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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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父親望著她,明白她的想法,溫和地說: “……晝?nèi)~,世上沒有永夜?!?/br> “黑夜總會結(jié)束。而陽光照射之處,夢境不復(fù)存在?!?/br> 而他的女兒聽了那句話,崩潰地大哭了起來。 “可——可是,”她的淚水?dāng)嗔司€般往外滾,撕心裂肺道:“才多久?爸爸,我還有那么多話沒說,那么多事沒做,我才剛見到你,你甚至都沒……” 她幾乎說不下去,卡在了那兒。 沈青慈溫柔而酸楚地說:“寶寶,人生總要說再見?!?/br> 沈晝?nèi)~嚎啕大哭。 “這是你說的,”沈晝?nèi)~邊哭邊撕心裂肺喊道:“——是你要說再見的。我和mama奶奶沒有一個人接受你的告別,是爸你自己要說的,為什么啥理都被你占了?憑什么你能走得干干凈凈我們卻在世上難過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你明明說過會永遠(yuǎn)保護(hù)我們的……” 沈青慈眼圈發(fā)紅,低聲說: “……爸爸一直在?!?/br> 沈晝?nèi)~大喊:“你撒謊!” 她比任何時候都清楚,自己是在無理取鬧。 可那些痛苦的情緒在她身體里翻滾,悲痛欲絕的一切情緒沖撞她孱弱血rou,誰能承受這樣的十年,誰愿意承受這樣的告別,你本來該在的。無論是mama的人生,還是我的。 可是你沒有。 然后女孩子嗚嗚大哭,要抱抱爸爸。 沈青慈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女兒??伤紫律頃r身后飛出數(shù)點星辰。 沈晝?nèi)~見了那幾點光,哭得像要撕裂了一樣;她哭得那樣慘,喉嚨幾乎都能哭出血來。 “別哭了……”父親聲音啞得不像話:“別哭了,寶寶。” 沈晝?nèi)~咳嗽不止,拼命扒著父親的肩膀,蠻橫地將鼻涕眼淚抹在他的身上,仿佛這樣爸爸就不會走了。父親沒有溫度。沈晝?nèi)~看見自己的胳膊陷下去一段,陷進(jìn)父親的身體,那里迸出隱約的星星。 他似乎是星星做成的。 “別走……”沈晝?nèi)~哭著說:“別走,爸爸?!?/br> 沈青慈顫抖著吁氣:“……爸爸必須走。但我一直都在?!?/br> 那無異于另一次葬禮,沈晝?nèi)~感到發(fā)自內(nèi)心的絕望,幾乎是窮途之哭,她覺得自己又一次站在葬禮的棺材邊上。這是她無法用任何力量阻止的道別。 下一秒,她的父親一把捧住了她的臉,強迫女兒看向自己。 “聽我說。”父親聲音發(fā)著顫,“先別哭,聽我說,晝?nèi)~?!?/br> 沈晝?nèi)~口唇鮮紅,睜開模糊淚眼,看見自己爸爸眼里滿含的淚。 “葉葉,”父親沙啞地說:“爸爸從來沒離開過你們。” 沈晝?nèi)~怔愣著,眨了下眼睛。 她爸爸以食指給女兒擦去淚水,嗓音喑啞:“……爸爸一直都在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沈晝?nèi)~眉眼俱是緋紅,瞳孔像被雨水洗過,清澈而難過地望著面前的血親。 “億萬年對爸爸來說,都不過彈指一瞬,”她的血親在撕扯的星辰中低聲講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可現(xiàn)在時間和空間成為了一個我能定位的坐標(biāo)軸。” 沈晝?nèi)~顫抖著抽了口冷氣。 “所以爸爸不是盤踞在這所房子里,……也不是……”爸爸很淺地笑了笑,眼眶紅著,語氣卻堅定而溫柔:“也沒在你的小本子里當(dāng)過地縛靈。” 爸爸的發(fā)梢飛出星星。 女兒的淚水一顆顆地往下滾,顫聲道:“……所以……” “所以爸爸曾是你和mama身邊的風(fēng)?!彼诒懒训男浅街姓f,“——也曾是落在你們身上的雨,是你們呼吸的冬日清晨。我見過你早上起晚了去趕早課,也見過你媽晚上趁你睡著了偷偷點宵夜?!?/br> 亞瑟·克拉克的星門在爸爸身后展開,可沈晝?nèi)~被他逗得又哭又笑。 罪魁禍?zhǔn)渍癁樾浅健?/br> 然后他好脾氣地笑了起來,說: “看見了吧?爸爸一直在你們身邊,從未離開?!?/br> 女兒哭個沒完,抽抽噎噎道:“可……可我見不到你呀。” 沈青慈揉了揉女兒的小腦瓜,哄小孩似的道:“但葉葉從此知道爸爸無處不在了呀。” 離去的人是風(fēng)和雨。 他不復(fù)存在,他化為萬物。 “……呼……呼,”女孩兒哭得氣都喘不上來了,磕磕巴巴、近乎懇求地問:“爸爸,你真、真的不會走嗎??” 她問話時竭力抱著自己的父親,可他的身體變得像清晨陽光一樣透明。 沈青慈把那顆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小卷毛用力摟在自己懷里,沙啞地承諾:“會。爸爸會永遠(yuǎn)看著你??粗愫蛧[之一步步往前走,看著你一天天長大又一天天變老,可能有一天你會躺在藤椅上曬太陽……而那時候嘯之在一邊給你念書,你們兩個人都垂垂老矣?!?/br> 沈晝?nèi)~嗚嗚咽咽,問爸爸:“真的?我變成老太婆你也不走?” 那可是很多很多年以后。很多很多。 而她爸爸穩(wěn)重地點了點頭,鄭重承諾: “——不走?!?/br> 沈晝?nèi)~眼淚吧嗒吧嗒地往外滾,揚起右手小手指:“口說無憑,拉鉤?!?/br> 沈青慈眼眶通紅,笑了起來,和鬧脾氣的女兒小指頭鉤了鉤,又和她大拇指印在了一處。 然后他女兒一邊哭一邊要挾那當(dāng)?shù)模骸肮馕也粔?,爸爸信譽值太低了。和只只也拉鉤。” “……” ——挾眼淚以令諸侯。 這位小曹cao深諳兩位諸侯的軟肋,立刻得償所愿,還得以惡趣味地逼迫那兩個大男人也拿大拇指印了個章,兩個人印完尷尷尬尬的,都不知道手腳往那里放。 沈晝?nèi)~終于滿意了一丁點。 她其實還是在哭,用爪子斷斷續(xù)續(xù)抹著眼淚,小聲道:“爸,我其實還是不知道未來的路在哪兒?!?/br> 沈青慈溫和道:“寶寶怎么啦?” “……系里要我補交轉(zhuǎn)方向的材料,”沈晝?nèi)~小心地擤著鼻涕,“博士二次開題的事情還沒著落,換課題的話中篩也得重新準(zhǔn)備……嗚,新課題的事情我現(xiàn)在還卡在死胡同里呢……” 沈爸爸笑了起來。 他身上泛起淡淡的光,后面的恒星清晰可見。 “沒人知道未來的路在哪兒。”他在光環(huán)中溫柔地說:“年齡再大也不行。人類這生物無法預(yù)知未來,我們的天性就是迷茫的?!?/br> 沈晝?nèi)~擦干凈眼淚花兒,點了點頭。 “可正是因為無法預(yù)知未來,才有了人們?yōu)榱瞬淮_定的未來而拼盡全力生活……” 沈爸爸說: “——也正是因為我們天性迷茫,我們的種群才得以嘗試一切,創(chuàng)造出詩,去仰望萬物?!?/br> 沈晝?nèi)~眼眶通紅,聞言卻終于綻出淺淡溫暖的笑容。 - 天體物理學(xué)最初的起源,正是人類的迷茫。 古阿茲特克人仰望星空,試圖尋求群星的指引,試圖窺探未來與終焉。而星辰對未來緘默不語,它們安靜永恒地存在,只將「當(dāng)下」的宇宙運行之公理隱藏其中。 未來如何,無人知曉。 「人」是生活在當(dāng)下的族群。過去曾是,現(xiàn)在亦然,且將永遠(yuǎn)如此。 - “——所以「迷?!?,是好的。” 那個人在螢火般的光中融向夢中宇宙,卻對自己的女兒說:“沒人能預(yù)見自己將來會在什么地方,而當(dāng)下總有無數(shù)讓你痛苦分心的東西,人無時無刻都在自我懷疑,就像站在雪原上被凍得瑟瑟發(fā)抖的旅人?!?/br> 他停頓了一下,對女兒溫柔地一笑。 “可倘若你自己心里有火,”他道,“雪原就無法永遠(yuǎn)困住你。” “——你總會走出來?!彼f。 縱然白雪封山,疊嶂萬千,雪原也終有盡頭。 「苦難」困不住任何一個自由的靈魂。 - 年輕姑娘破涕為笑,擦著眼淚,說: “我明白了。” 然后那姑娘又在螢火般的星辰中問:“爸爸,我們以后還能再見嗎?” 兩個年少的人面對著另一個中年人,后者變得像冬日朝陽一樣透明,連手指尖都正泛出燈火的顏色。 “一定會?!彼跓艋鹄锖V定地說。 沈晝?nèi)~無意識地以手掌揉著自己的眼角,又哭又笑。 “可是在那之前,”他望著自己的女兒說:“你要得償所愿、子孫繞膝,在春天傍晚躺著看鳳凰花萌芽。你要和自己愛的人度過很漫長、很好的一生,然后在愛里告別自己的愛人。” 沈晝?nèi)~死死壓抑著自己的淚水,用力點頭。 陳嘯之蹲下來,用力握住了女孩子的手。 “到那時,我會和你mama一起,和所有愛你們的人一起,在這里等你們。”父親說。 沈晝?nèi)~滿眼淚水,望著父親的面目模糊在光環(huán)里,像是光正在吞噬他。 她父親說:“我不會對你們說farewell,因為我們一定會重逢?!?/br> “……你說話算話?!?/br> 一道清晨陽光自宇宙盡頭亮起,仿若朝陽初升,刺破沉沉黑暗。 星空坍縮,他們抵達(dá)夢境終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