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他不想要被別人掌控分毫,甚至連顧從絮不想他流血這一丁點的掌控都受不了。 他面上甜言蜜語哄著龍,心中卻始終有自己的考量,就算顧從絮氣炸了肺,他也鐵了心不會顧忌分毫。 從來都是如此。 顧從絮本來覺得自己應該生氣的,但仔細想了想,他的心中只有空蕩蕩一片。 他難過地想:“或許他并沒有……那么喜歡我?!?/br> 相重鏡并未察覺到顧從絮在想什么,他踉蹌著捂著心口站起來,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回頭熟練地想要哄一哄顧從絮,卻瞧見顧從絮滿臉漠然,看著他的眼睛里看不出絲毫情緒。 “三更?”相重鏡道,“怎么了?” 顧從絮冷淡道:“沒什么?!?/br> 他這么冷靜,相重鏡反倒不好哄他了,只好干巴巴道:“剛才……剛才有些急,若不用心頭血,恐怕不能徹底殺了它?!?/br> 顧從絮:“哦?!?/br> 相重鏡:“……” 顧從絮根本不信他的鬼話。 他總算看出來了,相重鏡在想要徹底殺掉三毒時已經(jīng)定了這個心思,只是他從來不說,看到顧從絮擔心他流血罵他,還裝模作樣地應下,實際上根本沒往心里去。 顧從絮突然從這一件小事上徹底明白相重鏡的性子。 這種人,生來就不是屈居人下的。 而自己卻又是個占有欲極強的人。 顧從絮心想,他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讓這個人將自己的話好好地放在心上呢? 哪怕只是一句。 相重鏡第一次看到顧從絮這個神情,就連六十年前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也沒鬧這么僵過,他猶豫一下,正要上前去哄龍,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天雷的聲響。 頭頂突然白光一閃。 相重鏡微愣,隱約感覺到自己身上一樣東西似乎碎了。 他從已經(jīng)離將那破碎的東西拿出來,發(fā)現(xiàn)正是云硯里送給他防身的玉令。 玉令碎了,替他擋了一道生死劫? 相重鏡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厲聲道:“快走!” 顧從絮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現(xiàn)在他一點都不想聽相重鏡的話,冷笑一聲,原地化為巨大的龍身將他圈在最中央。 天邊突然出現(xiàn)的紫色雷云,不管不顧朝三毒秘境劈下天雷,顧從絮眼睛眨都不眨,用真龍的身軀強行擋了一道天雷。 只是一下,便讓他半個身子焦黑一片。 相重鏡死死按著惡龍的身體,焦急催促道:“秘境封印解開,太多三毒現(xiàn)世怕是驚動了天道,你不能留在這里!” 顧從絮將他護在身下,終于開了口:“你又想送我走,讓我眼睜睜看著你隕落嗎?” 相重鏡渾身一僵。 天雷還在不斷醞釀,顧從絮說完這句話后便不再吭聲,反而在降下天雷的空隙中,猛地將真龍靈力如同蛛網(wǎng)似的傾瀉而出,把整個三毒秘境團團包裹住。 剎那間,所有殘留下來的龐大三毒順著他的靈力源源不斷進入真龍的身體中。 那些三毒本源最終都未吞完的三毒,悉數(shù)被納入了顧從絮體內。 因為龍骨未全,顧從絮根本承受不住這么多三毒,剛到半數(shù)便渾身發(fā)著抖,似乎極其痛苦。 相重鏡又氣又急,卻又不能幫他什么,想了想忙將幽火召回來:“進我的元丹里去!” 兩簇幽火不敢耽誤,立刻從那晶瑩的龍骨上下來,竄入了相重鏡的元丹中。 相重鏡將兩截龍骨還給了顧從絮,靈力在經(jīng)過他的經(jīng)脈時才發(fā)現(xiàn),那巨大的龍身里,竟然還缺少了一塊龍骨。 那塊龍骨正在逆鱗處,看著極其明顯。 天雷依然在不住往下落,相重鏡在一片震耳欲聾的雷鳴中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滾雷落下。 顧從絮速度很快,幾乎只用了數(shù)息便將所有三毒吞入體內。 千年不見天日的秘境終于徹底恢復光明,但所見之處卻是一片廢墟。 因為三毒的消散,天雷又在空中噼里啪啦打了一通,終于緩緩散去。 相重鏡慌張地去看顧從絮,卻見那龍身上一片焦痕,黑霧緩緩治愈著傷口處,很快惡龍便化為人形,踉蹌著一頭栽到。 相重鏡一把抱住了他,抖著手將他擁在懷里。 “從、從絮?” “相重鏡……” 顧從絮臉色慘白,渾身發(fā)軟地倒在相重鏡肩上,體內三毒還在不住翻涌,根本平息不了,他看起來是難受得很,嘴里只知道喊著相重鏡的名字。 相重鏡忙不迭道:“是我,我在,我就在這里?!?/br> 顧從絮似乎笑了一聲,喃喃開口。 “相重鏡?!?/br> “你怎么……那么可惡啊?” 相重鏡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被天雷震聾了,詫異道:“什么?” 顧從絮沒有做聲,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昏了過去。 第100章 沉冤得雪 瓊廿一化為人形,瞥見相重鏡將化成小龍的顧從絮輕柔地放在衣襟里,古怪道:“你尋常放東西不是都往袖子里塞?” “……”相重鏡手指一頓,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你今天怎么那么多廢話?” 瓊廿一無辜地看著他。 因為三毒的散去,三毒占據(jù)的晉楚齡身體安靜躺在地上,已經(jīng)變成一具沒有神魂的行尸走rou。 六十年前瓊廿一被這瘋子狠削了一頓,此時新仇舊恨一起涌上來,當即沖上前一腳蹬在晉楚齡臉上,哼道:“主人,這東西怎么處理?” 相重鏡將顧從絮貼著心口放著,聞言斜了半睜著蛇瞳眸光呆滯的晉楚齡一眼,淡淡道:“他的神魂還在封印里解陣法,rou身……呵,將他送出秘境吧?!?/br> 晉楚齡的妖族族主之位并不干凈,他手中沾了不知多少妖族的血,若是被妖族知曉晉楚齡變成了這么一具無知無覺不知反抗的傀儡,不知會遭到如何對待。 相重鏡不想再費心去管晉楚齡的事,將視線移開,道:“走,先下去瞧瞧?!?/br> 瓊廿一一看沒自己的事了,立刻溜回去賭坊了。 相重鏡也沒管他,掐訣將晉楚齡的rou身送出秘境,縱身躍下靈樹。 靈樹當中,易尺寒一劍將樹身剖開一個大洞,一把抓住沒有三毒而往下墜落的易郡庭。 滿秋狹恍惚間認出了易尺寒和身后老淚縱橫的易掌門,輕喃著“啊”了一聲,一直死死拽著易郡庭的手倏地一松,整個人往下直直墜了下去。 易尺寒反應極快,一把將易郡庭扔到易掌門懷里,正要跳下去接滿秋狹,只是他才剛動,一抹紅影比他更快,幾乎像一支離弦的箭,同他擦肩而過。 紅衣烈烈,相重鏡眼睛眨都不眨地躍了下去,手指猛地一勾,火焰連著血色藤蔓,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將滿身是血的滿秋狹扣住腰身,險險沒有讓腦袋撞到靈樹中的分叉上。 相重鏡身披烈火,一把將滿秋狹接住,與此同時掌心貼著滿秋狹的手腕,源源不斷將靈力輸送進去,安撫他幾乎全部斷裂的經(jīng)脈。 滿秋狹神志不清,勉強睜開眼睛吐出一口血,迷茫地看著相重鏡。 相重鏡正在邊給滿秋狹療傷邊罵藤蔓:“你死了不成?!都不知道拽他一把嗎?!” 藤蔓似乎說了什么,相重鏡道:“沒用的東西——” 滿秋狹的視線好像被蒙了一層黑霧,呆呆看著相重鏡,隱約覺得這一幕似乎在何處出現(xiàn)過。 他意識被攪成一灘渾水,神魂劇震,元丹勉強用靈力凝聚住沒有直接炸開。 滿秋狹聲音細若未聞:“宗主……” 相重鏡已經(jīng)拽著藤蔓落了地,沒聽清楚這句話,見滿秋狹都傷成這樣還在強撐著要說話,忙道:“先別說話,馬上就好啊?!?/br> 滿秋狹伸出手似乎想要抱住他,嘴唇輕動,無聲道:宗主快逃。 相重鏡看清楚他的唇形,微微一愣。 滿秋狹再也維持不了意識,手腕直直垂了下去。 外面漫天暴雨已經(jīng)停了,相重鏡扶著滿秋狹一出去,在靈樹下等著的宋有秋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驚恐看著滿是是血的滿秋狹:“大、大人?!” 相重鏡嘆息道:“暫時沒有大礙,我先將他送到你的芥子里躺著,你去無盡樓找找看有沒有恢復傷勢的靈藥?!?/br> 宋有秋不敢在插科打諢,點頭如搗蒜,拔腿就朝著已經(jīng)變成廢墟的無盡樓跑去。 相重鏡輕柔地將滿秋狹送進了宋有秋的芥子屋舍里,擰著眉頭又為他輸送了一陣靈力,稍稍穩(wěn)住傷勢后,才不著痕跡松了一口氣。 屋舍外,曲危弦一身青衣,面無表情看著無數(shù)朝著此處而來的修士,眸底全是冷意。 前幾日三毒秘境反常打開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整個九州,但因靈樹還未生長成,許多人又敗興而歸,剩下一部分人在靈樹下的小鎮(zhèn)里守著,瞧見靈樹猛然長成參天大樹后便急忙趕了過來。 到了此處后,常年黑暗只能用犀照幽火才能尋到正確道路的秘境竟然化為了一座凡島,那縈繞在半空的黑霧徹底散去,隱約露出一片廢墟。 眾人面面相覷,將視線看向曲危弦。 一個持劍的修士嘗試著道:“曲宗主,敢問這秘境中……發(fā)生何事了?” 他可算是問對人了,曲危弦自己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更何談回答他。 曲危弦一言不發(fā),漠然看著他。 他不吭聲,周圍人顯得越發(fā)尷尬。 另一個修士看了看狼藉一片的靈樹以及黑霧散去后的秘境,猶豫了一下,才試探著道:“三門長老不是說千年前那個妄圖毀壞地脈的罪人死在秘境中的嗎,現(xiàn)在黑霧散了,難道那罪人的冤魂逃出來了?” 此言一出,眾人悚然一驚。 曲危弦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但大概懂了他們是在說驅除三毒的人是罪人,當即有些生氣,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生氣,想要罵人卻不知要罵什么,想要打人卻因多年的教養(yǎng)不能上手,只能冷冷看著那人。 那修士被曲危弦這個眼神看得一愣,撓了撓腦袋,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 其他人眾說紛紜。 “萬一那罪人魂魄再次逃出來修成鬼修,還會毀壞地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