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難說啊,畢竟都過去千年了?!?/br> “三門長老去了何處?宿首尊呢?” “他,呵呵,他不知和什么妖魔鬼怪勾結,管他死活做什么?” “現在還有人在守著地脈嗎?” “……” 曲危弦越聽越覺得生氣,好像壓抑了六十年的情感終于起死回生,他深吸一口氣,一把用微弱的靈力凝成一把靈劍,朝著最先說出“罪人”二字的修士,冷冷道:“你,和我打?!?/br> 那修士滿臉無辜:“曲宗主,這是何意?。俊?/br> 曲危弦一抖手腕:“打!” 所有人一臉疑惑,就在這時,相重鏡從一片虛空中緩步走出,瞧見曲危弦一人對著這么多人,連劍都取出來了,微微挑眉,笑著走上前:“這是怎么了?” 他雖然是笑著說的,但兩簇幽火不知何時冒出來了,在他身后化為巨大猙獰的惡獸,虎視眈眈盯著所有人。 眾人面面相覷。 一名劍修正是被相重鏡從地宮里救出來的,根本不想同相劍尊動手,見狀忙出來打圓場:“劍尊息怒,我們并無惡意,只是擔憂秘境中是否出了事,所以才多問了幾句?!?/br> 曲危弦還在那說:“你,打?!?/br> 相重鏡聽到周圍的竊竊私語,隱約明白了什么,他失笑著握住曲危弦的手腕,柔聲道:“好了,不生氣了?!?/br> 相重鏡一說這話,曲危弦這才將劍收了起來。 相重鏡并不怪這些修士,畢竟他們只是近幾百年前才修煉的年輕修士。 三毒從千年前就開始散播相重鏡妄圖斬斷地脈的流言,這么多年過去,甚少有人知曉當年真相,之所以喚他“罪人”,不過都是人云亦云不明真相罷了。 相重鏡淡淡道:“三毒秘境中的黑霧散去只是因三毒散了,諸位不必擔憂?!?/br> 眾人正在小聲嘀咕,聞言一愣。 被相重鏡救了的修士連忙夸贊:“不愧是劍尊,那千年前的罪人都被您輕易誅殺了。” “哦,謬贊了,我受之有愧?!?/br> “哪里哪里?劍尊太謙虛了!” 相重鏡指了指自己,無辜道,“可是那千年前的罪人,就是我自己啊?!?/br> 正在笑意盈盈想要稱贊相重鏡的眾位修士滿臉一僵,繼而全都倒吸一口涼氣,駭然看著他。 “劍尊……”有人干巴巴道,“這、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相重鏡看到他們又怕又不敢相信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狡黠一眨眼,故意嚇他們:“我還覺得挺好笑——諸位可曾聽說過,那千年前的罪人,名喚什么?” 其他人根本笑不出來,也分辨不出來相重鏡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在說玩笑。 有人迷迷糊糊聽上一輩說過那仙君的名諱,但也是幼時的事了,這些年根本沒記起來,現在聽到相重鏡這么說,又迷迷瞪瞪想了半天,突然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 那仙君的名字…… ——相重鏡。 就在這時,易掌門終于帶著易郡庭和易尺寒從靈樹上下來,聽到這幾句話,快步走過來,甕聲甕氣道:“全都是蠢貨!千年前真正的罪人哪里是仙君,這種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嗎?蠢貨!” 一向直來直去不動腦子的易掌門終于有機會罵別人蠢貨了,幾乎失去親生子這一事實讓他后怕不已,看到一群蠢貨還在逮著相重鏡圍攻,當即怒不可遏,手指幾乎指到那些修士的鼻尖了。 易掌門性子太直,雖然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但九州大部分人還是很喜歡他直率豪爽的性情,被罵也只是訥訥后退,嘴里叫著掌門息怒。 掌門息不了怒,越罵越來勁。 “你們當中我記得還有誰被那宿蠶聲抓去過吧,蠢貨,那宿蠶聲是真正的宿首尊嗎,他明顯是被人附身了,這都看不出來嗎?” “這些年那東西附身在多少人身上你們知道嗎?那些暗地里失蹤音訊全無的修士你們到現在有線索嗎?!都不動動豬腦子想一想的嗎?!” “蠢貨,蠢貨!全都是蠢貨!” 眾人被罵得狗血淋頭,暈頭轉向,滿腦子都是那鏗鏘有力的“蠢貨”! 在一旁的相重鏡情不自禁笑了出來。 他一直以為易掌門是個萬事都不過腦筋的粗人,沒想到他不是不多想,而是太會隱藏。 “易掌門息怒,我們……” “息什么怒?!老子兒子差點被那三毒給穿成串了,再息怒我就要自爆元丹了!”易掌門怒道,“現在宿蠶聲死了——死得好!——老子就是三門之首,你們要是再敢編排那什么罪人誣陷相劍尊,就給我等死吧!” 眾人:“……” 相重鏡:“……” 相重鏡頓時哭笑不得,道:“易掌門,不必如此。” 易掌門一回頭,對著相重鏡就沒那么大怒氣了:“劍尊不必受流言蜚語侵擾,您已經被九州三界誤會了上千年,總該真正沉冤得雪了?!?/br> 相重鏡一愣。 當年以身守護地脈,今日誅殺三毒,他至始至終都未想過被什么人認可、感謝,亦或是稱贊。 旁人的看法對他來說,早已不值一提,畢竟他最開始并不是為了他們而去守護地脈。 但這個看起來粗心大意的男人,卻對他說…… “該真正沉冤得雪了?!?/br> 相重鏡終于忍不住露出一個真正的笑容,他垂眸柔聲道:“好?!?/br> 話雖如此,相重鏡卻并未摻和進去,畢竟以他的性子,插科打諢可以,但要是讓他對陌生人一字一句將自己到底為九州做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那還不如一劍殺了他。 太矯情了。 易掌門卻是個不肯服輸的性子,當即慷慨軒昂地將相重鏡告知那幾句話的真相擴張到無數句,一連說了半個時辰都不帶打停的。 眾位修士被說得迷迷瞪瞪,有些意志力不堅定的,差點直接跟著易掌門瘋狂癡迷相劍尊。 千年前,相仙君一心只為三界九州,卻遭遇族人慘死,摯友入魔,就連自己也慘死的下場; 千年后,相劍尊以劍道聞名,徹底鏟除為禍三界多年的三毒。 可謂是大義凜然,恍如天神圣人。 相重鏡這種厚臉皮的人都聽得莫名臉紅,看到宋有秋找到了藥,連忙拿著去給滿秋狹療傷。 溜了。 就這么來回折騰了大半日,滿秋狹傷勢穩(wěn)住,易掌門也靠一己之力將相重鏡之事宣揚的人盡皆知。 ——宋有秋聽了都得直呼行家。 滿秋狹傷勢徹底穩(wěn)住后,相重鏡終于松了一口氣,想了半天,帶著他回了無盡道。 無盡樓的無盡樓依然有小廝在經營,瞧見滿秋狹跑著出門卻被抬著回來,當即哭天喊地。 “大人!大人這是怎么了?!” “大人??!” “我去找宋大人買棺……唔!” “閉嘴!” 相重鏡:“……” 相重鏡沒好氣地瞥了幾個小廝一眼:“沒什么大事,你們仔細照顧著點?!?/br> 眾人也知曉了相重鏡的身份和遭遇,看到他滿眼都是同情和崇敬,聞言忙道:“好咧!” 相重鏡將滿秋狹安頓好,曲危弦又沒多留,孤身一人回了去意宗,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同誰說話。 到了無盡樓的住處,相重鏡將昏睡的顧從絮從衣襟里捧了出來放在軟枕上,自己脫了外袍趴在旁邊,伸出細長的手指去有一下沒一下戳顧從絮的小龍腦袋。 顧從絮是條三毒龍,那些對其他修士來說是毒藥的三毒對他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靈力。 相重鏡檢查過顧從絮的身體,發(fā)現缺了一截龍骨導致無數三毒在他體內翻涌,進入不了內丹里去,所以才導致了他的昏睡。 若是想要三毒徹底為顧從絮所用,必須尋到最后一塊龍骨。 可他現在根本毫無頭緒,只能等顧從絮醒來之后讓他用龍身去感應龍骨。 相重鏡皺著眉看著小龍呼呼大睡,開始思考顧從絮最后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惡?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遭人恨的事兒,能讓一向縱容喜歡他的三更說出“可惡”這兩個字來? 只是取了點心頭血? 不應該吧,顧從絮從來不會干涉自己做任何事,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生氣吧。 相重鏡冥思苦想根本想不出來,再加上缺了些心頭血,沒一會他就開始昏昏欲睡。 臨失去意識前,他還在迷迷瞪瞪地想著。 “三更不會生我的氣,我之前那么鬧他都沒生氣,不至于現在都要成道侶了而不理我吧。” “不至于不至于……” 不知睡了多久,相重鏡在夢境中一腳踏空,一哆嗦猛地清醒過來。 他坐起來揉了揉汗?jié)竦念~間發(fā),正要本能去找顧從絮,卻見偌大的床榻上空無一龍。 相重鏡忙爬了起來,聯(lián)想到顧從絮昏過去前那個眼神和那句話,莫名有些驚慌,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跑出去找人。 好在他剛撩著簾子出了內室,就瞧見側坐在外室窗欞上的顧從絮。 顧從絮一條腿曲起踩在窗欞上,一條腿自然垂下,手腕搭在膝蓋上,偏著頭面無表情去看外面的落日。 夕陽披在他身上,異常好看。 聽到腳步聲,顧從絮轉頭看去。 相重鏡找到他,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跑了過去,和往常一樣笑著道:“怎么坐在這里?你現在還難受嗎?我再用靈力給你梳理梳理經脈?” 他走到顧從絮身邊,熟練地朝顧從絮伸出手,想要讓顧從絮把他抱到窗欞上去——他想和顧從絮一起并肩坐著看夕陽。 “等好一些了,咱們就去找最后一塊龍骨吧?!?/br> 顧從絮一言不發(fā)。 相重鏡左等右等沒等到顧從絮回答他,奇怪地晃了晃手,示意“干嘛呢,抱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