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腳并用地趴在了她的腳上，并未察覺她痛苦的皺眉，他咿咿呀呀著爬到了她的膝蓋上。她說話的聲音總是很小也很溫柔，現(xiàn)在想來，雖然沙啞卻并不刺耳。

    就像是眼前這個年輕的人魚小姐一樣。

    也許正是因為潛記憶里曾經(jīng)有過的經(jīng)歷，他在面對多莉絲異于常人的“缺陷”時，雖然沒有立馬聯(lián)想到記憶中模糊的影子，下意識只覺得心疼。

    多莉絲看著霍克利又緩緩走來，坐到了她的身邊，靠近的體溫驅(qū)散了空氣中的冰涼。

    她的眼底也泛起了熱氣。

    第26章

    “霍克利先生……”

    “叫我卡爾。”霍克利打斷了她的話。多莉絲一直維持著疏離的態(tài)度，這讓他有些急躁，“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不是陌生人了，多莉絲?！?/br>
    他們分享了彼此最大的秘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jīng)幾乎是親密了。可是多莉絲提防的態(tài)度仍然沒有變，霍克利皺起了眉頭，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錯。

    多莉絲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霍克利先生，雖然我不太懂人類的禮節(jié)，可是丹尼告訴過我，只有家人、愛人和最親密的朋友能互相稱呼教名。”

    “可你并不是教徒……對嗎？”

    多莉絲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霍克利先生，我已經(jīng)聽您講述了您母親的故事，可是您還不明白嗎？”

    霍克利皺起了眉頭。

    多莉絲別開了眼，低聲道：“您也認為，您母親那樣的悲劇……不會再發(fā)生了嗎？”霍克利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她的側(cè)臉，卻怎么也看不透。

    “人魚對于忠誠的執(zhí)念，遠遠超出您的想象?！倍嗬蚪z緩緩地說。

    “霍克利先生，我曾經(jīng)說，我不喜歡您?！币娀艨死冻隽藷o措的表情后，多莉絲苦笑，“我那時騙了你，先生。”

    霍克利的嘴控制不住地張開了，他的樣子簡直滑稽可笑。

    狂喜席卷上了心頭，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一瞬間腦子里空白了。窗外的風雨喧囂著，雷鳴陣陣，那轟隆隆的雷聲就好像在他的耳旁炸開，他的心跳聲加快了，和雷鳴的頻率完全一致。

    霍克利的腦子就好像沉溺在水里一樣，缺氧般地刺痛。

    他恍惚地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多莉絲的話是那個意思嗎？他又一次自作多情了嗎？

    多莉絲捂住了臉，微弱的聲音從指縫中傳來。

    “我喜歡過您，先生?！?/br>
    “喜歡……過？”霍克利狂喜的表情一滯，畸形的笑容凝結(jié)在臉上，說不出的滑稽，“多莉絲，請——不要對我這么殘忍?！毕矚g過是什么意思？

    多莉絲的表情藏在了手掌中，她隱隱聽到遠處海浪的聲音，就好像一個慈愛的母親在鼓勵她說出真心話。

    “霍克利先生，我不確定，我對您的好感是否來源于一半相同的血脈?！?/br>
    “這難道很重要嗎？多莉絲，無論是因為什么，這只是一個契機而已！”

    “這是愛嗎？還是說，這僅僅是天然的好感罷了？畢竟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再也沒有第二只人魚，先生，我不能通過對比，再搞清楚它究竟是……不是愛情？”

    霍克利哭笑不得，這位人魚小姐初識情滋味，卻對這樣的感情陌生極了。

    霍克利又蹲下了身子，跪坐在她的面前，壓低了聲音，將心里話只悄悄地說給這一個人聽：“多莉絲，我每次看到你，其他人在我眼中都會失去顏色，只有你牢牢地占據(jù)了我的視線的最中心。你也是這樣嗎？”

    多莉絲的手僵住了。

    霍克利得到了鼓勵，嘴角帶上了笑容：“你的一言一行，都牽動著我的情緒，你一笑，我的心里也晴空萬里；你的眉頭皺起，我的心里也堵得難受。我在你的面前，總是很難控制住自己的理智。心臟立刻就要跳出來，告訴你它的誠摯。我的嘴總是自發(fā)地說出那些熱切的話——這些話放在平時，就算是飽讀莎士比亞，我也無法說出口?！?/br>
    多莉絲指縫間露出的臉變得通紅。

    “我在你的面前，總是失去了原則，所有的東西我都愿意拋棄?！被艨死猿暗匦χ?，“我是一個資本家，在別人口中，我甚至是一個吸血鬼。我并不否認這一點，為了達到我的目的，我可以不顧道德準則?？墒恰?/br>
    “一切的道德、利益和權(quán)力，我都可以放棄，我可以把時間所有的珍寶捧在你的面前。只要你點頭，答應(yīng)這一顆卑微的、期盼的心?！?/br>
    多莉絲的淚水已經(jīng)溢滿了眼眶，從指縫間流出。她毫不懷疑眼前人此時的真心，可是就像那一個個曾經(jīng)的悲劇一樣，他能保證堅守著這個誓言，直到死去嗎？

    退縮和背叛對于人類來說，只不過是未來一瞬間就會出現(xiàn)的想法。

    可是到了那一天，人魚失去的不僅僅是一雙腿、一把好嗓音和愛人，而是完完整整的靈魂。

    “可是……”

    多莉絲的話還沒說出口，霍克利寬大的手掌顫抖著拭去了她臉頰上的淚水。無論是多么養(yǎng)尊處優(yōu)，男人的手掌總是相較之下格外粗糙。多莉絲的臉剎那間變得通紅，淚水幾乎就要在她guntang的臉頰上蒸發(fā)了。

    兩人之間的溫度不可控制地越來越高，多莉絲想要推開他，心里卻有兩個聲音各執(zhí)一詞，遲遲做不下決定。霍克利的嘴唇顫抖著，她并沒有嚴詞拒絕他的靠近，這反而讓他也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