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姜雍容:“…………” 好吧,你們高興就好。 “我來是有件事情想問你?!苯喝菡f著,走到書案前,案上鋪滿了紙張,全是一幅幅的陣形圖,她從里面找到空白的紙卷,提筆蘸飽墨水,開始在紙上落筆。 穆騰原以為她要畫陣形圖,十分有勁地在旁邊觀摩,看了一會兒之后發(fā)現(xiàn)她畫得云里霧里,似乎和陣形圖并沒有什么關系,頓時便沒了興致。 可就在他正要走開的時候,畫面上的云山霧罩之中,現(xiàn)出兩條眼熟的龍形。 “咦?!”穆騰越看,眼睛便睜得越大,“你、你、你——你怎么會畫這個?” 他恍然大悟:“天爺啊,你就是那個一直給我錢的恩人?!啊,你痛恨風長鳴不要你,所以不惜花上幾百萬兩,讓我一路打到京城,就是為了讓我?guī)湍銣缌孙L長鳴?!” 穆騰臉上的神情這輩子都沒這么復雜過,混合了震驚、訝然、不可思議,以及一絲敬畏,“我的娘……你這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姜雍容,“你想多了,我并沒有幾百萬兩可以給你花。” 穆騰問:“那是誰?!” 另一個聲音幾乎是和他的重疊在一起:“那是誰給的?” 姜雍容抬起頭,就見風長天不知什么時候來的,身上穿著團龍袞服,威儀無限,人卻是歪歪地靠在牢門前,胳膊底下夾著一副畫卷,對著桌上的畫吹了一聲口哨,“喲,我家雍容畫得很好嘛!” 第42章 . 審問 怎么跟大嫂說話的?! “陛下怎么來了?”姜雍容訝異, 這個時辰他不是應該在上早朝么? “爺說的話都不管用,還坐那兒干什么?與其聽那幫大臣廢話,還不如來找我兄弟玩沙盤。”風長天說著走進來, 將夾著的那幅畫往桌上一擱,“上回走得匆忙, 忘了把畫給林鳴了,這就一道帶過來了。” 穆騰將這畫展開一瞧, 頭上的霧水更重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畫到底是誰畫的?” 姜雍容示意他看落款。 “傅知年……那個大jian臣?!”穆騰嚇了一跳, “可他……不是早死了么?”他的臉色頓時有點發(fā)綠, “這兩年一直給我軍餉的財神爺……是個死人?” “別鬧,怪磣人的?!憋L長天往姜雍容身邊蹭了蹭,“雍容快說, 到底是誰?” 姜雍容道:“陛下可以想想看,先帝造寢陵的那三百多萬兩是怎么沒的?” “我哪知道是怎么……”風長天一語未了,眼睛登時睜得老大,半天沒言語,怔怔道, “不可能吧?” “不可能!”穆騰斬釘截鐵道, “你這女人腦子莫不是不清——” 話沒說完,風長天一腳踹出, “怎么跟大嫂說話的?!” 姜雍容只見穆騰整個人從眼前飛過去, 直接貼到了墻壁上, 好一會兒才滑下來,但落地便又生龍活虎, 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了起來:“你聽聽她說是什么話!風長鳴給我錢讓我來打他!是我攻破了皇城把他逼到自焚的!老子造反從來不后悔,他風長鳴就是個昏君,老子要是再活一次, 還要再造他娘的反!” 他說完,憤然又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個重點,“賭局還沒見真章,她怎么就成我大嫂了?沒準是我弟妹呢?” 風長天道:“那就再給你一個月,一個月定輸贏?!?/br> “你瘋了?一個月怎么夠?!” “交不出來?那你就輸了?!?/br> “喂!” 眼看著兩人已經(jīng)偏到了外婆家去,姜雍容也沒有再多說,將傅知年的畫收起來,再將自己的畫撕了。 風長天整整衣裳走過來,發(fā)現(xiàn)姜雍容那幅畫不見了,大驚:“干嘛撕了?你畫得比傅知年的好看多了!” 姜雍容低頭一笑。被他的眼光夸畫得好,她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愁。 風長天手一撐,人便往書案上一坐:“雍容,你說,真是我那七哥么?” “妾身也是猜測。”姜雍容道,“穆騰的銀子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先帝的銀子不知到哪里去了,兩下里一合,倒是對得上?!?/br> “可是……他圖什么?。俊憋L長天困惑,“想尋死也沒有這么個尋法,這是想用整個天下給他陪葬?我那七哥這么霸氣的么?尋死都與眾不同。” 姜雍容其實不了解先帝,因為,完全沒有機會去了解。 她只是隔著時光回望,終于了解了先帝的絕望。 是在烈日之下一劍殺死傅知年的時候,先帝的心也死了吧? 所有的夢想都化為了泡影,姜家像是一團巨大的陰云籠罩著大央,籠罩著他,他知道自己終生都無法打敗姜家。 當看到穆騰的那一刻,先帝心中的喜悅與激動,是不是就像當初看到傅知年一樣? 穆騰桀驁不馴,戰(zhàn)力超強,就像一頭霸道的雄獅,能撕碎一切獵物。 這是他為姜家找來的劊子手。 他沒辦法消滅姜家,那就讓穆騰來吧!哪怕是賠上自己的性命,哪怕是賠上整個天下,他也甘之如飴。 “妾身無憑無據(jù),無法為陛下解惑?!苯喝莸囊暰€望向窗外,“不過,有人可以?!?/br> 窗外是一座小花園,林鳴穿著郎將的鎧甲,正在獄卒的導引下往這邊來。 姜雍容輕聲道:“那個刻著云龍圖的印章應該在林鳴身上,陛下只要審問林鳴,應該就能知道一切?!?/br> 不過,以林鳴的性子,只怕也可能會像穆騰一樣,什么都審不出來。 但是無妨,只要找到印章,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風長天也望著窗外的林鳴。 林鳴尚不知道窗內(nèi)有兩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的神情平靜,氣質(zhì)清冷,顯而易見是個文士,以至于那身鎧甲對于他來說似乎過于沉重。 穆騰看看風長天,又看看姜雍容,腦子里“這女人胡說八道”和“我草她說的不會是真的吧”正在天人交戰(zhàn)。 林鳴進來了,先行禮,然后問道:“敢問陛下詔臣何事?” “喂,小子,給老子寫信送銀子的人是不是你?!”風長天還沒說話,穆騰先忍不住了,“那個印章是不是在你手里?!” 林鳴一陣訝然,然后望向風長天:“回稟陛下,臣不懂他在說什么?!?/br> “哦,不懂就算了。”風長天躍下書案,將那幅畫卷遞過去,“喏,雍容說這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讓爺還給你?!?/br> 林鳴一陣激動,立刻跪下,雙手高舉過頭頂,接過畫軸,“傅君對臣有再造之恩,傅君遺物,對臣來說重逾性命。臣謝陛下,謝娘娘!” “好!這才是叫義氣的好漢子!”風長天道,“你上回也算救了駕,爺還沒賞你,說吧,想要什么賞?” 林鳴道:“陛下,這畫已經(jīng)是最好的賞賜。” “本來是你的,算什么賞?”風長天上下打量他,“你不懂武功對不對?” 林鳴道:“臣汗顏。臣忝為郎將,卻無行武之能?!?/br> “是我那七哥亂來嘛,你一個讀書人,怎么能當武職呢?”風長天說著摸了摸下巴,“這樣吧,你去太學當祭酒好了!” 林鳴愣住了。 姜雍容也愣住了,不是說好了要審問么?怎么變成了升官? 羽林衛(wèi)郎將是五品中,太學祭酒是四品上,中間隔著三道官階,林鳴這是連升三級。 “可可是陛下……”饒是鎮(zhèn)定如林鳴,聲音也忍不住打顫了,”“太學祭酒乃是蘇之珩蘇大人……” “今天不是了?!憋L長天閑閑道,“今兒一早他就告病致仕了?!?/br> 姜雍容:“……” 這病的名目是叫“十萬兩白銀”么? “可臣年輕,資歷淺,恐怕不能服眾……” 風長天打斷他:“給你升官兒你還不樂意了是吧?你這可是救駕的功勞,賞你個四品官兒怎么了?有誰不服,讓他來找我!” ……誰敢? 屋子里的三個人心里都冒出這一聲心聲。 林鳴再也沒話說了,行了個大禮,深深磕頭:“臣,謝主隆恩!” 風長天這才滿意了,“去吧。” “臣告退。”林鳴磕了頭便要退下,姜雍容道:“恭喜林大人,這是第四次起用了?!?/br> 林鳴道:“臣必竭誠盡忠,以報陛下知遇之恩?!?/br> 姜雍容下一句就想問他如何個報法,肯不肯交出印章,但風長天在這里,她不能喧賓奪主,因此看了風長天一眼,示意他挾恩問訊,效果定然不錯。 風長天挑了挑眉頭,一臉“我明白啦”的表情,喚住林鳴:“等等?!?/br> 林鳴的腳步一頓,身體有瞬間的僵硬,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躬身道:“臣在?!?/br> “升了官兒,可別忘了請街坊鄰居喝酒啊,要不要來個雙喜臨門,把跟梁嫂的喜酒一起辦了?” 姜雍容:“……………………” 這是什么跟什么? 林鳴也是一臉懵,也有些窘,“臣、臣與梁嫂秋毫無犯,清清白白,陛下可能誤會了?!?/br> “誤會了?”風長天湊近他,左右瞧焦,“那你臉紅個什么勁?” “……”林鳴大約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同風長天是講不清楚的,干脆避重就輕,“臣遵陛下旨意,這就回去請街坊鄰居喝酒?!?/br> 一面說,一面利落地行禮告退,這下退得又急又快,仿佛陡然間練會了輕功。 姜雍容忍不住道:“陛下為何不問他?” 風長天訝然道:“問過了??!他不是說不知道么!” 姜雍容:“………………” “對!”穆騰大笑,“老子的軍餉跟林鳴沒關系,跟傅知年沒關系,當然跟風長鳴也沒關系!那位財神爺搞不好是哪一戶世家大族,說不定就是你們姜家!” 姜雍容一時還真反駁不了,太/祖當初就是在姜家的資助下推翻了前朝,創(chuàng)建了大央。 穆騰見她不說話,越發(fā)開心,“我就說嘛,怎么可能有人花錢請人滅自己?你這個女人簡直蠢得——” “呼”他再一次從姜雍容眼前飛過,貼到了墻壁上。 風長天收回踢出去的那條長腿,向姜雍容展顏一笑:“這貨皮厚,屋子里沒有炭盆,雍容你一定冷了吧?咱們走吧。” 姜雍容點點頭。雖說這里已經(jīng)是最好的一間牢房,但牢房終究是牢房,有一股陰寒之氣,穆寒不覺得,她卻是連指尖都發(fā)涼了。 兩人出了天牢,姜雍容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道:“陛下難道不想知道穆騰的軍餉到底是不是先帝給的么?” “嗐,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反正現(xiàn)在人沒了,銀子也沒了,穆騰也在牢里了?!憋L長天懶洋洋走在她身邊,歪過頭來看她一眼,“倒是你,明明對樣樣事情都不掛心,怎么這件事卻偏要弄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