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都沒有談戀愛，哪來的分手？

    傅言錫自嘲地彎了彎唇。

    倒是原本猶豫不決的心突然就堅定了起來。

    【芍芍，下個周末有空嗎？我想約你出來吃飯，順便介紹一下我喜歡的那個人?！?/br>
    掏出手機，他給白芍芍發(fā)了個消息。

    對話框很快顯示“正在輸入中……”，卻一直沒有回復，直到十多分鐘后，她才回了句：【好，有空?！?/br>
    傅言錫驟然整個人一松。

    她還是愿意見他的，也沒打算和他不相往來。

    將手機的相機功能找出來，調(diào)成自拍模式，看著那個昏暗夜景中顯得有些瘦削的面龐，傅言錫默默想了下接下來每天的作息和要吃的東西。

    既然打算把話說清楚，不論結(jié)果如何，他都希望那天留在她回憶中的他是好看的。

    *

    收到傅言錫的消息，白芍芍手指在屏幕上敲擊，往日不過腦子聊天的人突然成了需要仔細琢磨才能回復的人，熟悉，也陌生，但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去和他見一面。

    不論如何，喜歡他是她自己的事，他從沒有任何對不起她的言行，總不至于連朋友都做不成，等三四十歲各自結(jié)婚了，這不過是年少時的短暫心動，沒必要上升到太高的一個程度。

    得知白芍芍下周末要和傅言錫見面，謝玉第一反應就是不同意。

    但白芍芍很堅持，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認為動心是自己一個人的事，傅言錫從頭到尾都沒有錯，這段時間也是她任性了，不應該為了這種小事失去非常要好的朋友，也希望她們可以理智一些，不要因為對她護短就遷怒傅言錫。

    道理都懂，但有誰真的能做到永遠符合道義？只有機器人。

    微微嘆了口氣，謝玉點頭：“好了，我們知道了，以后就把他當普通學長。”

    白芍芍這才放心地笑了，又給她看了下自己剛剛在看的學校官網(wǎng)，語氣很是失望：“欒云陽院士居然開了實驗課，我好想上，可這是大三的課，實驗課也沒法蹭，好郁悶?！?/br>
    雖然她整天嘴上嚷嚷著只想當一條躺平的咸魚，但畢竟學習已經(jīng)成了習慣性的日常，也體驗過了“知識就是力量”的改變，自然不可能舍得這么好的一個學習機會。

    退一萬步來說，即使只是為了完成系統(tǒng)任務，蹭這種學術(shù)大牛的課，甚至有了大牛的聯(lián)系方式，無論她的人脈和一些理念都會得到翻天覆地的改變，極大程度會給她之后應對系統(tǒng)時不時的挖坑行為帶來幫助。

    “臥槽，院士給我們本科生上課？！”果然，同樣早就想做實驗的謝玉瞬間就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語氣那叫一個痛心疾首，“為什么不教大一啊啊啊啊啊，我也想上！”

    “怎么可能教大一?！卑咨稚挚扌Σ坏茫拔覀冞B基礎理論都沒學會，去實驗室簡直就是移動破壞王。”

    撇撇嘴，謝玉忍不住嘟囔：“想想嘛，想想都不給了？”

    這邊，白芍芍在郁悶自己現(xiàn)在還沒有期末考，不能申請修習院士的這門課，明年大概率院士不會開課了，畢竟院士可是學校的寶藏，怎么可能用來浪費給他們這群干啥啥不行的咸魚本科生。

    那邊，得知白芍芍確實通過了提前畢業(yè)的申請，但必須等大一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走過了這個流程才可以提前修習別的課，繼“照騙”這個名詞后，欒云陽又明白了年輕人中流行的那句“我人都傻了”的梗。

    “也就是說，那天我們在教務處看到的小丫頭不可以學我的這門課？”欒云陽擰著眉道，“那我還開這門課做什么?！?/br>
    猜到這件事了但沒想到導師會這么直白說出來的向倫達：……

    “您當時和學校說的是想讓本科生也體會一下物理學前沿實驗的魅力……”他提醒道，暗示導師千萬別出爾反爾，那也太尷尬了。

    欒云陽瞥他一眼，沒說話，心說自己這個學生也是很聰明的，不然根本不可能在京華大學讀博士，還被他挑過來帶，可就是沒有聰明成那丫頭的程度。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五年時間，那丫頭肯定還沒有讀博，作為博導的他自然帶不到，可不就得饞嗎？

    不行，他必須想個法子，非得讓那個丫頭喊他“老師”不可。

    摩挲了兩下手里的書本頁，欒云陽細細思索了起來，到底要怎么才能把那小孩給騙過來。

    *

    與高中不同，大學實行的是走班模式，課程表上寫有各門課上課用的教室，上完一門課就要換教室，有時候也會出現(xiàn)這屆在這棟樓的四樓，下節(jié)課就要去到隔壁樓的四樓的事。

    這天上午，三節(jié)“力學”課結(jié)束了，看了下課程表，白芍芍和舍友們起身去一樓上接下來的兩節(jié)“線性代數(shù)”課，猝不及防被謝玉從后面一把撲住，嚇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登時吸引了一眾認識和不認識同學的注意，尷尬得她面頰驟紅。

    “你干嘛啊？嚇死我了！”伸手，白芍芍剛想將謝玉從自己身上扯下來，就見她將手機遞到自己面前，聲音雖然不大，音調(diào)卻高得幾乎破音。

    “快看，欒院士那節(jié)課竟然放低了要求，說是招本科助教，要求至少有一篇物理學領域的核心論文，你正好符合要求??！”謝玉興奮道，扒著白芍芍的肩，激動得整個人就像一塊跳跳糖，“我們上次還說不能去蹭課好可惜，現(xiàn)在不就是送上門的機會嗎！”

    “本科助教？”白芍芍愣了下，拿過謝玉在自己眼前動來動去根本看不清字的手機，放在面前認真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的可以報名。

    物理學領域的核心期刊論文至少一篇，而且必須是第一作者，她正好就有一篇在cssci刊登的論文，也是唯一作者，剛好達到可以報名的線！

    幾個舍友都不慢慢走了，快速跑到下節(jié)課教室，隨便找了個前排方便看投屏、和老師互動的位置坐下，便腦袋皆湊到白芍芍旁，看她報名，既期待又羨慕。

    唉，本科生能發(fā)論文就已經(jīng)是極少數(shù)的一部分人了，何況還是發(fā)核心期刊？簡直是優(yōu)秀中的優(yōu)秀，估計有資格報名的人都沒多少，但每一個絕對都是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白芍芍的優(yōu)勢在她剛剛上大一，還沒有接受正統(tǒng)的大學教育就已經(jīng)有發(fā)核心期刊的能力，可見確實是搞學術(shù)的好苗子，但她的劣勢同樣也是年齡太小，剛剛讀大一，理論知識儲備不一定充足，更是從未有過進實驗室的經(jīng)驗。

    高中那種過家家似的實驗課就不用提了……

    報名申請發(fā)過去后，第二天下午，白芍芍就收到了短信，對方自稱是欒云陽院士的學生，也是那節(jié)課的博士助教和副講師，讓她周五下午5點去2號教學樓2110教室參加面試，不用著正裝。

    白芍芍從前連給小孩子輔導作業(yè)的經(jīng)驗都沒有，這是她第一次面試助教，而且是被博士面試，甚至有一定幾率欒院士本人也在，整個人無以言喻的緊張，特意將欒院士的各種介紹和大致理念看了遍，知道他主攻納米技術(shù)，便對這方面的知識也熬夜看了兩篇論文惡補了一下。

    上完課，抱著做好并打印出來的簡歷往2號教學樓走去，白芍芍感覺自己心跳“砰砰”，興奮與緊張像是學校人工湖里的那兩只纏頸鴛鴦，在她心里亂撞，激得她根本冷靜不下來。

    下意識的，她掏出手機，點進微信，剛打開和傅言錫的對話框，正想要尋求安慰，看到他們還停留在上次約下周見面的那次對話，準備輸入消息的手頓了下，激動的心情驟然冷靜了下來。

    她剛準備關(guān)掉對話框，突然看到對話框上面提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心跳又“撲通撲通”地緊張了起來，但直到她都已經(jīng)走到2號教學樓門口了，這個“對方正在輸入中……”也沒見發(fā)消息過來，甚至干脆消失不見了。

    可能是微信出了bug吧。

    斂去心底的失望，因著這個打岔，白芍芍倒是緩和了心情，深呼吸一口氣，面上揚起一個禮貌大方的笑，大步走了進去。

    想要這次給欒院士當助教以偷師的人很多，有資格來面試的人卻很少，一共才五個，畢竟要求的是物理學核心論文，除了第一作者的身份，又必須是本科生，這個范圍就一再縮小了。

    事實上，能找出來五個，都已經(jīng)是京華大學人才濟濟的結(jié)果，放在別的大學可能三個人都找不到，說不準分母都不用湊就直接分子一選一，白芍芍更是其中唯一的大一新生，甚至里面沒有大二的，其他四個人都是大三和大四的學長、學姐。

    見五個報名者來齊了，向倫達走出來，示意他們進去，坐在第三排觀看面試，以示公平：“那么接下來，就按照你們提交報名表的順序來面試吧?！?/br>
    五人一進去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欒云陽，登時倒吸一口涼氣，禮貌打了招呼后就一個個鵪鶉似的趕忙去后排坐下。

    “第一個，張俊洋?！?/br>
    白芍芍暗暗松了口氣。

    幸好她不是第一個面試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覺很容易讓人心慌。

    張俊洋是物理專業(yè)一個大四的學長，身著一件國際標準的工科直男經(jīng)典格子襯衫，不僅有論文，還有過進實驗室的經(jīng)驗，并將數(shù)據(jù)應用于論文中，雖然沒能投得sci，但也是影響因子不低的一本期刊，可見其出色程度。

    聽完他的自我介紹，原本就對這次面試沒什么信心的白芍芍更是覺得自己鐵定沒希望了。

    第64章 四合一面試通過。

    “不錯。”安靜地聽完張俊洋的自我介紹, 向倫達微微笑道，“不過，我昨天聯(lián)系了你方才提到的那個實驗項目負責人, 發(fā)現(xiàn)你并沒有全程跟進，甚至去實驗室的次數(shù)也不夠多, 單純借用他們的實驗數(shù)據(jù)，是你在讀研究生的表哥作為中間人介紹你進去掛名的。我想和你核實一下, 這個情況是否屬實？”

    聞言，方才還侃侃而談的學長面色立馬白了。

    “我……”他開口，話語驟然結(jié)巴, 顯然是心虛了，估計情況真的和向倫達學長說的一樣。

    白芍芍聽到坐她旁邊的那個胖乎乎學長發(fā)出了小小的“嘶”倒吸一口涼氣聲, 完全沒料到面試竟然會嚴格到這個程度, 甚至還會一一查探報名者的過去履歷。

    畢竟，現(xiàn)在社會上一個共識就是只要是去面試，大家都是盡可能美化自己的履歷, 以求給面試官留下一個比較好的印象，增大被錄用的幾率, 面試官也都對此心里有數(shù), 對面試者的話打折聽。

    誰能想到欒院士的面試就這么嚴格, 一點水分都不能摻，甚至還會深挖你那些實驗和論文到底是真材實料還是單純鍍了層金……這就很公開處刑了。

    沒有摻水分的還好，稍微摻了一點水分，可能同學們都不知道，但以院士的人脈關(guān)系，隨便一問就能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于是，張俊洋從講臺上下來后, 第二個學長就看起來束手束腳了許多，自我介紹聽起來那叫一個誠懇，什么“論文是我寫的，但數(shù)據(jù)是舍友的實驗結(jié)果”，又或者是“這個實驗我只參與了前期，后期退出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能不能算作實驗經(jīng)歷”……

    白芍芍聽得嘆為觀止。

    這場面試簡直就是“照妖鏡”啊，管你五六七八九，不夠真材實料的地方都必須坦白。

    但有被嚇到后選擇坦白從寬的，自然也有腦子轉(zhuǎn)得比較快的人，就鉆了點小空子。

    比如第三個上去自我介紹的那個學長，他避開了自己容易被查到的那些與實驗相關(guān)的事宜，單說自己參加過xxx研討會，獲得過xxx獎，在xxx期刊發(fā)表過論文，核心論文曾獲得過xxx評價……

    欒院士再人脈關(guān)系了得，總不可能盯著他查到底吧？主要還是與實驗相關(guān)的比較難搞，他便繞開了不去提這方面的事，也就直接避免了踩雷。

    也不是說他和第一個上臺面試的那個張俊洋一樣在實驗成果上存在什么問題，只是以防萬一。

    但事實證明，在老油條面前耍心眼都是班門弄斧，因為在向倫達博士后，欒院士也開口了，面前擺著他們報名時發(fā)過去的那篇核心論文打印稿，卻沒有提問他們自己寫的那篇論文里的內(nèi)容，而是問了他們對論文引用的那些參考文獻的理解。

    這就讓來面試的人都很懵了。

    人的記憶力是有限的，論文寫多了，連自己到底寫了什么都不一定能記得清，他們大多是來面試前臨時抱佛腳地重看了一遍，更何況是當時只是用作參考的論文？

    且不說對那些論文的理解，單說到底看沒看，就已經(jīng)很是問題了，因為有的參考文獻真的就是想引用里面的一些句子和數(shù)據(jù)，而不是真的看了后覺得對自己寫論文很有用。

    聽到欒院士的提問，這個學長只覺自己腦子一片空白，卻又不得不努力調(diào)動腦子里積攢的全部知識，想盡辦法回答，幾分鐘的問答便被問得渾身汗淋淋，甚至額頭都冒了油光。

    還沒輪到面試的白芍芍也在臺下聽得小心臟“噗通噗通”的，開始拼命回憶自己當時寫《自旋—軌道耦合旋量玻色—愛因斯坦凝聚體中的新奇量子態(tài)》到底參考了哪些論文，那些論文又表達了什么觀點和理念。

    想不到欒院士的提問內(nèi)容這么出其不意，講臺上那個學長被問得滿頭大汗的模樣太有代入感了，她已經(jīng)開始緊張了。

    就在白芍芍腦子里滿是各種理論和符號飄過之時，第三個學長的面試也結(jié)束了，欒院士正在做點評。

    “你這篇論文的質(zhì)量的確不錯，能登核心期刊很正常?！笔种械墓P在打印出來的論文紙上畫了幾條線，他微微點頭，“不過，你參考文獻里的那篇《高階ablowitz-ladik方程的局域波解及穩(wěn)定性分析》和你的論文十分相符，我以為你最起碼也會對這篇論文印象深刻，沒想到理解很淺薄，可見能選上核心期刊有運氣成分?！?/br>
    這話說得真的很打擊人了。

    換位思考一下，就好像是小學時候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考了雙百分，結(jié)果回家，爸媽還要說一句：“你也就是這次運氣好一點，以后就不一定考得到了?！?/br>
    ……想想都嘔血。

    但白芍芍來不及細細同情這個學長，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下一個，白芍芍?！?/br>
    白芍芍：……

    算了算了，咸魚肯定選不上，還是躺平吧。

    盡管這么想著，心里已經(jīng)不抱什么希望，但白芍芍還是呼出一口氣，微微調(diào)整心態(tài)，緩步走上講臺，便開始了自我介紹。

    作為剛剛上大學大一新生，在實驗經(jīng)歷上，白芍芍完全就是空白，這沒有什么好說的，她也心知肚明欒院士不好糊弄的，便將經(jīng)歷全然坦白。

    因著心里對這次的面試已經(jīng)沒有再抱著什么期待，她在自我介紹時便隨性很多，從看小說被勾起對物理的學習興趣，到參加hmo時認識了張教授，在他的牽線幫忙下，認識了京華大學物理專業(yè)的老師，利用暑假時間寫了論文并投稿……一一娓娓道來。

    說完，想到欒院士方才提問幾個學長都問了他們對參考文獻的看法，白芍芍便回憶了下自己當時引用的幾十篇參考文獻，按照順序?qū)⒆约旱睦斫夂陀^點全都拋出。

    在白芍芍看來，自己就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講了欒院士要求的內(nèi)容，在學長們豐富的論文量和實驗經(jīng)驗對比下就顯得很微不足道，卻不知道，在其他人眼中，她能清楚記得自己引用的所有參考文獻及其內(nèi)容是多么令人震驚的一件事。

    他們沒有想到她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上，但也都意識到了，她記憶力絕對不差，并且寫論文時肯定是非常上心的，這才會對這些印象尤為深刻。

    打印的論文，欒院士有一份，同作為面試官的向倫達面前也有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