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跑?什么跑?”劉武衛(wèi)十分奇怪。 可是過了一個小時之后,他就不奇怪了。 這一個小時里,白風(fēng)一直跟這幫士兵坐著聊天,天南海北油鹽醬醋的什么都聊,剛一開始,這些兵都有些懼怕他,不敢說什么,不過時間長了之后,這幫粗漢也就不管那個了,有什么就說什么了,即使談到欠軍餉的事情都毫不避諱的開始大罵特罵,白風(fēng)也跟著罵,可是罵過了之后他還饒有興致的挨個問他們都欠了多少。 “我們這幫人,都欠了將近一年的了,就發(fā)軍餉的那幾個月,也不是全發(fā),剛一開始是發(fā)八成,一個月一減,一個月一減的,到了最后就欠著了?!?/br> “那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不給發(fā)餉不知道鬧嗎?虧得我還聽說你們都是別的隊伍中的刺頭,兵痞什么的……” “誰說不是呢,那要在以前,可不是早就鬧起來的,不過,在這定蠻縣里面當(dāng)兵……唉……就別說了。” “以前我們也鬧過,可是被砍了幾顆腦袋過后,也就都怕了?!?/br> “兵痞也怕?” “就是兵痞才怕啊,上面說了,都是些好人堆里挑出來的,要是還敢鬧餉的話就全殺了。要不是顧忌著薛將軍,恐怕咱們這些人早就完蛋了?!?/br> “定蠻縣的兵跟別的地方兵不一樣,別的地方死人的話,上面多少顧忌點什么,不敢做得太露骨;這里,哼哼,他們都想讓我們死光了才好……” “沒聽說有哪個把總是因為鬧餉的事情被上面砍頭的啊?” “把總當(dāng)然不會跟著我們鬧,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誰會管咱們小兵的死活……”這個兵明顯嘴巴不嚴(yán),居然當(dāng)著白風(fēng)的面說把總的不是,幸虧旁邊還有人比較清醒,使勁的推了他一下,他才不好意思的干笑一下,不說話了。 “真沒意思。”看了看時間,估摸著差不多了,白風(fēng)從人堆里站了起來,拍了拍手,吸引了軍兵的注意力。看著他站起來了,其余的兵丁也不敢繼續(xù)坐著了,統(tǒng)統(tǒng)站了起來。 白風(fēng)回到屬于他的位置上,等這群兵把隊伍整理好之后,站在了他剛才坐的那張凳子上,舉手示意兵丁安靜一下,大聲說道:“剛才我也跟不少弟兄談了一下,覺得很沒意思??!很悲哀啊!” “有的弟兄說,咱們北城的駐軍跟其他兩個所的駐軍組成不一樣,受欺負(fù)??墒俏乙f,咱們北城的弟兄們,不是挺好的嗎?” “你們這六十多人里面,外來的犯事兵就足足五十多人,剩下的,不是家里窮得就剩下個身子了,就是犯了大事不得不到軍營里躲著的人?!?/br> “你們總以為自己是好人堆里挑出來的臭蟲,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恨不得你們?nèi)妓拦?!?/br> “不過,你們是真的該死嗎?” “告訴我,你們這六十多號人,哪個是jianyin捋掠無惡不作的混賬?哪個是搶男霸女不孝父母的人渣?” “沒有!一個都沒有!” “你們都是各個部隊里面打架最猛的刺頭,是橫行鄉(xiāng)里聚眾鬧事的混混。不就是能打點嗎?不就是愿意惹事嗎?這也叫該死?” “我他媽還一氣殺了三十多人呢,我怎么不覺得我該死呢?” “還有的弟兄們說,以前鬧過餉,可是被別人給砍了幾顆腦袋去,這就不敢再鬧了?!?/br> “丟人哪,當(dāng)了兵還怕死,丟人哪;跟自己一塊干的弟兄被砍了腦袋卻不敢替他們報仇,丟人哪;丟人哪!我都替你們丟人!” “我了解過,每次蠻子襲掠,咱們北城的弟兄殺的最狠,沖的最前,打得也最猛!就是你們這幫跟草原蠻子拼命的家伙,遇到那幫喝兵血的王八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你們摸摸自己褲襠里,還有沒有那么一嘟嚕!” “x的,現(xiàn)在時間正好,我明告訴你們了,咱們北城駐軍存的軍糧不夠用了,老子要去鬧餉,你們敢不敢跟我去?” 聽了他這一煽動,底下的兵都蒙了,心說這是什么人啊這是,剛過來當(dāng)把總就煽動兵丁鬧餉,這以后還想不想往上混了?他就不知道這么鬧了一下子之后,甭管成不成功,他這仕途就毀了? “白總,不是小的壞您的事,小的就想問一問,您帶著我們鬧餉,就不怕上面記恨您?”有個心里藏不住事的二愣子硬是在這關(guān)頭問了出來。下面的兵丁刷的一下都抬起了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白風(fēng),看他要怎么說。 “mb的,問得好!”白風(fēng)毫不客氣的大著嗓門吼道,“我知道這事情發(fā)了,上面那群王八蛋就得記恨我一輩子,那又怎么樣?老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怕他咬了我的鳥去?把老子逼急了,殺他全家,我看誰還敢記恨!” “老子就是看不慣,憑什么我的兵在前面流血死人,他們在后面吃香喝辣????當(dāng)官的護(hù)不住自己的犢子,那還叫人不?” “好!”白風(fēng)這話一說完,底下的軍兵轟的一下叫起好來,仔細(xì)看過去,每個人的眼睛里都存著晶瑩的東西。 白風(fēng)很是霸氣的一揮手:“拿上兵器,老子帶你們鬧餉去!” 定蠻縣好歹也是號稱青云城外第一縣,是離蠻子最近的那個縣,為了能保住這里,貯存在這里的軍械、服裝、糧草什么的絕對不少,足夠給全縣駐軍足額發(fā)上三年的餉了,即使遇上大軍圍城,拋開發(fā)餉所用,還有余外的一個月糧餉呢。 可,主持整個青云城轄區(qū),也就是薛黑子的地盤上發(fā)餉的按察僉事卻下了嚴(yán)令,不準(zhǔn)定蠻縣給里面三個駐軍發(fā)餉,能拖就拖。 說句良心話,這事可不是對著白風(fēng)來的,畢竟,開始欠餉的時候白風(fēng)還在現(xiàn)代社會當(dāng)他的特種兵呢,就算是想要對著他來,那也得這個按察僉事有那個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載的本事才行。 他這么做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一個字——錢! 錢是什么?。垮X是一種等值量化的交換工具,是促進(jìn)社會繁榮發(fā)展的一種金融流通工具。關(guān)鍵是在流通兩個字上面,只要流通起來了,錢就能下崽,變成更多的錢! 還有句話,叫再大的大款也大不過公款。 青云城的按察僉事,馬光杰,到任第一天就已經(jīng)打上了公款的主意。烈州府是個軍管的府,在這里,一切價值都體現(xiàn)在軍隊身上,一切都是為軍隊服務(wù)的,那么,這里公款所占比重最大的,就是軍餉了,當(dāng)然,還包括軍備,軍品之類的附加物品,這在馬光杰的眼睛里面,就是一條條流動的銀河。 他早就定下了計劃,即使不能cao縱這條銀河,也要在上面開一條支流,為自己,為了族兄馬光烈斂取財富,有了錢,馬光烈才能有底氣再上一步,馬光烈再上一步,他馬光杰才能跟著雞犬升天。 所以,對于撈錢這件事,他是盡心竭力的,甚至買通了不少武官,為他所用。 高城大埔的軍餉盯著的十分之嚴(yán),他到任時間尚短,此時還插不進(jìn)去手,無法進(jìn)行挪用。但是,邊關(guān)小縣城就不一樣了,那里雖說常常發(fā)生戰(zhàn)斗,可是,就因為常常打仗,死上幾個兵丁才不起眼,反正那種小縣的花名冊都是擺樣子的居多,里面說不上有多少貓膩呢,誰都查不出來什么。 至于定蠻縣,更是連花名冊都不上交,這里死上個把人,就跟死了幾條狗一般,一點波瀾都不會有。 馬光杰的黑手,就伸向了這些邊遠(yuǎn)小縣。反正以他的權(quán)利和收買的部分軍官,要在這些小縣城里為所欲為,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定蠻縣的兵不好管吧? 也敢鬧餉。 可那又怎么樣?砍了幾顆腦袋下來,給辦事的人一點點銀錢,不也就這么解決了嗎? 馬光杰一直認(rèn)為,定蠻縣的那件事情是他的得意之作,是他宦海生涯中最靚麗的一朵浪花,每每想起之時,他總是覺得,自己,真是太浪了! 他可是沒有想到,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 白風(fēng)就比他浪的多了。 在老徐家住的這三天,白風(fēng)也不是什么都沒干,起碼他在認(rèn)真的思考著自己的出路。 威,他已經(jīng)施出去了,一下子殺了三十多人,這要是還有人不服的話,他就找根繩子吊死算了; 恩呢?他很糾結(jié)。 雖然他還有三千多兩銀子,可是他知道,他那點東西,要扔在收買人心上,根本就不夠看的,更何況,他還要弄火槍,練新軍什么的,這都是坑,別說是三千兩,就是三萬兩也不夠填的。 都是本鄉(xiāng)本土的人,聊天間,老徐頭無意的提起,這定蠻縣的軍餉欠得厲害,從前有次鬧餉都砍了好多的腦袋。 一聽到這句話,白風(fēng)眼睛就亮了。 欠軍餉不怕啊,這正好是個機(jī)會,自己正愁著沒有像樣的甜棗給手下呢,這不就有人巴巴的給送上來一筐甜棗呢嗎? 錯,不是甜棗,簡直是仙桃??! 這誰干的好事啊,太夠意思了吧? 44.第二卷 戲淺灘44 鬧餉衙門口 雖說心里沒口子的感謝那些欠餉的王八蛋的十八輩祖宗,白風(fēng)還是決定先帶著人把該拿的東西拿回來再說。 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同樣的,想要人心不散,那就得讓下面的人知道,你是把他們放在心里面的! 盞茶功夫過后,散去的兵丁拿著武器就又都集合了回來。白風(fēng)也不急,先是讓下面人點了點數(shù),發(fā)現(xiàn)少了那么幾個。 轉(zhuǎn)頭一想就明白了,這是有了逃兵,誰不怕死呢?尤其是鬧餉這事,如果弄大了,死得就太不值了。 可是說實話,鬧餉這種事情在白風(fēng)看來,確實是件小事。 能有多大呢?他白風(fēng)本來就是陰差陽錯,被逼著趕著到這里任職的,要不是實在是喜歡了張靜萱和輕語那兩個小丫頭,他早就跑了,憑他的身手和前世的訓(xùn)練,在這個信息不發(fā)達(dá)的世界里,即使是在繁華的城市里面,也能活得悠哉自在。更何況,他如果不嫌麻煩的話,臨走將馬光烈一家都送上西天,也就是個把月的事。 鬧餉也是這樣,有了事就扛著,扛不住了大殺一通,然后就走了算了,他相信,肯定有人不怕死,和他一樣都是亡命徒,可是,這絕對不包括那些有權(quán)利喝兵血的人。 他本以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可是,他沒想到,就算是光腳的,也有怕走路咯腳的人存在。尤其是這其中,竟然包括了一個小旗!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壞榜樣的力量更是如此。 白風(fēng)高聲宣布了“逃兵”人員名單,缺的這四個人平時就是膽小怕事的家伙,本來不出奇,但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做了逃兵,對這些在場的兵丁的決心是有不小的影響的。 對待逃兵,古今中外無非就是一個字,殺! 派出四撥人,很快的就將這四個家伙抓了回來,五花大綁的捆了,跪在院子正中。 白風(fēng)沒有說話,就是站在那里看著這四個家伙,同時也看著站著的兵丁們。 影響很壞,尤其是那個小旗。 作為小旗,一個十人小隊的首領(lǐng),絕對應(yīng)該起到表率作用,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一個小旗如果懦弱怕死,那他所帶的那個隊伍不久也就會成為一窩怕死鬼,這樣的人不嚴(yán)懲的話,怕死之風(fēng)盛行起來,對于一支軍隊來講,將會是一場比瘟疫還要可怕的災(zāi)難。 就像現(xiàn)在,即使是站著的這幫兵丁,看著眼前跪著的這名小旗,眼神里面都不自然的流露出了退縮不前的意味。 許久,白風(fēng)走到了那名小旗的面前,那名小旗低著頭,看起來滿臉悔恨的,可是,偶爾從細(xì)枝末節(jié)能夠看得出,他這種悔恨,表演的成分居多。 沒有再等白風(fēng)開口,這名小旗率先求饒了,只見他一下子將頭磕在地上,泣不成聲的說:“白總,小的該死,小的……” “你不用說話?!卑罪L(fēng)冷冷的打斷了他,“我可以替你說?!?/br> “你是一名小旗,軍餉雖然不高,可是到了你們這一級還是按時發(fā)放的,雖然不足額,但多少從手下兵丁嘴里扣點出來,一家人過點好日子什么的怎么都夠了。” “而且,像你這一級的兵頭將尾,又碰上了新任的上司,表現(xiàn)得規(guī)矩一點,懂事一點的話,一般來說,新任的上司是不會換掉你的,這樣你就能繼續(xù)過你的幸福生活?!?/br> “老婆孩子熱炕頭啊,鍋里有米,炕上有人,這日子,就是我也不想改變的?!?/br> “可是你就沒替弟兄們想想,他們之中有幾個有錢娶妻生子,建房起屋的?咱們把標(biāo)準(zhǔn)降下來一點,就說他們幾個手里有存錢的?” “很少吧?” “弟兄們過得這么難,你過日子就能舒坦?” “我知道你的小九九,鬧餉你是不會去的,可是,你一定會密切注意這事情的動向;這樣,如果鬧下來了呢,你再表現(xiàn)得活躍點,這樣餉銀少不了你的,鬧不下來呢,上頭追究下來,你又沒參與,到時候無論是下面的弟兄倒霉還是我這個領(lǐng)頭的倒霉,都波及不到你的身上,你的小日子該過還是過,你說,你是不是這么打算的?” “白總,我……” “別,你可別叫我白總,我可不敢?!?/br> “我是帶你們?nèi)ヴ[餉,是要將該給你們的東西一樣不少的拿回來!我不是要帶你們造反!” “連這種事情都要往后縮,日后若是我?guī)銈內(nèi)ゴ蛐U子,你還能不逃?我告訴你,別人的部隊我不管,只要是在我這里的兵,那是要絕對放心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給同僚的!就你這樣的人,誰會敢把后背交給你?” “你太令我失望了!” 白風(fēng)滿意的看著自己一席話,已經(jīng)將四周看著的兵丁眼中那種畏縮給消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感慨和憎恨! 沒錯,對于這種隨時會給自己背后來一刀的人,這幫子兵沒有一個不恨的。 “白總……我知道錯了,我跟您去鬧餉,我……” 白風(fēng)伸手扯掉他的頭盔,順手一刀,將他大好的頭顱斬下,扔到一旁。 “所有想要跟我去鬧餉的,弄點血抹在臉上,不想去的,現(xiàn)在就給我滾!老子不要沒卵子的兵!” 侯三第一個站出來,在這小旗的脖子上一抹,把血涂了一臉,接下來是這幫子兵,一擁而上,都在臉上涂了血。 白風(fēng)滿意的看著所有人都嗷嗷叫著,情緒特別激烈,瀟灑的把手一揮,說道:“走,跟我去鬧餉!” “是!白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