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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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是個陳嘯之如今相當(dāng)嫌棄的存在,也不敢與他多說——可是下一秒,她ipad的屏幕一暗,一個通話撥了過來。 “……” 沈晝?nèi)~接通后才發(fā)現(xiàn)那是個視頻通話,應(yīng)該是點錯了。 陳嘯之那頭白花花的,映著他那的天花板,他的聲音相當(dāng)漠然,道:“——ipad打字不方便,你直接語音和我說吧。” “好?!鄙驎?nèi)~道。 沈晝?nèi)~點開自己這一側(cè)的攝像頭,從床上坐了起來,不太好意思對著攝像頭露臉,因此將ipad掉了個個兒,偌大的屏幕上只映著她亂糟糟的頭頂。 “會議怎么樣?”陳嘯之平淡地問:“……條件呢?” 沈晝?nèi)~微一思索,不知道他說的‘條件’是什么意思,只道:“會議挺好的,有幾個很有意思的報告我都去聽了一下?!?/br> 陳嘯之問:“聽了誰的?” 沈晝?nèi)~想了想:“……瑞典的kao,他去年發(fā)的自己課題組的綜述我還讀過。然后我還跑到別的分會場聽了一點?!?/br> 陳嘯之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來,他語氣平直地問:“布萊森教授的呢,去聽了嗎?” 沈晝?nèi)~聽話地說:“去聽了?!?/br> 陳嘯之得到了自己滿意的回答,又重復(fù)道:“條件呢?” 沈晝?nèi)~一愣:“什么條件?” “條件,”他的聲音帶著絲不耐煩地傳來:“——條件還能是什么意思?” 沈晝?nèi)~:“……” 沈晝?nèi)~心想陳嘯之你在美國一呆十年呆傻了吧,條件既能描述環(huán)境又是談判用語,單獨給我條件倆字我能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難不成你是把我派到這地方和金三角毒梟做交易談條件來了? 然后語言功能退化的陳嘯之沉默了會兒,道:“我問你住的怎么樣,吃的條件怎么樣?!?/br> 沈晝?nèi)~愣了下——這是關(guān)懷么? “還好吧。”沈晝?nèi)~怯怯地道:“……可能吃得不太習(xí)慣,這里太甜了,而且有點膩,我不喜歡椰子粉。” 陳嘯之冷淡地說:“多嘗試點?!?/br> 然后陳嘯之大概拿起了手機,大概終于意識到自己在視頻通話,又嫌棄道:“梳梳頭吧,沒見過這么亂的雞窩。” 沈晝?nèi)~后知后覺地看了眼自己的頭頂,發(fā)現(xiàn)確實亂得不行, 沈晝?nèi)~:“老……” 這聲老師太難叫出口了——沈晝?nèi)~頓了一下。 然后沈晝?nèi)~別開眼,望向烏云翻涌、巨浪拍打著雪白沙灘的窗外,鼓起勇氣,喚道:“老師?!?/br> 陳嘯之仿佛有點受用:“嗯?!?/br> “……我想把這里的房退了?!鄙驎?nèi)~小聲道:“我不想在這里呆了,可不可以改簽一下機票……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明后天就回去?!?/br> 陳嘯之那邊,沒說話。 沈晝?nèi)~明顯地感覺出氣氛一僵。 然后沈晝?nèi)~又急匆匆地補充道:“這里天氣也不太好,據(jù)說要來臺風(fēng)了,手機也被偷,老師,我想早點回課題組幫忙——” 陳嘯之:“……” 沈晝?nèi)~:“……我在這里待著也沒什么意義?!?/br> “也……也挺害怕的,天氣這么差。而且我也睡不好,我本來就很認(rèn)床……” 只有當(dāng)說出口之后,才能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么孤獨。 這是真正的異國他鄉(xiāng),語言不通,還有一顆最脆弱的心臟。沈晝?nèi)~甚至害怕自己哪天早上看著灰蒙蒙的海,什么都不帶,就這么只身一人,朝一個方向遠(yuǎn)去,去流浪。 那無盡的孤獨被孤單浸泡著,被無能和失敗滋養(yǎng),孕育出有如杰克的豌豆藤般,沖天高聳的絕望。 沈晝?nèi)~光是站在這里,都會無數(shù)次產(chǎn)生一種想要掙脫一切的想法。 想踏上下一輛公交車,哪一輛都好——像那些故事里所講的流浪者,脫離者,離群索居者一般,在一個誰都聯(lián)系不到自己的地方就此失蹤。 ……乘坐火車,然后大巴,大巴將抵達公路的盡頭。她在公路的盡頭換成自行車,在自行車無法前進的崎嶇山路上找一條黃狗或者老驢帶路,一個人拄著拐杖,流浪到只有自己涉足過的地方。 這么多天來,沈晝?nèi)~無數(shù)次升起這種可怕的欲求。而她壓下去這種念頭,居然需要竭盡全力。 “應(yīng)該可以改簽的吧,”沈晝?nèi)~近乎哀求地對陳嘯之說:“……總之我想回課題組,盡可能早幾天回去……” 陳嘯之卻冷淡道:“你回來干什么?” 沈晝?nèi)~:“……” “你回來能幫上我的什么忙?”陳嘯之譏諷地反問:“還給你改簽機票,因為你認(rèn)床?” 沈晝?nèi)~:“……我不是那個意……” 沈晝?nèi)~焦急起來不太會說話,眼角有點泛紅,細(xì)弱地道:“……我在這里真的挺孤……” ——我在這里真的很孤獨,也覺得不安全。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自己的負(fù)面情緒。我這幾天想起來就忍不住哭。我的人生一團糟。 可時沈晝?nèi)~想說的話,全都被陳嘯之一句輕飄飄的話堵了回去。 “別說了。”陳嘯之嘲道:“……我懶得花十分鐘聽你嘮。” 然后陳嘯之諷刺地說:“——掛了。” 下一秒,沈晝?nèi)~在屏幕上短暫地看見了他的臉。 陳嘯之好像坐在辦公室里,他那里長夜靜謐,與她相隔萬里。 在陳嘯之掛斷電話的瞬間,沈晝?nèi)~又看見他臉上,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的冷淡。 沈晝?nèi)~:“……” 沈晝?nèi)~看著回到消息界面的ipad,疼痛地蜷縮在床上,難過地抽了口氣。 可能習(xí)慣了,沈晝?nèi)~想,她甚至都沒覺得特別痛苦。大不了就是在這里多呆幾天,自己好好控制一下,多出去吃點好吃的,或者干脆去坐坐船,都挺好的。 …… 夜幕又一次降臨,沈晝?nèi)~望著陽臺外波濤怒吼的如墨洋流,看著幾乎被撕扯得一干二凈的灌木,棕櫚幾乎被吹折了腰。 她直起身子的那一時間,自己都覺得自己猶如行尸走rou一般,活著不像活著,死了不像死了。 沈晝?nèi)~決心給自己找點事做,便在床頭翻了翻,找出了自己的通信本。 沈晝?nèi)~昨晚睡前檢查過一次。 ——至少她昨晚睡前,十五歲的那一方還沒有回信。 話又說回來了,這通信本總是給沈晝?nèi)~一種目的性強烈的感覺,無論是從它極其主觀的時間分配,還是它會主動模糊掉的部分來看,它都有著很明確、但是無從推測的目的,沈晝?nèi)~甚至非常唯心論地懷疑過,它背后會不會是一個人。 可是那終究只是猜想,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證明。 沈晝?nèi)~揉了揉泛紅的眼睛,抱著本子,推開了陽臺的玻璃門。 陳嘯之訂房間的時候還是挺慷慨的——沈晝?nèi)~一個人就睡一個帶廳帶小型影院的套房,陽臺外是個能眺望大海的露臺,如果天氣晴朗,應(yīng)該是個波光粼粼、海洋蔚藍,適合曬太陽、下海游泳的美景。 ……可惜天氣實在太壞了。 沈晝?nèi)~突然疼痛地想起,哪怕是在他們少年的時候,陳嘯之野從未與她表白過。他說的最像情話的一句,是在他們決賽的前夜,小晝?nèi)~和他一起看《wall-e》的那個夜晚。 …… 那天晚上他們在襄陽。2008年的全國競賽的決賽舉辦于湖北襄陽的酒店,沈晝?nèi)~和陳嘯之住在同一層樓的對門。但是沈晝?nèi)~那個房間的暖風(fēng)壞了,冰冷的風(fēng)不住地吹,而酒店偏偏又住滿了人,調(diào)房間也調(diào)不得。 沈晝?nèi)~凍得哆哆嗦嗦,破客房根本待不住,就去敲了陳嘯之的房門。 陳嘯之沒有辦法,只得讓自己的小女朋友卷著被窩上了自己的床。他帶了電腦,晚上連著酒店的網(wǎng)線,懷里抱著磨人的嬌氣鬼,和她一起看《wall-e》, 就是那個撿破爛的機器人瓦力,愛上如玉石般光滑的機器人伊娃的,默片。 全篇出現(xiàn)最多的臺詞,就是兩個小機器人的溝通: “瓦——力?!?/br> “伊——娃。” 那兩個小機器人在浩渺的太空中翱翔,瓦力可笑地拿著滅火器與能夠在宇宙中自由來回的伊娃在星空中跳起芭蕾。它們金屬的、陶瓷材質(zhì)的小手,七指交握。 沈晝?nèi)~那時候蜷縮在少年的懷里,極其認(rèn)真地對陳嘯之說:“之之,我們是倒過來的?!?/br> 十五歲的之之一愣:“?。俊?/br> “我們是倒過來的呀?!毙?nèi)~腦袋在他懷里蹭了蹭,認(rèn)真地說:“……我是追著伊娃泡的撿破爛機器人,你是被瓦力追著跑的伊娃?!?/br> 陳嘯之按了暫停,扣著小姑娘的后腦勺,深深地與她接吻。 “不是嗎?”沈晝?nèi)~啾一聲親回去,堅決不讓陳嘯之占便宜,笑得眉眼彎彎:“……陳嘯之,你敢說不是嗎?” 沈晝?nèi)~以為陳嘯之會臉紅,可是那句話的結(jié)果是——陳嘯之扣著她的后脖頸,撕咬般、近乎發(fā)了瘋地吻了她。 “——別碰瓷?!?/br> 那少年在接吻的間隙中,鼻息guntang,沙啞地說道:“……沈晝?nèi)~,你才是eve。” ……eve,夏娃。 有名姓者,亞當(dāng)?shù)睦?。他的骨中骨,rou中rou。 他們那天晚上睡在一處,沈晝?nèi)~自知自己認(rèn)床的毛病特別煩人,可是在陳嘯之身邊卷個被窩,她卻熟睡得人事不省,夢境甜蜜。 ——那些光亮的、幾乎難以回望的過去。 …… 二十五歲的沈晝?nèi)~輕輕擰亮了露臺的燈,夜幕即將降臨,大風(fēng)如刮草般吹著她的頭發(fā)。 女孩赤著腳,她的腳細(xì)瘦而蒼白,桐木地板油亮黑沉,越發(fā)襯得她肌膚白得如青玉一般。 她仿佛是覺得墻角安心似的,在墻角悄悄地貓了下來,在漫天的狂風(fēng)中,輕輕展開了那個通信本。 通信本的最后一頁一無所有,沈晝?nèi)~嘆了口氣,正要將本子合攏,回房間—— ——那一瞬間。 萬千螢火蟲般的光亮浮現(xiàn)于空中,燈火與光點猶如北歐駛向瓦爾哈拉的船頭燭火,又像是盂蘭盆節(jié)的亡者之燈。 億億萬星辰般細(xì)小的光點,在她的面前匯聚。 沈晝?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