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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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晝?nèi)~進門的時候就看到許多形形色色的人,加勒特進門時以手護著她,他們兩個人穿過狹長的走廊,然后將她安置在了沙發(fā)里頭。于是沈晝?nèi)~捧著罐啤酒,坐在沙發(fā)這個c位上,安靜地看別人說話。 上law school的大多擅長交際,畢竟這是他們吃飯的家伙事,而加勒特應該是個人緣很好的人,從他的朋友這么多就能看出來了。 夜幕降臨于世,室內(nèi)音樂嘈雜地響著。 “這個姑娘是?”一個女孩笑著往沙發(fā)背上一趴,笑著問道:“——加勒特?我從來沒見過這個姑娘?!?/br> 加勒特坐在她對面,溫和地說:“是我的朋友,april,物理學院的,我到處溜達著聽課的的時候認識了她?!?/br> 沈晝?nèi)~禮貌地與那個女孩握了一下手。 那女孩笑著道:“我喜歡你的名字?!?/br> 沈晝?nèi)~禮貌地說:“……謝謝?!?/br> 然后那姑娘端著酒杯,離開了。 …… “——所以,” 在曖昧的光線中,加勒特靠了過來,將胳膊搭在了她身后的沙發(fā)上,稍顯親昵地笑著說:“四月,告訴我你每天都在忙什么吧。” 沈晝?nèi)~想了想,道:“沒有什么特別的,應該和你們差不多,不過我們還有做實驗的環(huán)節(jié)……我先前做的東西是t和p類型的薄膜,不過來了這里我完全換了一個研究方向。” 加勒特柔和又順從地說:“那可不好調(diào)整吧?!?/br> 沈晝?nèi)~小小地抿了一口啤酒:“很難。我在國內(nèi)就很痛苦,博士生活太絕望了——我不知道你們學社科的人能不能體會到,畢竟你們的畢業(yè)要求和培養(yǎng)方法和我們是截然不同的,但是我猜不會差太多。硬要形容一下的話,就像——” 她努力思索了一下,小聲道:“……就像,在浩渺的大海里抓一只田鼠?!?/br> 加勒特:“……可是田鼠……” 沈晝?nèi)~看著他,嚴肅地總結(jié):“我沒說錯,因為海里沒有田鼠。就是這么沒有目標?!?/br> “說多了都要哭的?!鄙驎?nèi)~又抿了一口啤酒,酒精下肚,這位成年人覺得稍微舒服了一些——接著誠懇地對把她約出來的人道:“所以我們今晚不要聊課題了,第一次出來玩就把我這種不掉眼淚的人聊哭,太夸張了?!?/br> 加勒特:“……好、好的?!?/br> 然后他十分紳士地給沈晝?nèi)~拿了張紙,沈晝?nèi)~接了過來。 沈晝?nèi)~又不無歉疚地說:“還有,其實和博士聊課題真的很無聊。那些課題不順利的人瞬間就抑郁了,我可能稍微順利一點,所以有點東西可說,但我總不能拉著你講一晚上我是怎么在各種溫度下coating的,各溫度的thin-film呈現(xiàn)出什么性質(zhì)的吧?” 加勒特笑了起來:“確實,這也太無趣了?!?/br> 沈晝?nèi)~微微一停頓,而后極其誠懇地說:“——是。哪怕是我自己寫的文章,但是我也覺得這世上沒有更沒意思的玩意兒了?!?/br> 加勒特被逗得笑了起來。 這男人真是生了一雙多情深邃的眉目,沈晝?nèi)~有點恍惚地想。 她酒量不太好,幾口小酒下去,立時捅破了她塵封已久的話簍子。 “這世上還真的有種叫天賦的東西的。”沈晝?nèi)~說:“還有天命,命運……隨便叫什么。但是你最終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承認自己確實不是那塊料?!?/br> “……我這個學位讀的其實非常痛苦,”沈晝?nèi)~有點臉紅地道:“也挺曲折的,歷經(jīng)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到了我現(xiàn)在這個階段,還被迫換了方向……” 然后沈晝?nèi)~看見自己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她對加勒特一示意,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劃開了屏幕。 那幾條未讀消息來自微信,沈晝?nèi)~一開始以為是mama,可是她一點開圖標,置頂?shù)暮杖皇橇硪粋€她意想不到的人。 沈晝?nèi)~一瞬就手心出了汗。 ——發(fā)來消息的人,是她在國內(nèi)的小老板,李磊。 …… 他為什么會聯(lián)系自己?不是已經(jīng)給了他想要的東西了么,那篇一區(qū)的文章我連掛名的權(quán)利都沒有要求,就當打發(fā)叫花子了。 沈晝?nèi)~發(fā)慌地想——而且和他,也差不多撕破了臉。 她點開了那數(shù)條未讀。 李磊在十分鐘前發(fā)來消息: 「沈晝?nèi)~,剛下來的文件,暑假的時候?qū)W院更改了博士畢業(yè)的要求?!?/br> 在沙發(fā)上坐著的、喝了一點小酒的沈晝?nèi)~:“……” 李磊:「硬性要求兩篇1區(qū)sci,不能用2區(qū)替代,否則不予以通過答辯申請。換句話說,你畢不了業(yè)。」 沈晝?nèi)~那一瞬間僵住了。 她甚至都能想到,小老板打下這一行字時的神態(tài)。 ——幸災樂禍的、樂見其成的,嘴角刻薄地抿起,就像他嘲諷與他共用實驗臺的那個博士一樣的,尖酸的嘴臉。 他的最后一條信息是:「你自己想辦法啊。」 第64章 「下樓。」 - 李磊在微信上道: 「你自己想辦法啊?!?/br> 沈晝?nèi)~看著屏幕, 當場就僵住了。 然后她顫著手指,懷著一絲‘這會不會是假的’的心理,點開了李磊轉(zhuǎn)發(fā)來的pdf文件——學院下達更改博士生畢業(yè)要求的通知。她的手心冒著汗。沈晝?nèi)~將自己的手心在裙子上用力抹了抹, 將屏幕往下拉。 她小老板說的是真的。 那一剎那夜風呼嘯而去, 又如江海般涌了回來, 在沈晝?nèi)~的耳畔呼呼作響。沈晝?nèi)~一時連周圍的人說什么都聽不見,仿佛全世界只剩她一個人一般的絕望之感。 她和陳嘯之所在的領(lǐng)域,也就是天體物理,沈晝?nèi)~是知道得非常清楚的——它如今其實已經(jīng)非常冷門,像陳嘯之這樣能一篇接著一篇地發(fā)高質(zhì)量文章的人是真正的鳳毛麟角。 從上世紀中后的太空競賽結(jié)束后, 無論是nasa還是國內(nèi)的航天局, 甚至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的評委都對它展示了一種相當冷淡的態(tài)度:因為這個領(lǐng)域從短期來看, 無法帶來任何收益與變現(xiàn)的能力。 沈晝?nèi)~投過相關(guān)的期刊, 深知采用之困難,讓她在一年之內(nèi)熟悉這個領(lǐng)域并發(fā)出一篇一區(qū)的論文, 以她如今的狀態(tài), 是一件徹頭徹尾的、不可能的事情。 而沈晝?nèi)~確實和自己原先的小課題組撕破了臉,李磊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自己回去做實驗的了,從他現(xiàn)在幸災樂禍的樣子就能推測出來。 ——延期之后自己想辦法,或者退學。二選一。 沈晝?nèi)~酒勁徹底散去,眼前一陣陣地發(fā)黑,她踉蹌一下, 扶住了沙發(fā)扶手。 “……沒事吧?”加勒特焦急地問:“你還好么?怎么了?” 沈晝?nèi)~發(fā)著抖,幾乎什么都聽不見,腦子里嗡嗡作響。 那一瞬間,一切的絕望像川河般涌了過來。 夢中他們失望的眼神。冷淡到連她的問題都不愿意回答的陳嘯之。她經(jīng)年累月的、近乎鈍刀子割rou的孤獨與絕望。辦公室窗戶里升起的太陽。 ……他們,我自己——過去的我自己, 會怎么想呢。 ——十五歲的沈晝?nèi)~眼里有光,站在陽光下的時候像一棵白楊。那時她夢想是成為諾貝爾獎得主,想成為父親那樣的人,眼里那都是什么呢,星光還是太陽? 二十五歲的沈晝?nèi)~眼前黑了一片,視野發(fā)花。 她死死咬著牙,但是淚水還是控制不住地、guntang地滾了下去,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啊,我哭了啊。那個女孩怔怔地看著地上的圓點,感到淚水滑過鼻梁,她一眨眼,那些發(fā)疼的水珠碎裂著滾出眼眶。 ……十五歲的我會怎么看待我呢? 她看著那片地毯,孤獨地想。 世界都黑了下來。 - ………… …… “——在看什么呀?” 一片黑暗中,十五歲的沈晝?nèi)~好奇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時光倒流,2008年冬。 這一屆cpho的集訓營的教室籠罩金紗般的陽光中,上課的間隙一群大小伙子在教室后排用掃把桿打架。 沈晝?nèi)~艱苦地抱著一大摞練習冊,看著趴在桌上的那對表兄弟——他倆看抽屜看得聚精會神,像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完全沒聽到她說話。 沈晝?nèi)~:“……” 她這才發(fā)現(xiàn)陳嘯之和陸之鳴兄弟二人人手一只耳機,塞驢毛般塞在耳朵里,沈晝?nèi)~將那一大摞書艱難地調(diào)整了個位置,又湊過去,小聲問: “——你在看什么呀?” 這下聲音大概夠大了,塞著耳機的陳嘯之觸電般抬起了頭來。 陳嘯之:“……” 沈晝?nèi)~總覺得陳嘯之好像有點慌張。 他怎么不說話?沈晝?nèi)~頭上飄出一個問號,將書在這位大兄弟的桌上放下——放下就要低頭去看他抽屜,陳嘯之卻突然一按那一摞練習冊,冷冷地道:“你去抱作業(yè)了?” 沈晝?nèi)~一呆:“唔?是的?!?/br> 然后她又想了想,溫暖地說:“慈老師把我叫過去講了點事情,然后讓我把作業(yè)抱回來?!?/br> “……” 少年陳嘯之沒說話,將那摞練習冊拿了一大半,站起身,開始往下發(fā)作業(yè)。 沈晝?nèi)~笑了起來,取過剩下的幾小本,跟在陳嘯之后面問:“所以你在看什么鴨——陳嘯之,你在看動畫片嗎?” 這人很敷衍地一點頭。 沈晝?nèi)~瞇起眼睛,狐疑地道:“……看來不是動畫片?!?/br> 這少年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值得一提的是他看著沈晝?nèi)~的表情像看一只小辣雞——然后抱著本該她發(fā)的一大摞作業(yè),一本本地朝下發(fā)。 “無論是什么,我也想看。”沈晝?nèi)~黏著他道:“陳嘯之,你的itouch借我一下好不好鴨,我下節(jié)課不想聽了?!?/br> 陳嘯之將一本練習冊隔著三張桌子一扔。那動作行云流水甚至帶著一絲投籃般的酷炫——然后他面上冷若冰霜地拒絕她:“夢里什么都有,做夢去吧?!?/br> 沈晝?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