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小偷與強(qiáng)盜的密謀
如果快繩在這里死了。 自己的秘密也會隨之埋葬。 而他能保全自身,直到危險(xiǎn)過去。 那一刻,泰爾斯不知為何冒出了這個念頭。 是么? 但在他有機(jī)會細(xì)想這個主意之前,泰爾斯就行動了。 “噠!” 一名雇傭兵腦后一痛,下意識地摸頭,發(fā)現(xiàn)一塊小石子落在自己的腳邊。 惱怒的他正要轉(zhuǎn)身尋找投石者時—— “嘿!” 一道怒吼在走廊上響起! 站好圍捕陣型的災(zāi)禍之劍們齊齊一頓,紛紛轉(zhuǎn)頭。 在火光的盡頭,那個身份利害皆非同尋常的少年雙手持劍,在一處隱蔽的石柱后現(xiàn)身,頂著一張紅腫的臉,看上去頗有些虛弱。 十幾個手持兵刃的雇傭兵們面面相覷。 少年胸膛起伏,卻目光兇狠地盯著眼前的十幾個對手,放聲暴喝: “我在這里!” 下一秒,雇傭兵們紛紛轉(zhuǎn)身散開,露出站在中間的雇傭兵桑尼和迪恩。 前者按住自己的佩劍,后者則手無寸鐵,臉上還有擦傷的痕跡。 看到目標(biāo),桑尼頓時眼前一亮,迪恩則微微蹙眉,面露凝重。 “真好,省了不少事。” 桑尼深深地看了泰爾斯一眼,一面舉步而來,一面做了個手勢。 他身側(cè)的雇傭兵們得到命令,立刻改變了目標(biāo)。 他們訓(xùn)練有素地朝兩面散開,向著泰爾斯呈半包圍之勢,緩緩靠近。 “嘿,我們先把這邊這個解決了……”迪恩的聲音焦急地響起。 但桑尼冷冷地打斷了他,走向泰爾斯的腳步不停: “我想我知道哪個比較重要?!?/br> 迪恩盯了轉(zhuǎn)身的桑尼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雙手空空的他只能不忿地咬咬牙。 然而泰爾斯看也不看靠近的敵人,他甚至沒有注意桑尼和迪恩,只是死死盯著他們的身后。 終于,隨著雇傭兵們散開,泰爾斯看見了他的目標(biāo): 視線的盡頭,快繩單膝跪地,臉色疲憊,狼狽不堪。 時光弩在他的手里顫抖。 他一副“你搞什么”的驚訝神情,遠(yuǎn)遠(yuǎn)望著泰爾斯。 泰爾斯松了一口氣。 他回望著快繩難以置信的眼神,扯了扯嘴角,卻帶動了臉上的傷腫,痛得他嘶聲扭頭。 “交出武器,王子,我們就禮貌點(diǎn)。”桑尼瞥了一眼少年手里的劍,話語很簡短。 “或者交出一條腿——反正,瑞奇的命令是活捉你。” 他抽出掛在后肩帶上的一把單刃斧,冷冷道。 泰爾斯皺起眉頭。 少年的身側(cè),雇傭兵們逐漸靠攏,甚至有人走到了他的左右兩側(cè),眼見就要合圍。 該死。 泰爾斯暗自咬牙,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xiàn)在,我需要的是…… 下一刻,泰爾斯手上用力,把長劍狠狠扎進(jìn)地面! 看見他示弱的舉動,桑尼笑道: “這就對了,乖乖……” 他的笑容凍結(jié)住了——就在桑尼看到泰爾斯從懷里掏出的東西之后。 他身后的迪恩同樣臉色一變。 不止是他們,部分稍有經(jīng)驗(yàn)見識的雇傭兵們在看到泰爾斯手上的東西時,幾乎同時停下了腳步,大驚失色。 “認(rèn)得這個嗎?” 泰爾斯一手按著劍,疲倦地吐出一口氣,晃了晃手上的煉金球。 他看著面色凝重的眾人,勉力擠出笑容,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 “對,畏懼吧——今天,我們同生共死?” 桑尼陰沉著臉,向幾個手持遠(yuǎn)程武器的雇傭兵打了個眼色: “你從哪兒弄到的?” 泰爾斯把手里的煉金球晃了晃,驚得他們再退一步: “別忘了,這里是煉金之塔的地頭?!?/br> 很好。 暫時…… 穩(wěn)住了。 王子看似平靜,心中卻無比焦急。 他抬起視線,看向另一邊的人: “嘿,快繩……” 但還不等他再說點(diǎn)什么,另一聲暴怒的大喝就突兀響起: “蠢貨!” 不少雇傭兵們驚奇地轉(zhuǎn)頭。 他們的身后,快繩跪在地上,臉現(xiàn)怒容,高聲斥道: “你這個時候跳出來,要拯救世界嗎?” 他咬牙切齒地看著泰爾斯,揮著拳頭,好像后者是他的殺父仇人: “好好藏著會死么?” “你他媽到底有沒有腦子??!” 聲若獅吼,蕩氣回腸。 連桑尼和迪恩都愣住了。 泰爾斯原本還停留在臉色的笑容頓時一僵。 這個…… 他看了看手里的煉金球,閉上嘴巴,冷下表情。 該死的…… 桑尼挑起眉頭,時刻注意著泰爾斯手中危險(xiǎn)品的他聳了聳肩:“哇哦,真是兄弟情義,感人至深——” “你,閉嘴?!?/br> 桑尼輕輕一噎,瞪著眼發(fā)現(xiàn):打斷他的,是冷臉的泰爾斯。 ??? 下一秒,在目瞪口呆的雇傭兵們面前,星辰王子放下指著桑尼的手,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 “滾你媽的蛋!” 泰爾斯面目兇狠,毫不示弱地對著另一邊的快繩吼了回去: “這里是地下十八層!” “動動你的餿腦子!” 泰爾斯把煉金球按在胸口,向著身周揮了揮手,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 “我他媽還能藏到哪里去!” “藏到哪里?” 泰爾斯氣勢洶洶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猶不解氣地追問道: “哪里?哪里?哪里!” 震耳欲聾,回音繞梁。 泰爾斯這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反倒把原本憤怒的快繩驚得愣了一下。 后者下意識地向后縮了一縮,撓了撓頭,直愣愣地眨眨眼。 一來一回的怒吼之下,包括桑尼在內(nèi)的雇傭兵們彼此對視,訝異不已。 這是……內(nèi)訌了? “冷靜,王子,”桑尼咬牙盯著泰爾斯懷里的煉金球,生怕情緒激動的他一個不小心: “可別手滑了?!?/br> 唯有迪恩,他死死盯著泰爾斯,眉頭緊鎖。 可泰爾斯依舊雙目冒火地瞪著快繩,撫摸著胸口,氣喘吁吁,還在順剛剛怒吼的氣。 你這個該死的家伙…… 下一刻,快繩突然眉毛一揚(yáng),聲音低了下去,語氣稍稍有些服軟: “好吧,好吧,好像確實(shí),確實(shí)沒有其他地方可以藏了……” 但快繩說著說著,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度變得理直氣壯,咄咄逼人: “但是我沒辦法了??!” 只見快繩兇起面孔,朝著泰爾斯揮了揮拳頭: “你忘了嗎,我只是個連門都撬不開的蹩腳小偷??!” 泰爾斯咬起嘴唇,皺眉盯住快繩,目光似刀,像是被他氣到了。 直把快繩盯得心里發(fā)虛。 聽著這場蹩腳的內(nèi)訌,雇傭兵們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不少人注意著泰爾斯的煉金球,忌憚不已。 桑尼咳嗽了一下,好歹記得正事兒:“好了,鬧劇到此……” 然而下一秒,他們就見到泰爾斯臉上的筋rou一緊! 少年突然彎下腰來,撈起腳邊的一塊石頭,滿面猙獰地向著眼前掄了出去! 幾個站得近的雇傭兵一驚,下意識地舉盾或抬手格擋。 直到他們發(fā)現(xiàn),在幽幽的火光中,來勢洶洶的石頭一路飛越眾人的頭頂,擦過天花板,飛出一道拋物線,落到了…… 快繩的頭上。 “咚!” 悶響聲中,快繩猛地一顫,旋即按住額頭,慘叫起來。 “嗷!” “嘶——你打我……” 在雇傭兵們瞠目結(jié)舌的表情前,快繩痛苦地捂著被石頭砸出鮮血的額側(cè),難以置信地指著泰爾斯: “你個屁孩,你居然拿石頭砸我——” 但怒不可遏的泰爾斯又一次打斷了他。 “這是替你父親給的教訓(xùn)!” 泰爾斯收回因使用獄河之罪而發(fā)麻的手,絲毫不顧周圍的敵人,發(fā)泄般地怒喝道: “別再做暗地里的小偷了!” 他閉上眼睛,用盡氣力,向著對面可憐兮兮的快繩大吼道 “做個堂堂正正,破門搶劫的強(qiáng)盜啊喂!” 快繩的話被噎住了,他怔怔看著泰爾斯。 激烈的爭吵中,雇傭兵們驚出一身冷汗,眼神隨著泰爾斯抓住煉金球的手上下晃動。 下一秒。 “強(qiáng)盜?” 快繩顯然很生氣,他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咬牙還嘴: “說得輕巧!我又不懂怎么做強(qiáng)盜……” “不懂?” 泰爾斯和快繩之間的爭吵越來越激烈:“不懂,你他媽的就不會問嗎?” 快繩頓了一下。 不懂就問? 他呆呆地看著泰爾斯。 下一秒,快繩一個深呼吸,從地上蹦了起來,轉(zhuǎn)身奔向遠(yuǎn)處的階梯!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讓兩個盯著他的雇傭兵都來不及反應(yīng)。 只能看著他消失在石階下。 快繩臨別之際,還不忘留下一句話: “草你!” 泰爾斯聽著耳邊的回音,看著快繩脫離了危險(xiǎn),松了一口氣。 好歹…… 好歹是成功了。 “他就這么拋下你了?” 桑尼瞇眼看著對方消失的方向: “忠誠并不值錢,是么?!?/br> “嘿,快抓住他!”空著手的迪恩卻焦急起來,先是順著快繩的腳步趕上兩步,隨后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武器,于是連忙回頭催促桑尼: “別讓他跑了!” 但桑尼只是擺了擺手,眼神不離泰爾斯: “穩(wěn)住,他跑不遠(yuǎn),王子才是優(yōu)先要務(wù)!” 雇傭兵們再度按上兵刃,把王子脫逃的通路堵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泰爾斯心中一緊,連忙扯扯嘴角,晃了晃手上的煉金球。 但迪恩卻等不及了,他瞪了一眼快繩消失的石階,不耐煩地指著泰爾斯道: “別猶豫!我想通了,你們趕緊上!” “我了解他……無論你們怎么威逼,他都不敢發(fā)動那個煉金球的!” 桑尼和雇傭兵們齊齊一愣,轉(zhuǎn)向迪恩:“什么?” 泰爾斯的笑容也停住了。 “這個王子,他之所以跳出來,就是為了拯救同伴?!?/br> 迪恩咬牙切齒地道: “這個煉金球要是搞不好,足以把周圍一起炸塌,把地底的所有人——包括剛剛的那家伙——都埋起來,那他跳出來還有什么意義?” 此言像是突破盲點(diǎn)的一道亮光,讓桑尼微微一怔。 雇傭兵紛紛轉(zhuǎn)頭,狐疑地看向泰爾斯手里的籌碼。 泰爾斯咽了一口唾沫,對滿臉不爽的迪恩笑了笑,只覺得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 草…… 他最恨聰明人了。 “所以……”桑尼臉色一肅,試探性地前進(jìn)了一步,越發(fā)靠近泰爾斯。 泰爾斯心中焦急,對他尷尬地聳了聳肩: “不不不,我很清楚我手里的……” 但他被打斷了。 “別啰嗦,干脆利落地拿下他,”迪恩恨恨地道: “然后去追另外那個?!?/br> 帶著深深的懷疑,桑尼又前進(jìn)一步,到了離泰爾斯兩劍之遙的地方。 但泰爾斯還沒動作,只有他的笑容消失在了臉上。 糟糕。 被看穿了啊。 迪恩冷冷繼續(xù)道:“別忘了,拖得越久,我們越是不利——被煉金球炸死和被星辰人吊死,沒有區(qū)別。” 這話讓一眾雇傭兵齊齊蹙眉。 看著泰爾斯的表情,桑尼明白了什么。 下一秒,桑尼眼神一厲,一斧擂出! 要糟。 泰爾斯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拔出手邊的劍! “鐺!” 泰爾斯退后一步,好歹格開了擂向他的斧頭鈍邊。 他驚魂未定地喘息的時候,桑尼卻定定地盯著他的武器: “這是瑞奇的劍?!?/br> 該死。 泰爾斯看著周圍的雇傭兵們把通路堵得水泄不通,心知自己的唬人把戲已經(jīng)失敗了。 “是啊。” 王子甩了甩那把弧度流暢的好劍,懊惱地把煉金球塞進(jìn)懷里。 現(xiàn)在,他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對方想活捉他。 “他怎么了?”桑尼皺眉問道。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試探了一下自己胸口的疼痛——還好,魔能的后遺癥似乎慢慢緩解了。 “瑞奇他——” 但泰爾斯還未說完,眼前的桑尼身影再晃! 體內(nèi)的獄河之罪一震之下,泰爾斯好歹反應(yīng)過來,雙手舉劍,勉力格下對方的進(jìn)攻,再退一步。 但桑尼不依不饒,徹底展開攻勢,斧頭被他揮舞得凜凜生風(fēng),刮面而來! 似乎鐵了心要擊倒泰爾斯。 猝然進(jìn)入戰(zhàn)斗的泰爾斯手忙腳亂,同時還要小心身后的動向。 但周圍的雇傭兵們俱都虎視眈眈,卻站在原處,沒有插手桑尼的戰(zhàn)斗。 看上去,似乎是桑尼要親自拿下他,避免不必要的傷亡——無論是泰爾斯還是災(zāi)禍之劍。 “呼!” 桑尼的斧頭橫空而來! 獄河之罪涌向手臂和腰部,泰爾斯咬緊牙關(guān)準(zhǔn)備接下這一斧,卻下意識地一滯。 不對。 果然,下一秒,桑尼頓住橫斬的假動作,雙手握著斧柄,重重?fù)v向他的腹部! 聲勢如雷! 泰爾斯猛吸一口氣,長劍及時回收,格住斧柄,側(cè)肩與對方硬撞一記! “咚!” 兩人重新分開,桑尼望著喘氣的泰爾斯,微微有疑惑。 “你……”他喃喃開口,卻又中途放棄,咬住牙齒。 身形不及對手的泰爾斯回撤了兩步,剛剛站穩(wěn)腳跟,桑尼便再次撲來,怒吼出聲! “鐺!” 鋼鐵交擊間,泰爾斯咬牙發(fā)力,拿出在荒漠里抵擋獸人的全力,腳下踩穩(wěn),狠狠頂住對方的大力斧擊。 下一刻,王子長劍一絞,一個北地軍用劍術(shù)里的劍柄反擊,擊中桑尼的胸口,讓后者悶哼后退。 望著退后的對手,泰爾斯卻深吸一口氣。 他想起剛剛擋住對方全力一擊的感覺,心有疑惑。 很奇怪。 太奇怪了。 這個桑尼,他的進(jìn)攻力道…… 有些輕? 是錯覺嗎。 不容多想,桑尼的進(jìn)攻再次來到眼前,泰爾斯只得拋棄一切念頭,全神貫注,全心應(yīng)戰(zhàn)! 拖。 他必須拖! 拖到局勢起變化! “咚!鐺!” 鋼鐵交擊的聲音此起彼伏。 桑尼的攻勢很猛,看得出來,他的經(jīng)驗(yàn)很豐富,時常使用步伐迷惑對手。 偏偏他的斧刃又極度靈活,劈斬的角度刁鉆,絲毫不比輕巧的劍刃來得容易格擋,泰爾斯使勁渾身解數(shù),才堪堪化解掉好幾次險(xiǎn)情,避免遭擒。 “呼!” 風(fēng)聲呼嘯。 又一次,桑尼的連續(xù)三記斬?fù)?,連綿而來,看樣子是壓箱底的絕活。 泰爾斯一凜。 幸好,洶涌來的獄河之罪沒有讓他失望。 在巨大的金屬悶響中,泰爾斯穩(wěn)穩(wěn)后退,卸開進(jìn)攻,格擋殺招,按部就班地接下這三記進(jìn)攻。 桑尼攻勢不成,后退一步,眼中難掩訝異和憤恨。 怎么回事? 這個少年…… 連續(xù)五六個回合沒有拿下眼前的少年,周圍的雇傭兵們開始竊竊私語,這讓他頗為惱怒。 眼看對手退開,泰爾斯這才站好了腳步,急急喘氣,恢復(fù)體力。 但他終于感覺出來,哪里不對了。 守下來了。 在喘息和汗水里,泰爾斯緩緩抬起頭,吃驚地看向?qū)κ帧?/br> 這個人的進(jìn)攻…… 自己竟然…… 守下來了? 好像…… 好像是他突然開竅了一樣。 泰爾斯莫名其妙地?fù)狭藫项^。 好奇怪,我是突然變強(qiáng)了嗎? 但他又搖了搖頭,打消這個念頭。 不可能啊…… 過去,無論跟誰對陣都好——瑟琳娜,火炙騎士,尼寇萊,蒙蒂,記不清名字的獸人,還有薩克埃爾——他都是真真切切被胖揍得毫無還手之力的那一方,不是嗎? 等等。 泰爾斯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對手。 這個……桑尼。 桑尼的力度還行。 王子的腦海里閃過荒漠里的獸人們,想起它們掀翻馬匹的巨力。 桑尼的速度,唔,算是過得去。 泰爾斯的眼前出現(xiàn)了北地劍手克雷那近乎瞬息一閃的快劍,以及當(dāng)年在倫巴的監(jiān)牢時,拉斐爾兩秒奪六命的驚天一劍。 桑尼的攻勢很強(qiáng),算是他的一大特色,比六年前的科恩也不遑多讓,可是…… 攻勢? 泰爾斯同時想起了三個人: 其中一人背著銀黑大弓,渾身如火山般澎湃,在血浪中滾滾前進(jìn),無人能擋; 另一人則身著甲胄,手握黃金馬刀,氣勢奪人地從天而降,毫不費(fèi)力地?fù)羝莆迦说穆?lián)防; 而最后一個人…… 泰爾斯摸了摸自己的頸側(cè)和額頭,兩記不久前才得到的傷口登時一痛,讓他心中微寒。 泰爾斯明白了什么。 至于桑尼的佯攻和假動作…… 簡直是…… “呼!” 桑尼再次怒吼著沖來,決心不再顧忌對方的性命而留手,誓要下一個回合解決戰(zhàn)斗。 對手的斧頭縱向落下,但這一次,泰爾斯只是微微蹙眉。 在地獄感官里,泰爾斯下意識地感覺到了些什么。 果然,對方動作到了一半,便化縱劈為橫斬,氣勢洶洶地…… 落在泰爾斯提前一秒準(zhǔn)備就好的格擋架式上。 “鐺!” 桑尼怔然望著游刃有余地?fù)踝∷M(jìn)攻的泰爾斯。 怎么…… 泰爾斯腰部發(fā)力,推開桑尼,有些不太習(xí)慣地看著對方的劍鋒。 這記佯攻……也太明顯了吧? 泰爾斯有些無奈地想道。 而他的對面,桑尼愣愣地看著他,有些不解自己的進(jìn)攻為何失效。 “別喪氣,你的斧頭很厲害,假動作很逼真?!?/br> 泰爾斯退后一步,干笑著安慰他: “只是啊,我認(rèn)識一個家伙……” 泰爾斯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皺眉想起那個男人: “他也喜歡用佯攻和假動作,再加上他的終結(jié)之力,折過來折過去的,老天,根本分不清他什么時候進(jìn)攻什么時候誘敵……” “你的假動作跟他比起來的話,好像還差了一丟丟……” 沒錯。 泰爾斯突然明白了。 出于無數(shù)次慘敗的經(jīng)歷,自己每次面對敵人,都緊張兮兮,習(xí)慣了拿曾經(jīng)的戰(zhàn)斗做參照:面對吸血鬼女大公,面對火炙騎士,面對隕星者,面對亡號鴉,面對荒漠獸人。 面對……近乎不可抵擋的刑罰騎士。 泰爾斯抬起頭,看向桑尼。 那就是說…… 想到這里,泰爾斯嘆了一口氣,痛苦地明白了一個令人沮喪的事實(shí): 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有敗無勝的對陣之后…… 他更能挨揍了。 而這種感受…… 在剛剛被薩克埃爾“揍”過一遍之后,更加明顯了。 雇傭兵手持的火把照耀下,桑尼盯著自己的斧柄,雙手微抖。 他感受著周圍同僚們的眼神和低語,只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快,臉上越來越熱。 不。 不,怎么會…… 那只是一個少年…… 泰爾斯回過神來,突然意識到不太對頭,連忙改變語氣補(bǔ)救道: “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可能,你的假動作,額,還有……” 他聳聳肩,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試圖找到一個讓人愉悅的用詞: “還有……提升的空間?” 桑尼猛地抬起頭! 泰爾斯的笑容緩緩消失。 看著對方越發(fā)猙獰和憤怒的表情,泰爾斯感覺:自己可能說錯話了。 果然,下一秒,桑尼瞪著幾乎要刺出刀刃,冒出火花的雙目,嘶聲咆哮: “所有人,一起上!” “拿下他!” 泰爾斯心中一涼。 糟糕。 泰爾斯只來得及冒出這一個念頭,前后左右的雇傭兵們就怒吼著,一擁而上! 啊啊??! 獄河之罪毫不克制地涌來! 地獄感官毫無保留地開啟! “鐺!” 刺耳的交擊聲再度響起,唯比以前更加嘈雜! 泰爾斯奮力抵擋住一記從后方,準(zhǔn)備照他后腦敲的錘柄,接著揮開一柄抽向他左腿鐵棍,就不得不就勢一滾,狼狽躲開另外無論如何都擋不住的三柄兵刃! 但等他站起身,沒來得及喘氣,又是一記進(jìn)攻向他的頭顱招呼過來。 泰爾斯吃力地格走它,低低悶哼,可是后背的一個雇傭兵又揮舞著刀柄沖來! 他簡直要瘋了。 早知道就不說話,悶聲發(fā)大財(cái)多好啊! 干嘛要撩撥那個桑尼! 在接下來的十幾秒里,泰爾斯感覺自己又回到了荒漠的那一晚,四面八方的獸人咆哮著攻來,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jī)會。 要不是對方存著活捉他的心思,他早就…… “唰!” 泰爾斯后背一痛,動作變形的他被一記斧柄撩中。 該死! 一步錯,步步錯,后背的劇痛讓泰爾斯的下一道防守同樣變形,腹部被狠狠一敲! 忍著劇痛和汗水,泰爾斯悶哼著滾落地面,避開三個準(zhǔn)備撲向他的身影。 完了。 結(jié)束了。 長時間的高強(qiáng)度鏖戰(zhàn)后,原本就借著意志強(qiáng)撐的他終于身形一晃,眼見就要閉上眼睛。 但就在這個時候。 “啊啊啊啊??!” 一記不似人聲的恐怖怒吼,從另一端傳來! 雇傭兵們齊齊一驚! 但不等他們回過神來,一個健壯的身影就毫無阻攔地沖進(jìn)了人群! 砰! “哈啊啊啊??!” 健壯的入侵者怒吼著撞飛兩個雇傭兵,在第三個人轉(zhuǎn)身用兵刃招呼他之前,就猿臂一舒,把對手凌空舉了起來! 驚呼聲響起。 泰爾斯一個激靈,立刻低頭,就感覺到頭皮一涼。 轟! 只見被舉起來的雇傭兵飛過他的頭頂,慘叫著繼續(xù)飛出十米,撞倒了五六個人。 好幾個火把黯了下來,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不!” 桑尼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 “入侵者!” 泰爾斯一愣。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身側(cè)的一個災(zāi)禍之劍就轉(zhuǎn)過身,怒吼著與另一個新來的人兵刃交接! “鐺!” 廝殺聲震天而起。 泰爾斯差點(diǎn)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戰(zhàn)場。 “殺,殺,殺,”一個蒼涼而顫抖的嗓音響起,在災(zāi)禍之劍后退的悶聲中,慘笑著一劍揮出: “回到戰(zhàn)場的感覺真美妙?!?/br> 鮮血四濺。 雇傭兵的頭顱歪下身軀,只剩下一點(diǎn)皮rou連接。 “雖然……技藝荒蕪了不少……” 殺人者看也不看泰爾斯,走向下一個對手。 是他。 “啊啊??!”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剛剛拄著劍站起身來,那個健壯的入侵者就怒吼著跑過他的身邊,猶如刮起一道颶風(fēng)。 他就像一頭巨熊,無所畏懼地繼續(xù)撞進(jìn)人群。 場面越發(fā)混亂。 “悠著點(diǎn)兒,布里!”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頗有些無奈: “十幾年了……記得要先熱身啊!” 泰爾斯轉(zhuǎn)過頭,看見一個渾身衣衫襤褸的人正在一個雇傭兵面前,他躲過一記斧擊,靈活地伸腿一勾。 撲通。 那個雇傭兵再也沒有了反擊的機(jī)會——對方迅捷地伸手,敲碎他的喉嚨。 那個懶洋洋的人撿起敵人掉落的斧頭,抬起頭來。 須發(fā)皆長的他對著泰爾斯露齒一笑,頗為猙獰。 王子呆怔地看著這三個突入戰(zhàn)場的人。 直到桑尼的怒吼在他身后響起! “你這個該死的——” 泰爾斯下意識地回頭舉劍。 但早在他格住桑尼之前,另一個有如寒風(fēng)凜冽的瘦削身影就出現(xiàn)在泰爾斯的身后! “鐺!” 寒風(fēng)般的身影舉著一柄劍,擋住桑尼的奪命一斧,不屑地哼了一聲。 桑尼則蹙起眉頭,咬牙切齒:“你們——” “所以,”來人冷冷地道,嗓音沉穩(wěn): “還是這個老感覺?!?/br> “戰(zhàn)斗。” 桑尼看著對手的眼神變了。 他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的臉上…… 有著一個丑陋猙獰的烙印。 那是…… 下一秒,新來者身形一轉(zhuǎn),不顧對方的斧頭在他的肩膀撕開一道口子,額頭硬生生地擂上桑尼的鼻子! 咚! 在桑尼的痛呼聲中,新來者側(cè)身一撞,長劍一送! “嗤!” 血rou撕裂聲響起,桑尼的表情為之一滯,仿佛結(jié)冰的溪流。 一秒后,來人合上桑尼死不瞑目的雙眼,把尸體推離血淋淋的長劍。 桑尼的尸體倒在地上,正對著泰爾斯。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來人。 他認(rèn)出了對方的動作。 那是…… 鐵軀式? 來人轉(zhuǎn)向泰爾斯,目光如鐵,對他輕輕伸手。 泰爾斯愣了一秒,這才握住對方滿是老繭的手掌,借力起身。 “別誤會,素未謀面的王子,我不是在針對你?!?/br> 嗓音穩(wěn)重,語氣凜冽。 他在……跟我說話? 泰爾斯頓時一個激靈! “我就是很好奇……” 頂著烙印的邋遢身影低下頭,在幾乎沒有打理過的須發(fā)中,露出一雙寒光閃閃的眼眸。 “究竟是復(fù)興宮里哪個沒種的娘娘腔……” 來人松開泰爾斯,無視著身邊激烈而緊張的廝殺,從地上撿起一面盾牌。 “才把你的北地軍用劍術(shù)……” 他冷冷望著幾乎愣神的泰爾斯,厲聲道: “教成了這副熊樣?” 廝殺聲中,泰爾斯怔怔地看著他。 下一秒,前王室衛(wèi)隊(duì)的首席先鋒官,小奎爾·巴尼拉出一個“應(yīng)敵式”,頭也不回地走過泰爾斯的身側(cè),迎向敵人。 泰爾斯深吸了一口氣。 他緩緩轉(zhuǎn)到階梯的方向。 果然,在那里,一個青年彎腰按著膝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遠(yuǎn)遠(yuǎn)地咬牙望著泰爾斯。 泰爾斯笑了。 青年揚(yáng)起手,把一把長條狀的暗綠色鑰匙丟回給泰爾斯。 他指了指自己額角被砸出的紅腫,露出一個兇狠的表情。 “草你,”快繩惡狠狠地道: “居然拿這玩意兒……” “砸我!” 泰爾斯噗嗤失笑。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前星辰王室衛(wèi)隊(duì)們的老戰(zhàn)士,一個接一個地迎上對手,取走性命。 但那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泰爾斯彎了彎嘴角,撇過頭,毫不示弱地對著快繩伸出一個中指。 那個蹩腳的、連鎖都撬不開的小偷…… 總算。 當(dāng)了一回強(qiáng)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