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朝 番外 (二十七)
書迷正在閱讀:鬼見了我都發(fā)愁、慶陽長公主、挑戰(zhàn)禁忌的關(guān)係-BA別墅(下)、我哭了,我裝的、從一而終、那一夜,當(dāng)我迷失在你的香氣裡(日系BL/後半高H)、中文系先生、八零農(nóng)家小事、眼里月色(1v1 H)、和死對頭營業(yè)后真香了
比起那個迷蒙的女孩子,顏徵楠這會的稱呼,反倒更震撼人心一些,顧嫣然抬起頭,有些錯愕的,“什么?” 他其實很少喊她的名字,除了那個從戲苑里將她選出來的早晨,瑟縮著的女孩子鼓起勇氣望著他,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他一樣好聽,“我,我叫顧含喜?!?/br> 她聲音干澀得很,又察覺身邊別的小姑娘的取笑,大約說她的名字俗氣,叫她的臉微微的紅了,卻還是努力站直了,好像心里有一口氣在撐著她。 她聽見那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這樣溫和,“含喜微笑,竊視流眄,也沒有很俗氣?!?/br> “不過,”他頓了頓,低頭看那個小姑娘,嘴角的微笑說不清楚有沒有調(diào)戲的意味,“將來你長成了大美人,便不適宜了,不如叫嫣然吧。” 可后來他便多半稱呼顧嫣然的全名,或者偶爾她說話過分逾越了,三少會用“顧小姐”來諷刺她,過去一年里便更不要說了,顏徵楠在外人面前都已經(jīng)懶得做君子,更何況是對手下人。 因此顧嫣然又將目光落在那女孩子身上,大約是直覺連著這些日子的古怪,三少的受傷,和二太太接到消息,卻不派人來鎮(zhèn)江,同坐在草地上的女孩子有所關(guān)聯(lián)。漸漸地那女孩子的眉眼,和記憶中的那張臉重合,顧嫣然面上的遲疑才終于消去了,變成了一種嘲諷。 三少自然也看到了她眼睛里的諷刺,誠然顧嫣然是個很好用的下屬,可她這種時常外露的拆穿和不屑,實在讓他很難給她一個好臉色。 可今日他卻忍耐下來了,有意又拙劣的寬容,他咳了咳,又問了一聲,“你帶車來了?正好,我也該回信州了?!?/br> 雪朝明顯瑟縮了一下,看了看顧嫣然,又偷偷瞟了眼三少,有些喪氣地低頭,也不站起來,只是用手去戳地上的草皮。 反倒是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女子,了然地笑了笑,很得體地躬下身子,對雪朝伸出了手, “你好合小姐,”她勾起嘴角,“勞駕你這幾日照顧三少?!?/br> 雪朝自然也不是個沒禮貌的小姑娘,而何況對面是個容貌出眾的小jiejie,雪朝同她握了手,又紅著臉想要拍一拍她的馬屁,心里安慰自己,對方大概只是三少的某個朋友,剛巧叫嫣然罷了,“你好呀,”她撓了撓頭,“你的耳飾真好看?!?/br> 她聽了雪朝的贊美,笑容又大了一些,卻瞧起來,并不是很高興的樣子,讓雪朝很局促地,掙扎著站起來。 她望著三少,可憐巴巴的樣子,對方卻瞧也不瞧她一眼,叫雪朝很沒出息地,又垂頭喪氣,絞著手指頭,不知道該不該厚臉皮挽留他。 可他卻開了口,回頭問她,“同你一起來訪學(xué)的老師和同學(xué),還在鎮(zhèn)江嗎?” 雪朝踢了踢腳下的草皮,只當(dāng)他是要把她丟下了,悶悶地回他,“去上海了,我沒有去。” 她吸了吸鼻子,有點放棄地,“你走吧,我自己坐船去找他們?!?/br> 三少卻冷哼了一聲,沒有看她,過了一會,卻還是嘆了口氣,“你同我們一起回信州?!?/br> 他要帶她一起回信州,而不是丟下她一個人。雪朝心里的陰霾頓時掃去了,很希冀地看他,滿面的雀躍,被三少的余光瞥到了,手指攥地驀然緊了一些,又道,“我們還沒有離婚,你出了事,我也會很麻煩?!?/br> 他真是嘴硬,雪朝在心里笑得打滾,覺得他這樣分明是遮掩,真是可愛又傻氣,她想要上前去,撒個嬌,或者說個好聽的話來謝謝他,顏徵楠卻回了頭,看向她,很認真的樣子,“這次回去,我們便把離婚的事情料理了,我再找人送你離開?!?/br> 她驀得傻在那里,怔怔地看著他,以為這又是什么氣話。三少的聲音突然溫和地很客氣,“上回你走得太倉促了,你年紀又小,”他說的很委婉,頓了頓,又道,“這回將這件事了結(jié)了,日后你要嫁人,或者如何,也少了后顧之憂?!?/br> 開往信州的車輛有些顛簸,三少蒼白著臉,似乎并不舒服。雪朝原本還想勸他多休養(yǎng)幾日再走,可他說了那樣的話,叫她整個人腦子里都是離婚兩個字,再也沒有別的心思了。 她這會恨不得縮在車座的一角,連顏徵楠被一個顛簸扯到了傷口,有些隱忍地皺眉頭,雪朝也不敢去關(guān)懷他。她前面坐了個眉眼精致的女孩子,成熟、風(fēng)韻、得體的作態(tài),每一個都瞧起來和三少這樣襯當(dāng)。 而且她還姓顧。 女子眉眼凌厲,卻動人心魄,在陽光下,沖她微笑, “我叫顧嫣然?!?/br> 是那個報紙上出現(xiàn)過的名字,那張被油墨和報紙的褶皺弄得模糊的臉,原來是這樣的精致生動。似乎一切都解釋的通了,為何她來了,三少就要急著回信州,還非要當(dāng)著她的面,同雪朝講離婚的事情。 原來她就是顧小姐,也怪不得三少叫她“嫣然”的時候,雪朝的心猛跳了一下。 原來他并沒有,她以為的那樣,是被被逼的,或者不愿意娶新的夫人。 她瞧他喊顧小姐的樣子,溫柔繾綣,不定有多期待這場婚姻。 雪朝低著頭,她現(xiàn)在很想找個地方哭一哭,或者干脆在三少要她一同上車的時候,找個亂七八糟的借口拒絕掉,一個人回租界酒店流眼淚,一次性哭個舒服,然后再去買回法國的船票,從此把鎮(zhèn)江的事情忘在腦后,當(dāng)做是一個虎頭蛇尾的舊夢。 可她還是選擇同三少去信州了。 上車的時候,雪朝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同三少坐在后面,被顧嫣然瞧出來了,卻很平淡地打趣她,“您是大小姐,自然不能坐在前面了?!?/br> 雪朝的腦袋垂了更低了。 坐在顏徵楠身旁的,是合家的大小姐,不是他的妻子。 她的鼻頭酸的快要落淚。 可她卻恨不起來他,又覺得這樣雖然酸楚又難堪,也確然應(yīng)該同他一起去信州。顏徵楠當(dāng)著顧嫣然的面,同她說離婚的事情,大抵是覺得這樣是對新婚妻子的一點保障,是個很紳士的舉動。 他是個很體貼,很知道尊重妻子的人,雪朝吸了吸鼻子。 她打從聽到離婚兩個字,便像個被嚇壞了的小兔子,不說話,又畏畏縮縮地,恨不得離得他八丈遠,讓顏徵楠有些煩躁地看向窗外。 這樣不好嗎?比起她從前滿口的離婚,讓聽的那個人心冷得發(fā)疼,會否現(xiàn)在這個樣子,更好一些?他不愿意去想那個答案, 希冀是一種卑微的印證,好像他這個人,一年過去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可她卻長進許多了,顏徵楠呼出了一口氣。 誠然合鐘明要給她的,才是雪朝該去享受的生活,不過十個月,她便已經(jīng)可以獨當(dāng)一面了,不需要丫鬟的幫助,便可以自己在租界生活,有了許多新的本領(lǐng),可以駕車將他送到醫(yī)院,還能在最短時間里找到合適的男護工。 醫(yī)院的每個人都這樣喜歡她,他躺在病床上,可以聽見護士小姐同她的打趣聲。 贊美和善意已經(jīng)成為她的習(xí)慣了,大約是西方的禮節(jié),帶到了東方后,對飾品和妝容的贊美,能激起更多的友好,顏徵楠能想象她在法國如何如魚得水的。 如果再多些時日,她大概不需要父親和哥哥的幫助,便可以獨自撐起自己的生活,自信、從容,用自己的力量在這個亂世里生活得很好。 這天地浩大,成為一個可以獨善其身的女子。 那不是信州城少奶奶的身份可以給她的。 優(yōu)越和束縛捆綁在一起,便會腐蝕掉一個人,留在信州,陰郁和不滿會慢慢侵蝕她,信州這座牢籠,三少自記事以來,每一個打過照面的,微笑的面容下,無一不是淌著血的憤恨和得過且過。 為了利益和仇恨活下去,和為了享受美好活下去,是全然不一樣的人生。 就像剛剛來到信州,靠耍無賴和發(fā)脾氣度日的合雪朝,和現(xiàn)在的合雪朝,是全然不一樣的。 她值得更愜意自在的生活,值得在陽光下看到自己的付出和汗水有豐厚的回報,值得在順遂的生活經(jīng)歷里建立一個明朗正面的價值觀,值得相信每一個人都是善意的。 而不是在顏家變成一個猜疑、妒忌、不安的中年女子,和許多失去青春年華的富家太太一樣,開始用掠奪和惡意保護自己, 和傷害他人。 顏徵楠嘆了口氣。 所以不如不去開始。畢竟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清楚了為什么雪朝為什么開始抵觸離婚,會做出什么。 他倒情愿她只是一時糊涂了,或者年少不懂事,看不清楚什么才是對自己好的。 這樣他就可以冷靜克制的,在這場婚姻里,扮演好他應(yīng)該有的角色,一個善意的引導(dǎo)者,幫她推到她該去的地方。 這大抵也是他必須要有的長進。 顏徵楠的身子經(jīng)不住長途的車程,因此不能坐火車回信州,汽車開到一處城鎮(zhèn),便要落腳找一處旅館休息,這樣兩日不到,便能抵達信州。 顧嫣然扶著三少進了旅館房間,雪朝一早看見他傷口滲出的血,漸漸浸透了衣衫了,眼圈不自覺紅了,一面縮得遠遠的,不敢打擾他們,又忍不住扒著門框埋怨他,“為什么不等傷養(yǎng)好了再回信州呢?” 沒有人回答她,明明顧嫣然和顏徵楠,都聽到了,卻都將她當(dāng)個透明人。這兩個人的名字在雪朝腦子里過了過,居然還挺朗朗上口,讓她跺了跺腳,打算自己會房間里去,不要理他們了。 可她瞧到顧嫣然伸了手,要去解三少的扣子,她腦子里的火苗,又噌得冒起來,雪朝沖過去,氣勢洶洶地,“你做什么?” 那兩個人終于沒法忽視她了,顧嫣然抬了眼,面上還是尊重的,可她眼里輕蔑,讓雪朝心里被小小地刺傷了一下,她又聽見顧嫣然的聲音,平穩(wěn)地像在嘲笑她的反應(yīng)過度,“當(dāng)然是換藥了,”她偏了偏頭,又補了一句,帶一些火藥味,“合小姐?!?/br> 她是在嘲諷雪朝并沒有什么資格在這里指手畫腳,可雪朝卻上前去,掰開了她的手,讓顧嫣然也怔了,又聽見雪朝道,“你們沒有成親,怎么可以這樣呢?” 方才一路上,司機都稱呼她作顧小姐,大約是因為他們只是定親,還沒有真的成婚,雪朝這時候腦子卻轉(zhuǎn)得快的很,大義凜然的樣子,“你是女孩子,不知道要矜持一些嗎?” 顏徵楠差點沒有笑出來。 矜持兩個字從合雪朝的嘴巴里出來,實在是滑稽得讓他顧不得傷口的疼痛,想要哧得笑出聲。好像從前喝了兩杯果酒,便醉倒了,鉆到他懷里,非要親他脖子的女孩子,知道矜持兩個字是怎么寫的。又好像她回回冬天洗完澡嫌冷,都要跳到他身上,扯他的衣衫,鬧著要取暖,是一件多么矜持的事情。 當(dāng)然許多事情有他刻意誘導(dǎo)的成分,可是不知道矜持為何物的合雪朝,總是這么的, 容易誘導(dǎo),并付諸熱情。 他回過神,雪朝已推著顧嫣然往門外走,顧嫣然有些局促地望了望三少,顏徵楠卻沒有要挽留或者制止的意思,于是雪朝一面說著,“未婚的女孩子怎么能做這些呢?”,以及“讓我來就好了,總歸我們過幾日才離婚呢”,便將她推到了門外,又一鼓作氣地將門“砰”得關(guān)上了。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顧嫣然推出去。到門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雪朝喘著粗氣轉(zhuǎn)過來,靠在門上,想要擦一擦自己額頭的汗水,卻對上了顏徵楠,頗為促狹的眼睛。 她的耳朵瞬間紅了,又聽見三少慢條斯理地,“她雖然未婚,可應(yīng)當(dāng)比你,會處理傷口一些?!?/br> 雪朝想到他裂開的傷口,顧不得羞赧了,忙跑過去,去拿繃帶,一面很沒好氣地回他,“我有十字會頒發(fā)的技能證明,她有嗎?” 顧嫣然當(dāng)然不會沒有,只不過受的槍傷多了,處理傷口的切實經(jīng)驗也多一些罷了。 可合大小姐似乎也沒有他以為的這么不擅長。三少側(cè)過身子,雪朝一點點將被血浸透的長衫,輕輕剝離了他的背,一面小心地吹著,一面寬慰他,“會有些疼?!?/br> 她的氣息落在他背上的皮膚上,讓三少有些不適應(yīng)地抓緊了被單。除了上一回她要同他擦汗,雪朝總是被他的刻薄嚇得遠遠的,偶爾離他近一些,也要試探著看在哪個范圍能讓他眉頭皺的不這么緊,才敢邁出一點步子。 雪朝一面幫他將血漬擦掉,又很輕柔地同他安慰,“雖然血流的有些嚇人,傷口其實沒有這么嚴重。”她鮮少這樣的語氣說話,倒像是另一個人在他身后,借了她的嗓音,讓顏徵楠一時恍了神,又因她突然夾了棉球,為傷口上藥,悶哼了一聲。 他脖子突然紅了,說不清楚是疼的,還是因為在她面前如此,很沒有男子氣概。等到雪朝同他裹好了紗布,又找了干凈的衣服同他換上,瞧到他面色的紅暈,很擔(dān)心地湊近他,“你怎么了?”她伸出手摸他的額頭,“不會是感染了?發(fā)了燒?” 顏徵楠偏過頭,垂了眼睛,只輕聲回了句,“沒有?!?/br> 他又補了一句,“辛苦你,你可以回房間休息了。” 她卻一股腦坐到他床前,很厚臉皮地,“怎么能讓你一個人住呢?”雪朝心虛地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燈,信口開河地找借口留下來,“顧小姐還沒有同你結(jié)婚,當(dāng)然,當(dāng)然就我來照顧你啦!” 她以為他會繼續(xù)說那些難聽的話,或者翻從前的事情,來刺傷她??伤麉s沒有拒絕。大約有一些私心,也終于按捺不住了,一時占了上風(fēng)。 總歸人沒底線的事情做的太多了,突然想要做點有道德的事情,自我犧牲,又總會因為稟性難移,堅持不了太久,最后中途放棄。 雪朝便這樣坐在他身邊,傻乎乎地瞧著他,又似乎覺得不大合適,戀戀不舍地看了他幾眼,似乎想要走開了,去收拾方才藥品,顏徵楠卻開了口,讓她又很好意思地坐了回去,她聽見他問她,“你要紅十字的證書做什么?” 她聳了聳肩膀,“有一段時間馬賽政府說,商業(yè)代表投入人道服務(wù)和戰(zhàn)區(qū)醫(yī)療,捐錢啦,或者別的什么的,可以免稅。” 顏徵楠抬了眼,聽她的生意經(jīng),“當(dāng)然不能捐錢捐太多啦?又不是替我們打仗,捐的比稅還多,不是很傻?” 她點了點頭,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所以就去做做義工,拍拍照片,登個報,然后捐一些布匹,就可以省一些稅了?!?/br> 他偏過頭,輕輕笑了一聲,讓雪朝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當(dāng),當(dāng)然啦,要是你要打仗,要多少錢我都可以?!?/br> 她說完這些,有些羞赧了,抿了嘴角地,一面晃起小腿,打算換個話題。顏徵楠卻回了頭,看她的眼睛,有一些探究,又輕聲開口,“為什么?” 她很想告訴他。雪朝垂了眸,有點憂郁??伤氲椒讲潘蓄欐倘幻值臉幼?,又覺得自己的一腔熱血,自作多情的很,丟臉極了。于是她吸了吸鼻子,扭過身子,不看他,雖帶一點憤懣,卻很沒有底氣,只出個口頭的惡氣,低聲說了句,“你管我為什么?!保銢]有勇氣了。 她站起來,跑到離他遠遠的一個小腳凳,抱住膝蓋坐起來,想自己的事情去,不再搭理他。 到了夜里,雪朝端了熱水,來同他泡腳,她素來是錦衣玉食的,沒有護工在身邊,坐到了這個地步,三少實在無法同她冷言冷語,看見她要蹲下去,又開口制止她,“喊別人來就可以?!?/br> 雪朝方才的氣已經(jīng)消了,覺得他是懷疑她連腳都洗不好,“哪里來的別人?要你的司機來做嗎?” 她定了定又道,“一會要給你擦身子,不然傷口感染了,會要命的?!?/br> 她說的理所當(dāng)然一樣,好像只是紅十字證書里必修課程的某一項,三少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盯了她許久,想知道她會否只是開玩笑。 可她不是。 雪朝將他的腳放進了熱水里,擔(dān)心屋里的暖氣不夠暖,叫他著了涼,將他的腳放好了,便端了新的熱水要同他擦身。 她坐到他身邊,湊過去,要解他衣襟的扣子,三少卻閃躲了,又偏過臉,躲她的視線,“明日便到信州了,不必,”他聲音有些抖,像期待和窘迫混雜在一起,“不必做這些?!?/br> 雪朝卻很執(zhí)拗,掰開了他的手,去解他的扣子,一面道,“到了信州再說信州的事情。” 他的胸膛一點點露出來,雪朝的手指不經(jīng)意滑過某一村皮膚,感覺到他突然的顫栗,以為是他身子太弱,即使暖氣開的很足,仍舊覺得很冷,又同他道,“如果覺得冷就告訴我?!?/br> 她從熱水里撈出毛巾,擰掉了水,又很利索地,“我會快一些,這樣你就可以睡覺了?!?/br> 他怎么會覺得冷。顏徵楠只怕自己的血管在哪一刻爆掉了。分離了這么久,她每一次鼻息噴灑在他的脖頸和胸膛上,都讓他覺得血液翻騰起來,三少有些自我厭棄地握緊了拳頭。 他因受傷,看起來實在有些瘦削,幾乎可以輕易摸到骨頭。雪朝只想快一些結(jié)束,以免他受冷,又將毛巾淋了熱水,去擦他的腰腹。上面的肌rou仍舊很結(jié)實,讓雪朝心里顫了顫,卻覺得不該耽誤時間,甚至忽略了男子越發(fā)粗重的呼吸聲。 到她緊趕慢趕地幫他擦好了上身,重新披上上衣,顏徵楠有些自暴自棄地呼了口氣。 雪朝卻顧不得去看他的面色,忙不迭端了有些冷掉的水,去換了新的熱水。 她回來的時候,三少還怔怔地坐在那里,低垂著眼睛,睫毛投下來,瞧起來可憐兮兮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雪朝重新蹲下來,去解他的褲子,顏徵楠卻激靈了一下,倉皇地看著她,眸子里滾過的水色,瞧起來有點, 我見猶憐? 她匱乏的漢語庫里突然跳出來這個詞。 雪朝很正派得同他賭咒,“我一定不亂摸亂碰,你不要擔(dān)心。” 她確然沒有什么私心,并不是那種半路跑回來的前女友,心懷期待,不知死活地撩撥舊情。雪朝不過是下午一個人思索了許久,覺得既然他打定了主意要離婚,那大抵她能同他做的,也沒有許多了。 倒不如給他們倆的婚姻,畫個圓滿的句號,從前沒有機會履行妻子的義務(wù),便這幾日補一補,日后三少想起來,她也不是個那么一無是處的舊人。 可他好像當(dāng)她是個采花賊,一付要丟了貞潔的惶恐樣子,不定要給誰守身如玉。雪朝眨了眨眼睛,忍住心里的嘲諷,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可信一些,三少卻偏過了頭,不同她爭執(zhí)了,隨便她如何的樣子。 她還要脫里面的底褲,終于那個男子找回了一點底線,低著嗓子吼她,“你不許!” 雪朝抬起頭,看見他兇神惡煞的,卻一點氣勢都沒有,虛張聲勢的很,便撇了撇嘴,“好吧好吧,明天讓你府上的丫鬟給你脫?!?/br> 她一面用熱毛巾擦拭他的大腿,一面陰陽怪氣的,“小氣鬼,丫鬟和護工可以,就我不可以。” guntang的毛巾擦過他的大腿根,顏徵楠只覺得這是世上最可怕的煎熬,額頭上有汗珠子不受控地滾下來。雪朝的呼吸擦過他大腿的皮膚,三少劇烈的心跳聲和粗重的呼吸聲,已經(jīng)將他最后一層防線撕碎了,偏偏蹲在那里忙活的罪魁禍首,一概不知的樣子。 他惡狠狠地攥緊了拳頭,她一定是故意的。 雪朝想要他抬一抬腿,將一些邊緣也擦拭干凈了,便早點結(jié)束了,也省的他窘迫。可她卻發(fā)現(xiàn)被包裹的底褲,漸漸地鼓成一團。一開始她只當(dāng)自己眼花了,又過了一會,她甚至可以看出里面充血的形狀,快要沖破那層薄薄的布料。 她的臉驟然紅了,說不清是羞的還是氣的,可她明明已經(jīng)很利索、很純情地在做這些事情,更何況這個人連續(xù)幾日對她愛答不理,不該這樣沒有出息。雪朝抬臉瞪他 ,指著那一處,很氣急敗壞地,“顏徵楠!” 三少卻很不虧心地回瞪過去,“你喊我做什么?” 雪朝才看見他滿面的紅,甚至?xí)灥搅瞬弊雍托靥诺囊惶?,好像她用熱水擦的不是她的腿,而是上半身。她又聽見他帶了氣地回吼她,“你覺得怪我?” 他自己都這樣了,還好意思吼她,雪朝荒唐地笑了一聲,她方才難得賢妻良母了一把,到了他眼里,不一定成了什么,要不是看他受了傷,她簡直想將guntang的熱毛巾扔在他臉上,“那怪我?我連碰都沒有碰!” 他下流的本色真是一點都沒有變,有了新歡了,還這樣容易起反應(yīng),雪朝哼了一聲,不愿意看他,不一定顧小姐沖他笑一笑,他就會撲上去。 她自個好不容易忍住了不罵出聲,又聽見他惡聲惡氣地,一點羞愧的意思都沒有,“說了要你不要管我,我就是這樣的人,你第一天知道?” 他這樣氣急敗壞,其中隱藏的委屈和自厭,卻還是戳中了雪朝。大約她從前每回發(fā)脾氣,說的氣話,都被他悶不做聲地刻在心里去了,不定折磨了他許久。 她又偷偷瞥了他一眼,果然他大抵是想起從前她罵他下流之類的,這會憤然又委屈,又破罐破摔地閉上眼睛,隱忍著不發(fā)作。 大小姐嘆了口氣,決定賢妻良母做到底,要去將他幫底褲脫下來,被顏徵楠按住了手,雪朝抬起頭,對上他一派混亂的眼睛,撇了撇嘴,“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能怎么辦?” 熱毛巾擦拭過半挺的roubang,高溫粗糙的刺激,讓三少低喘了一聲,又下意識地咬住嘴唇,她擦的很細致,將根部和囊袋都照顧到,縱然方才氣得罵他,卻還是很敬職敬業(yè)地幫他擦拭,這樣他夜里睡覺,也會舒服一點。 可他倒希冀她帶一點撩撥,或者使壞也好,也顯得他過分興奮的小兄弟,沒有這么地難堪。 三少克制著,不讓自己喘出聲,他心里實在有些后悔,從前幫她抄佛經(jīng),也該順便背一背,這時候也能稍微穩(wěn)定一些神智,不至于隨時都要交待在她手里。 那他大概會拿槍直接崩了自己。 到她終于擦拭干凈了,將毛巾放回到熱水里,三少有些失落地呼了口氣,想要自己換上干凈的底褲,然后關(guān)上燈,自己消化掉方才的羞恥。 她卻又回來了,半跪在他面前的地毯上,一只手扶住了仍舊挺立的roubang。 他意識到她要做什么,顫著聲音阻止她,聲音卻虛得要飄起來,“合雪朝……” 那女孩子瞪了他一眼,兇狠的樣子,好像拆穿他欲迎還拒的虛偽,“你閉嘴!” 下一秒溫暖的口腔包裹住他最敏感的地方。 長久的禁欲讓這一刻的感官清晰而激烈,三少整個胸膛都染上了紅,無法自持地仰起脖子,喉結(jié)滾動,距離他們最后一次歡好已經(jīng)十個月了,她怎么能。 怎么能回來。 怎么能再一次這樣親近。 roubang在她嘴里淺淺抽插了幾個來回,雪朝憑著記憶吮他頂端的敏感點,舌尖滑過他的溝壑,一瞬間從前所有的快樂與激烈,重新在顏徵楠的腦子里沖撞,像一道原本就破舊不堪的鎖,被輕而易舉地踢開。傾瀉的記憶和他原本就軟弱不堪的rou體交織在一起,讓他整個人像一塊久放的干柴,幾乎要燃盡了。 他不自覺撫上雪朝的頭發(fā),這樣順滑,和記憶中的那個夜晚一樣,她也是這樣深深地吞入他的火熱,喉嚨的滑膩柔軟刺激著那里,不一樣的是,沒有那一次刻意的討好。 反而是一種無奈的寬容。 三少垂下眸子,目光投在那女孩子換了角度吞吐他的樣子。長久沒有做這樣的事情,她生澀得很,瞧得出來漸漸有些吃力了,可是每一秒都像被延長一般地恒久熱烈,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粗喘再也無法壓抑,混著情欲的氣息,充斥在整個房間。 三少失控地挺入她的口里,她眼角的一點紅色和目光的溫柔,讓他心里變成一派熱烈的起伏,他曉得自己一定粗魯?shù)煤?,可是他在沖撞里神智早已消盡了,只剩下快感在他的血液里累積,三少難捱地發(fā)出悶哼。 溫度似乎高到了讓他無法承受的地步,久違了的快感漸漸淹沒了他,顏徵楠快意地閉上眼睛 ,原本撫著雪朝的手掌,也脫了力。 白濁一股股地射到雪朝的喉嚨,她一時沒有準備好,下意識推開他,癱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他的東西似乎比她記憶里要濃稠一些,有一些甚至嗆到了臉上。 也,也比從前快了一些?她在心里壞笑。 她偷偷腹誹,大抵他的新夫人會不滿意他的床上功夫,又或者他受了傷,從此便影響了日常水平的發(fā)揮。 活該,她惡狠狠地在心里罵他。 若她這會抬起頭,瞧見三少面上的緋紅和情動,大抵還要笑話他像個剛剛破處的小男孩,初嘗了滋味,還在方才的快活里失神??伤讲趴鹊奶珔柡α?,難受的緊,雪朝想站起來,去找毛巾將臉擦一擦,卻被人捏住下巴。 她困惑地抬頭,以為是自己不小心罵出了聲,叫他聽到了。 顏徵楠傾下身子,眷戀和欲望再也無法被他殘破的身體鎖住了,他的手指有一些顫,像一場過分延遲,但終于傾覆的迸發(fā)。三少的鼻子撞在她的臉上,笨拙地讓雪朝有些吃痛地皺眉,可他還是,執(zhí)著地,沒有章法地吻住她的唇,舌頭粗暴地撬開她的牙齒。 她口腔和鼻息里還是他的味道,卻被另一重情潮覆蓋了,三少的舌頭滑過她的上顎,讓她輕輕顫抖了一下,恍惚間她聽見他咬牙切齒的聲音, “合雪朝……” 她睜開眼,又很禮貌地眨了眨眼睛,等他的的問候, “你這個小混蛋。” — 啊,還是再虐一波然后再送這兩位滾蛋吧 伸個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