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芷摳了摳發(fā)癢的脖子，“但我還是……”

    “哎，說曹cao曹cao這就到了！”

    如芷的話音被打斷，一旁的暨陽真君已經(jīng)站起了身，沖她身后行了個禮：“見過帝君?！?/br>
    青陽略點了點頭，對轉過頭的如芷道：“怎么還不回去？”

    如芷愣怔片刻，起身驚訝道：“你怎么來了——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回來了，還上這兒來找我？”

    帝君：“你離開南禺時鳳后給我發(fā)了個消息，還說你心情不大好，我掐著時間卻沒見你回去，便出來尋一尋你?！?/br>
    如芷：“……”

    還發(fā)消息——什么時候她娘都變得這么時尚了？

    “我就是隨便逛了一下?！比畿七B忙撣撣衣裙朝他走過去，“這就打算回去呢?！?/br>
    “恩?！钡劬稚平馊艘獾貨]有問她逛了什么，為什么逛，只拍了拍她的腦袋，“那我們回去罷。”

    然而如芷是個肚子里藏不住事的，帝君不問，她忍得分外難受。

    午后幾縷清風穿堂，文和覺得天氣不錯，便與吱吱一起，大老爺們兒似地背著手出去兜風。

    如芷與帝君坐在梧桐樹下，端著一盞茶欲言又止好半晌。

    帝君埋著頭看書，頭頂上卻像長了眼睛似的感覺出她的異常，抬頭問道：“你有話想與我說？”

    終于有了臺階，如芷立刻順勢而下，講了這幾天遇見妙音夫人的事，又將妙音夫人粗俗的用語翻譯了一個文明版的，向帝君闡述了一遍。

    帝君認真聽完，將手中的書合在一邊，略帶了點笑意道：“所以呢，你懷疑她說得是真的？”

    “也不是?！比畿剖箘拍笾璞K，眉毛皺在一處，“我就是覺得不舒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唉，所以想與你抱怨抱怨罷了?！?/br>
    玲瓏獸的傷勢已經(jīng)開始緩慢地恢復，一直將她蒙在鼓里也不是辦法，青陽早想找個機會將往事告訴她，現(xiàn)下正好她自己問上門來，便也不打算瞞她。

    青陽站起身，“我?guī)闳€地方?！?/br>
    “??？”如芷不明就里地跟著站起來，“這突然的，要去哪兒?。俊?/br>
    “去南禺?！?/br>
    剛逃離苦海，竟又要重回，如芷皺著苦瓜臉：“無緣無故的，去南禺做什么？”

    “去解你心中疑惑。”

    明明都跟他說沒什么疑惑了，還要解什么疑惑？

    自說了方才那句話，帝君便不再講話了。即便如芷從來沒辦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他的喜怒哀樂，此刻也感覺到了氣氛中那股嚴肅。

    她的腦子里又開始亂起來，且莫名覺得有些不安。

    這份沉默一直延續(xù)到出了南天門，帝君終于開口，問的卻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若是有人不經(jīng)你同意救了你的性命，你會恨他么？”

    “啊？”一向惜命的如芷沒能理清這句問話的邏輯，“為什么救我性命也要經(jīng)過我的同意？救我性命不是件好事么，我該感謝他啊，為什么要恨他？”

    “若是……”帝君垂下眼，“若是救你性命，讓你徒添許多煩惱，你也不恨他么？”

    “那能有什么煩惱？”如芷覺得哭笑不得，“還有人覺得活著很煩惱？”

    帝君忽然轉過頭看她：“你不是覺得，如瑤華一般，便會承擔許多責任么？那樣活著，豈不是許多煩惱？”

    “那也不是啊！”如芷快要被帝君的三觀震驚了，“就算有很多煩惱那又怎樣？有什么能比活著更重要？”

    所有擔憂與猶豫不決都被這一句話斬得干凈。

    看著小丫頭一臉驚恐的模樣，青陽不由得笑了：“你說得對，沒有什么能比活著更重要?！?/br>
    到南禺時，如芷才發(fā)現(xiàn)他們所去的地方是南禺的邊境，距離她的小疊風院十萬八千里，完全不用擔心會碰上那個妙音夫人，于是終于放下了心。

    眼前就是浩無邊際的南冥海，青陽望著那片海出了神，許久沒有說話。

    如芷委實沒看出來這片海有什么特別的，忍了一會兒，禁不住問道：“你在看什么？”

    “霧波?！鼻嚓枌λ恍?，不等她再次發(fā)問，便指著眼前那片海道，“這片海域，以前有一處叫做瑯川的地方，瑯川不大，曾經(jīng)也是屬于南禺的?，槾ㄔ龠^去一點便是它的邊界，名叫弱水，那水里面沒有生氣，會吸進所有經(jīng)過它上空的東西，所以每次越過瑯川，神仙們要么得飛得很高，要么就需要繞行。過了瑯川弱水，便是我的故鄉(xiāng)霧波了?！?/br>
    他回過頭，瞳孔返元成藍色，眼里含了些霧氣，原本就捉摸不透的那雙眼睛變得更加撲朔。

    如芷愣在這雙眼睛里，聽見他繼續(xù)道：

    “那里也曾經(jīng)是你的故鄉(xiāng)，瑤華?！?/br>
    “你……”如芷心里忽然揪了一下，面上卻只是扯著嘴角，在他眼前揮了下手，“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叫誰呢？”

    青陽沒理會她，接著自己的話頭道：“后來麒麟族與鳳凰族皆出了叛徒，霧波與瑯川被魔族吞噬，經(jīng)過許多年，魔族被封印回虛空，霧波瑯川也因此消失——這是與你講過的?！?/br>
    這是那天晚上帝君給他們仨講的“說來話長”的故事，如芷記得很清楚，便連連點頭。

    “其實距離霧波消失，也不過幾萬年的光景，那時候活著的神族現(xiàn)在大抵也都還活著。只是世事紛繁亂眼，大家都只愿意記住美好的事情?！鼻嚓栴D了頓，“霧波消失后，我便閉了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