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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做戲在線閱讀 - 番外 雪朝(二)

番外 雪朝(二)

    雪朝長到了16歲,在沿海的某一所大學(xué)里讀到大學(xué)一年級。她生的美,性格又張揚,一面受人愛護,一面又難免受人嫉恨。可她也不在乎這些,她那時同教法語的教員打的火熱,外頭的人說她,她也不管,總歸說的過分了,她父親自然會壓下去。

    她承這些優(yōu)越和愛護,過的無憂無慮。嘴碎的說她早晚要去嫁給那個洋鬼子,她也不以為然。她雖然自幼受這種簇擁,卻開竅的很晚,曖昧對她而言,是一種很有趣的消遣,并沒有逾矩,也沒有不堪。

    “我不過是想好好學(xué)法語罷了,”雪朝嘟著嘴同她哥哥爭辯,“你也知道那些女孩子,除了想著嫁人,并沒有什么正事做,便知道編排我?!?/br>
    她哥哥雖然面上訓(xùn)了她幾句,扭了臉卻同她父親說好話,“她年紀小,便放縱一些?!?/br>
    合鐘明卻憂慮,租界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他原本是各方逢迎的,德國人的好處也給,俄國人的便利也通,才能相安無事這些年,可是風(fēng)云朝夕變幻,清廷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倒了。

    每年都有一批又一批的商人從富庶一方變得窮困潦倒,這不是商業(yè)的好年頭,也不見得是金融業(yè)的。

    趕巧有人同他提了親,求親的少爺年齡合適,品行據(jù)說也端正,是個很好的人選。聘禮是南方八省的金融便利,成了姻親之后,關(guān)稅、鹽稅,所有的收入,都會存到合家的銀行。八省的商業(yè)和財政,這是筆天大的買賣。

    洋人的生意之所以難做,   便因為各國的勢力永遠有沖突,永遠有計較。可是南方八省不一樣,是一個鐵蹄下面的,只要軍政府不倒,他的生意就不會倒。

    他兒子勸他,“我們原本就是做戰(zhàn)亂的買賣,到了那邊,也不一定就能做起來?!?/br>
    合鐘明知道做哥哥的舍不得委屈meimei,他自個兒也不舍得??墒沁@年頭,處處人心惶惶,處處都是戰(zhàn)亂的買賣,更何況壟斷一方財政和一般的生意,是不一樣的。

    可他還是心軟,嘆了口氣,遂了做哥哥的意思,“再拖一拖,”他又揮揮手,對他兒子道,“管一管你meimei,這一回不嫁,也要有下一回,在這么胡鬧下去,早晚要出事情?!?/br>
    可世間的意外,并不會等你成熟了才來。

    合家有戶交好的人家,大少爺素來喜歡遠游,這回聽說是從西藏回來,在家里辦了舞會,邀請雪朝過去。

    雪朝雖然不喜歡他meimei,對這個人,印象卻還不錯,她素來喜歡跳舞,便欣然赴約。

    那位大少爺對她也很熱絡(luò),雖有些年沒有見了,說起當(dāng)年的事情,也很溫情,同她說了會話,又拿出個禮物,笑道,“我既然出去玩,便帶了東西給你?!?/br>
    雪朝訝異地接過去,又笑著謝他,她從來都喜歡拆禮物,多大年齡都一樣,瞧她這樣歡欣的樣子,那位大少爺也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反而他身邊的meimei陰陽怪氣地說了聲,“我怎么沒見到禮物?原來心思都花到別人身上去了!”

    雪朝看了她一眼,在別人的舞會上,卻沒有同她計較,只是自顧自地開了禮盒,然后“呀”地叫出聲。

    是把精致的小藏刀,綠松石有致地鋪在上面,還有她喜歡的藍寶石鑲在刀柄。她父親是不會買小刀給她的,因怕她傷到自己,雪朝舉著那把精致的禮物,睜大了眼睛,“是真的刀嗎?”

    她小心翼翼地去開刀鞘,她身旁的人也探過頭去看,一面笑著告訴她,“是真的刀,”他又偏頭看她,有一些羞澀,“你是女孩子,要保護自己的?!?/br>
    他們這些富家少爺小姐,并不意識到武器的真正功用,反而聚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去看刀鋒如何的利,能不能削鐵如泥。有人揶揄,“你這個人,同女孩子送把刀,什么意思?”

    “我很喜歡呀,”雪朝摸著刀柄,很喜歡上面的裝飾,她笑起來,朗聲道,“多好看呀?!?/br>
    為證明她的喜歡,雪朝干脆把那把小藏刀,放到了腰間。她舞跳了一會,有些累了,便去椅子上坐一會,有傭人來喊她,說大少爺約她到后花園見。

    雪朝向四周看了看,確實方才便見不著那位大少爺,原來是躲起來了,她想了想,便跟著她去了。

    那傭人帶她沿著回廊去走,雪朝想著大少爺要找她說什么,莫不是表白,這教她有些猶豫了,雖不大想去,可似乎當(dāng)面拒絕比較好。

    等她回過神來,傭人卻帶她到了一個偏僻的廂房。

    她還要說什么,抬了頭卻被突然被推到磚墻上,讓她腦子“咚”得懵掉。她顧不得痛,一個帶著汗臭酒臭的人朝她撲了過去,雪朝一時傻了,喊叫起來,向那傭人求救,那傭人卻早已經(jīng)不見了。

    那是個洋人,滿嘴說著“Baby”,嘴巴往她身上蹭,雪朝慌亂地推著他的臉,他的鼻息如此惡心,教她嚇得眼淚要下來,可她被壓在墻上,身上的裙子還被對方瘋狂地撕扯。

    她怕急了,情急間想到了身上的小藏刀。

    雪朝再不敢猶豫,興許再猶豫下去,便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于是她拔出了腰間的藏刀,沖那個人身上刺了下去。

    她只刺了一下,那人便停下來,低頭看著身上的傷口,又抬頭看了看她,似乎也很疑惑,然后緩緩地倒下去。

    他身上的血方才染到雪朝身上,她身上那件黃色的旗袍馬甲被染上了血紅色,雪朝看到自己滿手的鮮血,渾身上下抖個不停,叫也叫不出聲,她很想吐,又不能耽擱在這里,腦子里唯一的念頭,便是去找爸爸和哥哥。

    所幸雪朝從后門跑的出來,并沒有惹人注意,路上又刻意地遮掩,才跑到家里去。

    她一進門,“哇”地哭出聲,手里的刀子也掉到了地上,她身上的血,和刀子上面的血,教她爸爸也嚇壞了,顫巍巍地快步過來,“這是怎么了?”

    再往后的事情,她已記不清了,傭人幫她洗了澡,她便縮在床上,瑟瑟發(fā)抖地。她哥哥來看她,她也只是安靜地流著淚,口里含糊著,“我殺了人?!?/br>
    他們夜里找人出去打聽,如果只是普通的洋人,便打算付錢壓下去。她哥哥也出去打聽了,發(fā)覺事情不這么壞,又十分壞。

    那個人并沒有死,讓傭人給救了。如果只是受傷也還好說,可是受傷的是個洋人都督的小兒子。

    還素來是個同合家不對盤的都督。

    雪朝第二日知道人沒有還活著,也回過神來,想起來那戶人家的meimei,便是素來和她過不去的那個,確實有個這樣的追求者,大約是被她灌醉了誘哄來的。

    她又想到平日里那位女子為了法語教員同她陰陽怪氣,事情便十分明了,大約那女子本心是想她失了身子,這么看來,真是十分惡毒。于是她喊著,“我知道是誰在搞鬼,”她坐起來,正巧她父親從外頭回來,雪朝爬起來同他喊,“爸爸,我是無辜的,是有人害我,我知道是誰?!?/br>
    她父親看她的表情很古怪,卻沒有說話,雪朝便將前因后果一股腦地說了,她昨夜沒有睡,眼里都是血絲,她父親聽完了,卻只是摸了摸她頭。

    雪朝疑惑地看他,不曉得他為何是這樣的神情。她父親卻哽咽了,“孩子,一會收拾了東西,爸爸把你送到南京去?!?/br>
    她以為是送她去避風(fēng)頭,委屈地叫起來,“做錯事情的不是我,為什么要我走?”

    她父親再忍不住,滾了滾喉頭,紅了眼睛,“到了南京,下個月,便嫁到信州城的司令家去,是他家的三少爺,我們從前去過他家的。”

    雪朝傻在那里。

    半晌,她嗓子里艱難地擠出一句話,顫抖地,“爸爸,你不要我了嗎?”

    外頭已經(jīng)風(fēng)言風(fēng)語了,說她同洋人搞不清楚,還傷了人。這件事再不是她爸爸和哥哥可以庇護的了她,更何況涉及到洋人的高官,指不定把她家里也拉下水去。從前他們?nèi)ツ戏剑娬亟o他們薄面,是因為他們的命脈、勢力不在南方,可東部不一樣,當(dāng)權(quán)的想要拉下一個家族,不過是時間和機緣的問題。

    她被塞進開往南京的汽車,她哥哥親自做司機護送她。臨走了,雪朝卻忍不住開了車門,紅著眼睛,問合鐘明,“爸爸,我要是以后跑回來了,你會不要我嗎?”

    合老爺子再忍不住,捂住了臉,誠然這是最好的法子,保全了雪朝也保全了合家,有了南方八省力量,興許他們還有更好的活路??墒撬奶澋煤?,覺得自己賣了女兒。

    他甚至不敢去看雪朝,而是上前把車門推進去,然后沖他兒子揮揮手,哽著嗓子催促,“快走,快走?!?/br>
    雪朝哭著喊他“爸爸”得聲音越來越遠了,像她小時候第一次遠離父親,追著他的汽車,哭成了淚人兒。后來他便再不丟下她了,去南亞做生意也帶著她,去哪里都帶著她。

    可他的小女兒還是離開他了,這么倉促得,沒有一點準(zhǔn)備的。

    合鐘明弓了身子,傭人扶著他往回走。

    這個宅子里,姓合的,便就他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