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魏建華小聲反駁:“不是偷摘的,葡萄藤長到院子外面來了?!?/br> “就是長到你嘴里,那也是別人的!”王春花沒好氣道,“你還把小航帶壞了,快一二十歲的人了,還不如三歲小孩,被你二哥知道,看他打不打你!” 提起二哥,魏建華就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最后是魏振興開口:“先吃飯吧,一會兒再說?!?/br> 犯了錯的兩人乖乖捧起飯碗,雖然被批準(zhǔn)吃飯了,可心里一點(diǎn)也不高興,因?yàn)檠例X真的很酸,豆腐都咬不動。 “mama,牙牙好難受?!蔽哼h(yuǎn)航在何曉蕓邊上哼哼唧唧。 何曉蕓很是無情道:“mama再喂你吃點(diǎn)葡萄,馬上就好了?!?/br> 小胖子內(nèi)心嚶嚶嚶,不敢再撒嬌,委屈巴巴地吃飯。 飯后,何曉蕓把寫好的信折起來,交給魏建華,兩封信放在一個信封里。 雖然是看不見她寫的內(nèi)容,但字跡從紙背透出來,顯得密密麻麻的,魏建華好奇問道:“二嫂寫了不少,都說了什么?” 何曉蕓指指魏遠(yuǎn)航,拿他來頂鍋,“都是航航要跟他爸爸說的話?!?/br> 小孩挺挺小胸脯,很自豪地說:“我跟爸爸說了好多好多!” “不止吧,肯定還有曉蕓跟建偉說的悄悄話?!瘪T秋月聽見,笑道。 魏建華覺得也是,而且他特別想知道,二哥那樣的人,會跟二嫂說什么?二嫂又會給他寫什么呢? 看著手里的信封,魏建華覺得自己好奇的心在蠢蠢欲動。 但sao動了沒一秒鐘,他就想起了二哥的拳頭,以及下午才被二嫂揪在手里的小辮子,那點(diǎn)小苗頭立刻就蔫了。 唉,生活不易,處處碰壁,牙齒還痛,可氣可氣。 第28章 . 028 吃瓜 六月里最熱的時節(jié), 連人心都跟著躁動。 何曉蕓前夜打扇子打到半夜,迷迷糊糊快睡著時,忽然聽到外面有人激烈爭吵、雞犬亂吠的聲音, 過了好久, 那聲音才漸行漸遠(yuǎn), 似乎跑到別處吵去了。 第二天, 張嬸一大早上門,跟王春花說起昨夜的事,語氣氣憤,“建明那不爭氣東西, 咱們姓魏的臉都讓他丟光了!” 清水河大隊(duì)分兩個小隊(duì), 一小隊(duì)大部分人姓魏, 二小隊(duì)姓何,同一個姓是同族,族譜上往上追溯幾代, 有同一個祖宗。 比如張嬸的男人,跟魏振興就共一個高祖,而她口中的魏建明,是他男人兄弟的兒子。 那個魏建明,跟二隊(duì)那邊姓何人家的媳婦勾勾搭搭,昨晚被人逮個正著, 打了一頓后, 又押去打谷場跪碎瓦礫, 他家里人連夜來敲張嬸家的門,請她男人幫忙做主。 王春花聽說,臉色也有些厭惡,“他媳婦兒不是剛生了孩子?才出月子吧?!?/br> 何曉蕓也記得, 前不久張嬸才說過,魏建明媳婦兒生了個女兒,因?yàn)榈谝惶ナ莾鹤?,所以這胎不管是男是女,家里人都高興的話。 “是啊,小敏今天早上帶著兩個孩子回娘家了,說丟不起這人?!?/br> “她丟什么人,真正丟人的是那個不要臉的?!?/br> 張嬸道:“誰說不是?聽說之前小敏大著肚子,他就跟人好上了,管不住褲腰帶,打死也活該!” 話是這么說,卻不能真叫他給人打死,昨天半夜,魏建明才被姓魏的人帶回來,下午,二隊(duì)那邊又來鬧,這回,連魏振興和魏建國也被叫去了,到天黑才回來。 馮秋月在屋子里泡腳,她的肚子已有七個月大,雙腳水腫嚴(yán)重,每晚泡泡熱水能舒服些。 見魏建國進(jìn)屋,她問:“回來了?媽在鍋里留了飯,吃過沒有?” “吃過了。”魏建國點(diǎn)點(diǎn)頭,到衣柜里翻找換洗的衣服。 “那邊的事怎么說呢?” 魏建國嘆了口氣,說:“要建明出錢,給那家再娶一門親?!?/br> 偷人的何家兒媳婦,已經(jīng)被趕回娘家去了,他們現(xiàn)在要魏建明出娶新媳婦的錢,這還是大隊(duì)長、書記員出面調(diào)和后的結(jié)果,不然何家一開始是要打斷他兩條腿的。 “要我說,你就不該幫著管這事?!瘪T秋月微微皺眉。但凡女人,知道了魏建明所為,沒有不討厭的,何況她現(xiàn)在也跟小敏當(dāng)時一樣懷著孕。 “都是同族的,我們不管誰管?”魏建國不以為然,看她泡完了腳,過來要幫忙倒水。 馮秋月偏身擋住他,“用不著你,我自己來?!?/br> “你……”魏建國伸出的手被攔在半路,不知道她是鬧哪出。 腳盆是木制的,本身有些分量,又裝了半盆水,馮秋月端著挺吃力,剛走兩步,盆里的水搖搖蕩蕩。 魏建國無奈上前,硬是接手過來,道:“管也管了,以后我少跟他來往就是,你生什么氣?” 他出去倒水,馮秋月還聽他念了一句,說氣性越來越大了。她躺到床上,想了想,把兩把扇子全拿過來,心道,說我氣性大,我就熱死你。 這件事鬧了好幾天,后來小敏娘家兄弟過來,又把魏建明打了一回,之后才慢慢消停。 現(xiàn)在的天,太陽能夠灼人,中午出不得門,何曉蕓最近都一大早爬起來,到河邊田間打簍豬草,白天就一整天待家里,等傍晚太陽下山,才出門洗衣服。 這天,她背著豬草往回走,半道上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個人,看著像她弟,不由站定了,“曉軍?” 何曉軍正百無聊賴,邊走邊甩著狗尾巴草,聽見聲音,一抬頭見是她,立刻高興地跑過來,“二姐!” 他也背著個背簍,里頭裝著兩個西瓜,一路搖搖晃晃。 “學(xué)校放假了?”何曉蕓問,她弟在公社上初中,周末才能回家,但今天不是周末。 何曉軍點(diǎn)點(diǎn)頭,“媽讓我給你送西瓜?!?/br> “等我回家的時候拿就行了,天這么熱,干嘛要你跑一趟。” 何曉蕓打算解下他的背簍,何曉軍躲開,道:“不用了,我背得動。媽說給你兩個,也給大姐兩個?!?/br> “總共才幾個瓜,送來送去,你都不夠吃了?!焙螘允|笑著拍拍他的肩,半大少年,個頭竄得正快,一小陣子不見,就又長高了些。 兩人同路一起走,何曉軍問:“姐,小航在家嗎?” “在,他看到你肯定高興?!?/br> 進(jìn)了院門,何曉蕓沖屋里喊:“航航,看看誰來了?” 魏遠(yuǎn)航啪嗒啪嗒跑出來,看見何曉軍,興奮大喊:“小舅舅!”接著就像個小炮、炸一樣沖過來。 何曉軍趕緊放下西瓜,張手接住他, “曉軍來了?”王春花聽到動靜走出來,笑呵呵道:“快進(jìn)來坐,嬸兒這里有好吃的?!?/br> “不用了不用了……”何曉軍連連擺手,“我還要去大姐家。” 何曉蕓拉住他,說:“太陽越來越大了,大姐那傍晚再去,先進(jìn)屋喝個水。” 何曉軍被她拉著,腿又被魏遠(yuǎn)航抱住,想跑跑不了,只得進(jìn)屋。 王春花要煮雞蛋,何曉蕓攔下了,少年人臉皮薄,禁不住太熱情的招待,只把家里的糖、果干捧出來給他吃。 魏遠(yuǎn)航在邊上舅舅舅舅叫個不停,何曉軍便從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個哨子,語氣得意道:“這是我從我同學(xué)那贏的,給你?!?/br> “謝謝小舅舅!”魏遠(yuǎn)航高興得不得了,立刻放進(jìn)嘴里,呼呼吹起來。 何曉蕓問何曉軍:“怎么贏的?你不會跟別人賭什么了吧?” “沒有!”何曉軍立刻說,他在家年紀(jì)最小,小時候父母又忙于農(nóng)活,差不多是jiejie們帶大的,在她們面前,他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我跟他跑步比賽,他跑輸了,輸好幾回,才把哨子給我?!?/br> 何曉蕓看他表情不像說謊,才道:“那就好。不過,下半年要上高中了,也不能整天想著玩,你姐夫有好多書,下回我寫信問他,看能不能借你看看,建華每星期都看一本呢?!?/br> “啊?……哦……”何曉軍沒想到送個西瓜,還給自己送回看書的苦差事,又不敢反駁,只好撓著腦袋點(diǎn)點(diǎn)頭。 在教育弟弟方面,何曉蕓深諳大棗加大棒之道,剛教育了一回,送何曉軍出門時,她就給他塞了兩塊零花錢,“你現(xiàn)在長身體,肚子容易餓,在學(xué)校里要多吃點(diǎn),每天加個雞蛋?!?/br> 何曉軍不肯收,“我不要……媽說你沒錢。” “誰說的?”何曉蕓揉了把他的腦袋,“我是沒有很多錢,給你一點(diǎn)小錢還是有的,小屁孩子別想那么多,趕快回去吧。” 何曉軍推拒不過,紅著臉收下,跟他姐和小外甥擺擺手,連走帶跳往家里跑。 那兩個西瓜,一個暫時收起來,一個放到院里水缸中湃著,到傍晚乘涼時,撈出來切開一家人吃。 晚風(fēng)清涼,西瓜甜爽,勞作了一天,也就這時最愜意了。 “不知道建偉收到信沒有。”王春花一手拿著西瓜,另一只手拿把大蒲扇,給小孫子驅(qū)蚊子,忽然嘆了一句。 魏建國道:“算算時間,應(yīng)該差不多了。” 他們口中的信,在路上飄蕩了將近半個月,此時剛剛到達(dá)部隊(duì)。 林岳飛去門崗取東西,見有魏建偉的,順便幫他拿了,一進(jìn)辦公樓就喊:“老魏,有你的信!” 他身后幽靈般伸出一只手,將那封信抽走。 “喝!”林岳飛嚇了一跳,連忙轉(zhuǎn)過來,沒好氣道:“在我后面還不出聲,你要嚇?biāo)廊税?!?/br> 魏建偉剛從訓(xùn)練場回來,身上穿著作戰(zhàn)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段結(jié)實(shí)有力的小臂。他看了到寄信人名字,是魏建華,沒有馬上拆開,拿著信回辦公室。 林岳飛跟著他,語氣有點(diǎn)賤賤地問:“又是小弟寫的?你說弟妹怎么都不給你寫信呢?” 魏建偉頓住,瞥了他一眼,“嫂子給你寫了?” “你嫂子是不識字,她要是會寫,肯定一天三封!你是不知道,那天我走得時候,她那個哭,那個舍不得,嘖嘖……”林岳飛越說越嘚瑟。 魏建偉沒理他。實(shí)際上,他自己也以為會有兩封信,畢竟他特意分開寄了兩封回去的。 難道那天走的時候沒道別,她生氣了? 他心里猜著,將信封撕開,里頭掉出兩份信紙。 “咦?小弟這次寫了不少啊?!绷衷里w道。 魏建偉卻已想到什么,從剛剛開始就微皺的眉頭舒展開,眉尾揚(yáng)起。他拿起折得更加平整的那份信紙,展開來,入眼的字跡娟秀整齊,賞心悅目。 林岳飛瞥到一眼,奇道:“小弟的字什么時候這么好看了……等等,這是弟妹寫的?!” 魏建偉已經(jīng)開始看了,聞言,只從鼻子里給了他一個高傲的嗯。 林岳飛瞪眼,覺得自己手中由他媳婦兒口述、兒子代寫的信一點(diǎn)都不香了。 而且有什么話那么多說不完,那兩三張信紙,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到底說了啥? 他好奇得抓耳撓腮,恨不得從魏建偉那虎口奪食,把信搶過來看一看。 瞧瞧老魏笑得,sao里sao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