緊鎖,老成持重的樣子。 我就問他,二分廠的成績,都是你取得的,你該高興,甚至該沾沾自喜,驕傲自滿呀,弄個哭喪臉干什么?你猜他怎么說?他說你特么知道個屁! 從那時候我就知道,他想的和我想的不一樣。我想的是掙錢,他想的是怎么把這個工廠,徹底從泥坑里給拽出來??墒?,他永遠(yuǎn)都不會承認(rèn)這一點。他罵老張是傻子,其實他比老張還傻! 從那時候我就知道,他早晚會走今天這一步,他已經(jīng)對廠里的那些東西,徹底絕望了。 我知道他會搞錢,為今天這一步做基礎(chǔ),因為沒錢不行啊??晌铱床怀鰜硭窃趺锤愕藉X的,這一點他比我高明的多。他搞錢的辦法,我是做夢都不會想到的,直接就是一絕! 你看現(xiàn)在萬程工貿(mào),短短兩年,價值最少也得過千萬了。 如果我有這么一個高成長的公司,我就不會想著再去代管什么鑄造分廠,我會去享受。好容易干起來,干到今天這一步,發(fā)展這么穩(wěn)定,就應(yīng)該享受奮斗的成果了,還這么累自己,這辛苦地去冒風(fēng)險,這可不符合我的人生信條。 你想想,每月有上百萬的收入,干上三年,連下輩子的花銷都掙出來了,我干嘛還要絞盡腦汁,自己折磨自己,受這個罪干嗎? 可是,他不。他心里一直在策劃更大,更冒險的計劃,這會很累很累。他為什么要這么折磨自己?守著目前的產(chǎn)業(yè),守著漂亮聽話的媳婦,安安穩(wěn)穩(wěn)地發(fā)展,舒心地過日子,不好么?” 說到這里,吳曉波就嘆口氣:“因為他心里,還裝著他那個夢。他還是忘不了江山機(jī)器廠,還是想著讓所有下崗職工都過上好日子,只是換了一個辦法。 這是傻子才肯干的事情!可是,他肯干!你要是直接問他是不是在做這個夢?他一定不承認(rèn),他就是這么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