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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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真理的火種比所有的普世價值都寶貴?!?/br> 陳嘯之看著她,幾乎一眼望見了她的過去。 近二十年前,小小的晝?nèi)~穿著花裙子在佛羅里達(dá)看火箭,火箭在卡納維爾角發(fā)射升空,愛她的父親發(fā)現(xiàn)年幼女兒的目光渴切地凝視著天空,帶她去吃午飯,又送了她一本卡爾·薩根。 火種在那一剎那燃起,歷經(jīng)悠長歲月,再沒熄滅。 黑暗中,陳嘯之沙啞道: “……你想見他?!?/br> 下一秒,淚水滴在了他的脖子上,女孩子無聲而悲慟地痛哭,幾乎喘不過氣來,像個受傷到了極致的小動物。 他聽見姑娘發(fā)抖的呼吸聲,溫?zé)釟庀㈩濐澋負(fù)湓谒?,像春日的霧與雨。 “——嗯?!?/br> 她哭著承認(rèn)。 陳嘯之曉得他的擁抱無濟(jì)于事。她的傷口從沒好過,恐怕會伴隨她一生。 可是他還是要抱,用自己的體溫去同化她,讓她知道自己永遠(yuǎn)有人相伴。 ——那個他五歲那年就拽著滿街奔跑的、像塊綠色小寶石的、屬于他的小青梅。滿身瘡痍的、再也沒能從十五歲的那個下午走出來的小姑娘。 二十五歲的陳嘯之感到沈晝?nèi)~洶涌的悲慟涌向他,山崩地裂,如海嘯一般。 太殘酷了,陳嘯之心幾乎都要裂開來,緊緊摟著她。 如果那是真的就好了。 陳嘯之心痛欲裂,對上蒼祈愿。 - ………… …… “我真的,從來沒能和他說再見。” 沈晝?nèi)~說話時坐在地上,車在公路上顛簸,像一葉小船。 然后她想了想,又自嘲道:“不過生死鴻溝,也不會再見了?!?/br> 陳嘯之搜刮腸肚,正要安慰小青梅兩句,沈晝?nèi)~忽然又滿腹怨氣道:“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不再見就不用留情面了,他才不管他到底留下了什么爛攤子呢,也不管我和我媽會不會哭。” 陳嘯之:“……” “畢業(yè)前可以撕室友,”沈晝?nèi)~惡毒道:“人走了哪管身后洪水滔天,孤兒寡母哭倒長城都沒人管。人渣?!?/br> 陳嘯之頓了下道:“這又不是叔叔的錯——” 沈晝?nèi)~大為光火:“陳嘯之你再說一句?再說一句我跳車了!” 陳嘯之:“……” “——人渣。”沈晝?nèi)~憤憤重復(fù):“不負(fù)責(zé)任的垃圾人!我媽喝醉了酒都會罵他!只只你要是敢學(xué)我爹,我就把你頭擰下來做俄羅斯套娃,每個臉上都畫十個王八,手上給你畫滿唧唧……” “…………” 陳嘯之見過沈晝?nèi)~炸毛,卻沒見過這種盛況…… 車靠近特區(qū),小青梅大約是見到了熟悉景色,脾氣朝霸王龍的路上一路飛奔。陳嘯之甚至覺得沈晝?nèi)~有心砸車,非??植馈?cè)滩蛔】葱丈虻男『竽X勺兒,覺得像個小毛絨玩具似的。 陳嘯之看得心癢,有心想把她戳摔跤,這么可愛,應(yīng)該能哭很久。 沈晝?nèi)~揉了揉小鼻尖兒,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 路上所花時間并不久,陳嘯之帶著小青梅早上九點離開匹茲堡,中午時分就抵達(dá)了華盛頓。 2018年到了年關(guān),特區(qū)年味頗足,連路上都扯著金色新年掛飾,慶祝這一年的最后一天即將過去。 真到了目的地后,沈晝?nèi)~反而安靜了。 午后夕陽斜沉,車被高峰期擠著,房車通行尤為艱難。陳嘯之雙手離開方向盤,沈晝?nèi)~收拾房車?yán)飦y糟糟的雜物,不看窗外,那模樣沒有別的解釋,就是在逃避。 陳嘯之雙手交叉,慢悠悠地問:“今晚我們住哪?” 沈晝?nèi)~拿著裝滿零食的小果盤,愕然一頓:“?。俊?/br> “我還沒問過呢,”陳嘯之莞爾道:“你家那房子還在么?” 沈晝?nèi)~言簡意賅:“在。” “那行,今晚睡酒店還是你想睡自己家?” 陳教授饒有趣味道:“兩個都得早點去,所以你得現(xiàn)在做決定?!?/br> “我……”沈晝?nèi)~頓了下,不太好意思地說:“我想……去我家的老房子,但那地兒這么多年了,收拾起來很麻煩,你得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再去。也有可能看一眼就想去酒店了?!?/br> 陳嘯之笑了起來。 - …… jeffery st, 25號。 那是一棟位于居民街區(qū)角落的、深褐色屋頂?shù)姆孔?。居民街道夾道梧桐枯黃,卻看得出十分溫馨,房子是標(biāo)準(zhǔn)美式建筑,兩年前修葺過一次,百葉外墻已褪了些色,現(xiàn)出了灰白木頭。 它也有個不小的花園。 只是無人打理,地上草枯黃,可憐巴巴地貼在地上。 沈晝?nèi)~看到之后溫和地笑了笑,卻看得出沒有一分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陳嘯之注意到這一點,提議:“我們沿著路到處走走?” “……好。” 沈晝?nèi)~說完抬頭看了看周圍的環(huán)境。 十年能改變一個人,卻改變不了一條街,沈晝?nèi)~從小長大的街道仍是老模樣,連路牌顏色都沒變。只是有一個新鄰居牽著條金毛推開34號的門,沈晝?nèi)~記起那家女主人原先叫蘇珊,愛烤瑪格麗塔餅干,每次烤的時候小晝?nèi)~都會巴巴地扒在那家廚房的窗戶上,蹭蘇珊的餅干吃。 ——那個阿姨如今又在哪里呢? …… 空了十年的杰佛瑞街25號門口停了輛房車,鄰居好奇至極,紛紛從小窗戶里向外看,卻只見到兩個陌生的、黑發(fā)的亞裔情侶牽著手站在門前。 那是誰? 也許是那年久失修的房子的新主人,沒人知道,也不太關(guān)心。 - 房子的小主人牽著她的小竹馬的手,帶著他向父親曾執(zhí)教的克里格文理學(xué)院走去。 “這家有個小女孩叫amy,”沈晝?nèi)~小聲告訴陳嘯之:“她很壞,初中的時候總壓迫我要抄我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但我搞不懂,分?jǐn)?shù)的加減法到底有什么難的?” 陳嘯之挑起眉峰,看著她。 沈晝?nèi)~踮腳看了看艾米的花園,懷念道:“她家的秋千還在誒,我以前也想要一個室外的,但我爸媽說自己沒有那手藝,買了個吊床放在閣樓,讓我湊合著當(dāng)秋千用。你說他們怎么能這么敷衍?” 陳嘯之嗤嗤笑了起來。 小秋千在風(fēng)里晃晃蕩蕩,沈晝?nèi)~眉頭一皺,陳嘯之立即正色道:“我會。” 女孩子耳朵一動,狐疑道:“你沒騙我吧?” “我騙你做什么?”陳嘯之一本正經(jīng)地說。 小竹馬講完,覺得好玩,捏了捏小青梅的耳朵。 小青梅揮開姓陳的爪子,兇惡地命令:“你最好會?;厝ノ揖妥屇憬o我做一個。” 陳嘯之藏不住笑,一把將她的手握住了。 沈晝?nèi)~很憤怒地掙了幾下,卻完全掙不開,只好由著那個混賬牽——然后過了會兒,大約覺得他的手心溫暖,自己也小心地、試探著牽住了他。 路上落葉堆積,堆在地上如雪似金,小靴子踩上去沙沙作響,連時間都被攥成了一團(tuán)。 - 陳嘯之人生頭一回,走進(jìn)了他缺席的、小青梅的歲月里。 他穿過五歲的他只曾耳聞的長街,橡樹上晃晃蕩蕩的圣誕燈,街口的賽百味,冰淇淋小鋪,沈晝?nèi)~笑瞇瞇地牽著他的手,指著一個小路牌,告訴他這是自己上學(xué)等校車的地方。 ——陳嘯之未曾參與,卻發(fā)瘋一般惦念了十多年的世界。 他的小阿十生活了十五個春秋的城市。 阿十的童年,少年時,她第一次讀詩的花園,她的人格脊梁被建立起的角落。阿十稚氣目光第一次放眼宇宙之處。 ——她的春夏秋冬,與歲月流淌的街道。 “我在這里學(xué)過游泳呢。” 路過游泳館時,女孩子在夕陽里笑了起來。 “我和你講過的,你還記得嗎?我七八歲的時候身體很不好,醫(yī)生建議我找一樣運動堅持。我爸媽執(zhí)意讓我學(xué)游泳,每周周末都把我送過來游好幾圈。我什么運動都不行,只有這項運動在及格線以上?!?/br> 陳嘯之澀然道:“……記得?!?/br> “后來我哮喘被治好了……再后來它又救了我一命?!?/br> 陳嘯之鼻尖忽然發(fā)酸。 “真的不夸張的,”他的阿十道:“那天要不是我的肌rou記憶,你連我的尸體都見不到,我估計現(xiàn)在就躺在印度洋海底,身體成為小丑魚的聚落?!?/br> “……” “可我游了上去。明明浪那么大,暗流還在把我往下拽,和游泳池那么不同,可它還是水?!?/br> 她看著天說:“只要是水,我就會?!?/br> 陳嘯之不受控制地道:“……他們總陪著你?!?/br> 沈晝?nèi)~目光里浸透了夕陽,十分好奇地看著他,像個小孩。 “無論他們在不在你身邊,”陳嘯之沙啞道:“是不是在千里之外,或者陰陽兩隔——他們永遠(yuǎn)都是陪著你的??赡芩麄兘K其一生不會說‘我愛你’,但他們的愛就像你身周的呼吸一樣,無視空間與時間的束縛,無視引力和被切成碎塊的普朗克空間,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 沈晝?nèi)~眼眶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