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痛痛痛——”獵戶的額頭上冒出冷汗, 他神色痛苦,連連道,“陛下饒命, 饒命……” “把他拖下去,斬了。” 李懷懿踢了他一腳, 語氣低沉冷冽。 獵戶猛然瞪圓眼睛, 不待他說什么, 就被走上來的士兵捂住了嘴巴,拖了下去。 李懷懿看向秀才。 他正被兵士捂住嘴巴, 早已嚇破了膽。迎著李懷懿的目光,秀才臉色漲紅, “嗚嗚嗚”地嗚咽著。 ——他真的沒想到, 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是一個(gè)窮秀才,住在朝瑤山腳, 讀書沒什么進(jìn)益, 卻最愛男女之事。這次他聽聞那首妖妃的歌謠,又聽說朝瑤山封山, 帝王攜妃來此圍獵,再想起自己讀過的話本, 心思飄搖, 遐想不已。 在他的設(shè)想里, 他只需要藏在妖妃的閨房里,偷走她的衣裙,她驚慌失措之下, 必會委身于自己,就如牛郎偷走織女的衣服那般。 但朝瑤山守衛(wèi)嚴(yán)密,他正望洋興嘆之際, 卻聽獵戶在吃酒時(shí)吹噓,有辦法潛入山中,一窺妖妃容顏。于是他連哄帶騙,讓獵戶帶路,順著一條隱秘的地道,尋到妖妃住所。 他們藏了一日一夜,正饑餓難當(dāng)之時(shí),忽聽寢殿之外,傳來陣陣鶯歌燕語,尤其是其中的一道聲音,輕盈曼妙,恍若珠玉墜盤、泉水叮咚,如神仙妃子。 他便讓獵戶等待,自己出去做餌——左不過是一群女人,若是她們驚慌跑走,他便前后追逐圍剿,更添情趣;若是她們見他人少,一哄而上,他就且戰(zhàn)且退,將她們引入房中,讓獵戶做后手。 在推開寢殿的門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獵戶略帶不安的模樣,笑道:“一群女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女人失去了貞cao,不就任你我玩弄?哪怕是到了陛下的面前,你就說是妖妃的情夫,陛下難道還能責(zé)罰于你?” ——在村子里,若是女人失貞,那么女人將被嚴(yán)懲,乃至被剝奪生命;但勾引她的男人,卻會被贊一句風(fēng)流。 獵戶懵懂地信了。秀才一邊在心里嘲笑獵戶,一邊自信昂揚(yáng)地推開寢殿的門。 他沒有想到,他推開的,是一扇生死之門。 李懷懿看了秀才兩眼,連他是怎么來的都不想知道,直接下令道:“這個(gè)也拖下去,一并斬了?!?/br> 兵部尚書的臉色煞白如紙,心中更是如火烤一般。他麻溜地命人把秀才押下去,正欲向陛下請罪,就見他走向了宓妃,在她面前停下。 兵部尚書心里一激,連忙擦了擦額角的汗,抖著聲音道:“陛下,那臣等先行告退?” 李懷懿揮了揮手。 如林守衛(wèi),瞬間如潮水般退出了花廳,守衛(wèi)在景華宮之外。 “為什么獨(dú)自離開朕的行宮?”李懷懿站在姜鸞的跟前,俯視著她。 他的站姿很漂亮,無論何時(shí),肩背都是挺拔的,宛如一桿傲然挺立的修竹。 但是姜鸞發(fā)現(xiàn),在他線條漂亮的褲腿上,沾著塵土和細(xì)小的枯萎葉脈。 ——步輦的速度太慢,他應(yīng)是騎馬來的。 姜鸞眨眨眼睛,把目光移到他的臉上,輕聲道:“臣妾不知陛下會因此感到不悅。臣妾已經(jīng)知錯(cuò)?!?/br> 李懷懿緩緩?fù)鲁鲆豢谟魵狻?/br> “下次還敢嗎?” “臣妾不敢?!苯[從善如流。 但是,她很疑惑李懷懿的反應(yīng)。 ——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李懷懿皺起眉頭。 他也覺得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為什么,在聽見她不告而別時(shí),他會如此不滿? 他盯了姜鸞一會兒,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離去。 殿外的陽光照射進(jìn)來,姜鸞坐在玫瑰椅上,看見那個(gè)挺拔如胡楊的身影遠(yuǎn)去,在廊廡下停住腳,對等待在那里的兵部尚書,低聲說著什么。 說了幾句,兵部尚書面無血色地跟著他走了。 姜鸞心下松了口氣,把宮女們叫過來,吩咐道:“現(xiàn)在去把裴將軍叫來吧?!?/br> 宮女應(yīng)是,不一會兒,就將裴姬藍(lán)帶到。 裴姬藍(lán)的臉色十分難看,他一見到姜鸞,就跪下請罪,“臣愧對公主,請公主賜罪!” 他已經(jīng)聽說了景華宮中藏匿了兩個(gè)歹人的消息。 姜鸞瞥了他一眼,沒讓他起身,而是吩咐宮女送來筆墨,當(dāng)著他的面,寫下一封簡短的信,用火漆封好,扔到他手上。 “把這封信送到本宮的母妃手上,裴將軍,你可能辦到?” 秦越兩國就要開戰(zhàn)了,沒有李懷懿的幫助,邊境將更難跨越。 但她完全不想求助于李懷懿。 裴姬藍(lán)鄭重地將信件收好,放在胸口的位置,又朝姜鸞磕了個(gè)頭,“臣必不辱命!” 姜鸞神色微緩,讓他退下。 “她的那個(gè)陪嫁武士離開了?”李懷懿處置完兵部尚書,回到看臺,聽見宮人的稟報(bào),不由詫異地道。 “是。”宮人躬了躬身子,肯定地道,“奴才按照您的吩咐,躲在灌木叢中,看得清清楚楚。那個(gè)武士從景華宮出來,馬上就牽來一匹馬,離開了朝瑤山?!?/br> 朝瑤山的周圍,有兵士守衛(wèi),但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他們并不會盤查從朝瑤山出去的人。 因?yàn)榘殡S秦君來圍獵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他們沒有必要開罪。 “動作還挺快?!崩顟衍残α艘宦?,不以為意地?cái)[了擺手,“行了,退下吧?!?/br> 他倒要看看,姜鸞拿到這個(gè)消息之后,能給他表演出什么驚喜。 …… 今年的冬天,和以往格外不同。在斷斷續(xù)續(xù)下了幾場細(xì)雪之后,天氣漸漸回暖,在眾人結(jié)束冬狩,回往秦都的路上,天上潑下了如注的暴雨。 天色已經(jīng)黑了,急遽的雨點(diǎn)擊打在馬車壁上,姜鸞坐在車廂里,焦慮地聽著雨聲。 這么大的雨,裴姬藍(lán)的行程會不會受阻?等到戰(zhàn)事正式打響,而越國那邊又打贏勝戰(zhàn),大皇兄的威信,至少會恢復(fù)一半。 到時(shí)候,再來扶持她的八弟,恐怕就來不及了。 “娘娘,陛下來了?!避嚪蚶兆№\繩,對姜鸞喊道。 姜鸞立刻坐直了身子,下一瞬,車簾被撩起,李懷懿彎腰入了她的車廂。 姜鸞露出一個(gè)假笑,行禮道:“臣妾給陛下請安,陛下緣何來此?” 李懷懿命她起身,在她身旁的軟榻上坐下,“夜雨太大,朕擔(dān)心愛妃受驚?!?/br> 姜鸞微笑,細(xì)聲道:“臣妾不怕。” 又大又急的雨勢,讓本來應(yīng)該在傍晚到達(dá)秦都的車隊(duì),不得不減慢了行進(jìn)的速度。 貴人們還有馬車可以坐,那些仆從和兵士,只好披著蓑衣,舉著涂過特殊油脂的火把,跟隨在車隊(duì)前后。 李懷懿挑了下眉,對姜鸞伸開雙臂,“坐到朕的腿上來。” 姜鸞看了眼一旁的宮女,見宮女轉(zhuǎn)開身子,面朝著車簾,才慢吞吞地站起來,坐到李懷懿的腿上。 李懷懿一把攬住了她,輕聲問道:“你方才在想什么呢?” 兩人相距很近,姜鸞一眼瞥見他薄薄的唇瓣、精致的鼻子,和專注地注視著她的漆黑眼眸。 姜鸞移開目光,想了想,說道:“在想陛下?!?/br> “哦?”李懷懿明顯來了興致,說話時(shí),溫?zé)岬暮粑p輕噴在她的脖頸,“在想朕的什么?” 雖然這樣問了,但他并不覺得,姜鸞會對他說實(shí)話。 姜鸞卻露出笑容,把目光移了回來,停在他的臉上,細(xì)聲道:“臣妾早在越國之時(shí),就聽聞陛下勇猛善戰(zhàn),不知陛下即位以來,打過多少場戰(zhàn),勝績?nèi)绾文???/br> 李懷懿的容貌確實(shí)稱得上昳麗,那雙淡紅的唇瓣,輕薄得像是花瓣一樣。 李懷懿察覺到她的目光,卻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把柔軟的唇覆上去,細(xì)細(xì)密密地吮著,過了一會兒,粗暴地撬開她的舌關(guān)。 姜鸞十分驚訝,被迫張開嘴,睜大雙眸看他。 他的雙眸緊緊地閉著,清俊的臉近在眼前,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朝姜鸞涌過去。 他的唇瓣很柔軟,但舌頭,卻帶著強(qiáng)有力的攻擊性。 “唔……” 姜鸞喘了口氣,看他睫毛一顫,似要睜眼,連忙把眼睛閉上。 李懷懿離開她的唇,見她雙眸緊閉,不由笑起來,啄了啄她的唇角,“可以了,睜開吧?!?/br> 姜鸞這才“意猶未盡”地睜開眼睛,抿了抿唇,在他身上動了一下。 李懷懿滾了滾喉結(jié),把她抱緊,這才慢慢地道:“朕迄今為止,一共打過二十三場大小戰(zhàn)役,從無敗績。”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眉眼之間,分明帶有幾分愉悅之色。 “陛下真厲害!”姜鸞虛假地贊美了幾句,繼續(xù)問道,“那么,您出征的時(shí)候多嗎?沒了您的親自征戰(zhàn),您的那些將軍們,應(yīng)該會感到作戰(zhàn)吃力,沒有先前那般輕松吧?” 她的語氣輕快而好奇,似乎完全被他的軍事能力吸引了。 李懷懿瞥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道:“小戰(zhàn)役,如游牧民族偶然sao擾邊境,朕不去;大戰(zhàn)役,朕都會御駕親征,譬如鄰國舉兵進(jìn)犯?!?/br> 姜鸞放下了心。 這樣一來,她的大皇兄,應(yīng)該是打不了勝仗了吧? 雖然她是越國公主,但她并不希望大皇兄坐穩(wěn)皇位。因?yàn)樗簧吓_,立刻與秦國斷交,并試圖聯(lián)兵瓜分秦國,置她于險(xiǎn)境;對內(nèi),還壓迫她的母妃與八弟。 對她來說,這些都不是什么好事。 李懷懿盯著姜鸞的臉頰。她微微低著頭,似乎又在盤算著什么。他看見她瑩白的耳垂上,還有細(xì)小的絨毛,可愛極了。 他忍不住湊上去,一邊親了一口,一邊在心里想,不管她怎么做,都沒辦法翻出他的手掌心。 他只是想看見她的表演。 姜鸞的耳垂猝然一熱,她睜大眼睛,抬頭,慌亂地盯著李懷懿,正欲說什么,馬車卻突然用力地顛簸了一下。 姜鸞身子一歪,李懷懿連忙穩(wěn)穩(wěn)地抱住了她。 “外面出了何事?”他語氣不悅,沉聲問道。 “陛……陛下,”車夫的聲音顫抖起來,與之伴隨而來的,是陣陣兵戈之聲,“有刺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