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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之介抿緊了嘴。 走散的同伴們在脫離危險數(shù)日后重新聚在一起找上門這件事完全出乎他的想象,就像他也沒想到會有人趁自己和蘭波都不在的時候上門欺負銀一樣。 這種懲罰,是他應(yīng)得的。如果銀沒有反抗或者反抗失敗,他想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但是打算從他芥川龍之介嘴里聽見“對不起”或者“我錯了”之類的話,想都別想,無論哪種都不可能! 最多偷偷在她的名字后面加個敬語,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把撿來的狗崽子修理得金光閃閃瑞氣千條,蘭波收起拳腳坐在餐桌旁把龍之介使喚的團團轉(zhuǎn)。一會兒讓他端茶倒水,一會兒讓他打掃衛(wèi)生,最后連洗衣做飯這種事也一股腦推到他頭上。 說實話,她從來沒有怎么壓榨過這小子。一開始確實說要找個會做家事的傭人,那也不過只是說說而已。屋子里三個人,她還要出門工作兩個小的不做家事誰做? 蘭波又不是什么特別講究的人,所謂家事根本算不上繁重,無非灑掃烹飪,兩個人一起做很快就能完成。 至于芥川龍之介擅離職守偷跑出去這種事她也一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孩子么,總關(guān)著肯定是不行的,銀是不想出去,想出去的話她也不會多管。 但是芥川龍之介這次過線了。 蘭波不在乎這崽子心里怎么想,他不該做的是明知她外出時間較長扔執(zhí)意把meimei一個人留在空屋子里。 銀從樓上慢慢走下來,砂鍋里剩下的半鍋牛rou已經(jīng)熱好了。蘭波推龍之介去煮她帶回來的意大利面,等他好不容易把鍋和水還有面安排在它們應(yīng)該呆著的地方,女人又懶洋洋的要他把rou端出來給meimei吃。 受傷也好,受驚也好,在蘭波這里只有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吃。吃得飽飽的,胃部沉甸甸的幸福感足以驅(qū)散恐懼與傷痛。 銀的雙手在反抗時用力過猛被菜刀割出數(shù)道口子,趁她昏睡之際蘭波從未來上司那里弄來了點外傷藥給她用過。 ——聽說需要這些的是個可愛又倔強的小姑娘,森醫(yī)生一度蠢蠢欲動,為了不嚇跑未來下屬才勉強收手。他反復(fù)交代數(shù)次技術(shù)要領(lǐng),擔心的幾乎想要免費上門義診,最終被蘭波懷疑的眼神堵了回去…… 一個常年營業(yè)的殺手會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外傷?別講笑話了。 先不提未來boss讓人無法評價的個人愛好,眼下龍之介忍住對食物的向往端了滿滿一碗燉得軟爛的牛rou放在meimei面前。他頓了一下,轉(zhuǎn)身從櫥柜里取出唯一的勺子過來坐在她對面小心翼翼一勺一勺塞過去。 銀猝不及防被哥哥塞了滿嘴食物,一句拒絕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鼓著腮幫子奮力咀嚼。面對這種別扭的道歉方式,大概只有親人才能勉勉強強表示原諒。 芥川兄妹花了十多分鐘才解決掉這碗美味,期間蘭波踢踢踏踏走去廚房把煮軟的意大利面撈出來拌上濃稠牛rou湯汁擺在芥川龍之介面前:“吃!” 原本以為懲罰內(nèi)容將會包括但不限于挨餓的少年愣住了,食物有多珍貴他很清楚,珍貴的食物不能浪費在廢物身上也是擂缽街的叢林法則之一。 “我昨天回來就吃過,味道不錯?!?/br> “你必須為自己所犯的錯誤接受懲罰,沒有rou吃……但是可以嘗嘗湯的滋味兒。” 女人仍舊一臉懶倦,好像對什么都不在意,卷起厚厚的羊毛圍巾把自己裹緊坐在窗邊微微顫抖。 天氣……應(yīng)該沒有冷到這個程度,難道是身體不好? 絕對不會拒絕食物的龍之介懷著這種疑惑把盤子向自己拖近了些,磕磕絆絆往嘴里塞東西。 昨天中午出門前他就不曾進食,在外面追討舊日地盤又和人狠狠打了一架,回來后看到滿地潮濕還以為是水管崩了。 不等他找到meimei了解原委就被蘭波小姐抓起來一頓爆揍,算起來已經(jīng)結(jié)結(jié)實實餓了三頓。 如果晚飯再被取消他就只能多喝點冷水灌飽自己再繼續(xù)做家務(wù)。 水槽里躺著一堆用過的碗,簍子里還有不少積攢下來的臟衣服,都在等著他處理。 盯了一會兒安靜進食的小少年,坐在窗邊若有所思的蘭波小姐似乎并不想吃晚飯。 她挑了瓶今天帶回來的紅酒打開醒上半小時,也沒有用什么風雅的酒杯,就這么對著瓶子一口一口灌下去。 女人的酒量極好,一瓶紅酒下去打了個嗝,眼睛亮得仿佛能滴出水。 蘭波小姐扶著桌面起身,看也不看餐桌旁的兩個孩子走回臥室關(guān)上門。 過了一會兒房間里傳出聲音低沉的民謠。 那是芥川兄妹聽不懂的,屬于異鄉(xiāng)的語言,在這寒冷潮濕的冬夜被人緩緩哼唱,帶著憂傷與蒼涼的歌聲像是詩人舌尖滾動的珍珠。 “蘭波小姐,為什么會來到橫濱呢?她的鼻梁高高的,眼睛深深的,看上去就像廣告畫上貼著的外國明星。” 銀沒有上過學,周圍也沒有學識淵博足以成為教育者的成年人,能使用疊詞準確描述已經(jīng)足夠聰明,哪里還想得出那些華麗辭藻……聽都沒聽過。 芥川龍之介放緩進食的速度,盯著還剩下半碗拌著濃稠rou汁的意大利面看了一會兒:“奇怪的家伙……” 這樣無緣無故養(yǎng)著兩個孩子,其中之一半點不招人喜歡,她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