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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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蘭走了,阮靜漪欲回桃苑。剛邁了步子,眼前忽然走出兩道人影。 “靜漪,聽你母親說,你今天擅自出了家門?” 一道威嚴(yán)的嗓音,屬于靜漪的父親,阮老爺。 靜漪抬頭一看,阮老爺站在影壁邊,濃眉緊皺,滿面不快地望著自己。他的身旁,是滿身賢淑溫婉的繼母韓氏。她斜挽發(fā)髻,眉眼如黛,著一身湘妃色百褶錦裙,打扮合宜。 阮靜漪眼簾垂落,心底已知悉發(fā)生了什么事——韓氏收到了自己去錦瑞閣的消息,想要阻攔自己收回這些鋪子,匆匆趕來了。 “回父親的話,正是。”靜漪款款行禮,“女兒許久未去看母親留下的鋪子了,怕手下的偷懶,便去盯一盯。” 聞言,阮老爺更顯不快:“你一介閨中女兒,往外面跑什么?市井街巷,那不是你該待的地方。這些生意上的事,你母親來做就好。” 靜漪故作詫異道:“母親事務(wù)繁忙,怎么會有空管這些呢?” “說的什么話?”阮老爺緩和了面色,道,“你母親再忙,也有手下人幫忙管事,哪里輪得到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去做生意?!?/br> “哦……原來母親是有余力管事的。”靜漪意味深長道,“那錦瑞閣的掌柜,連著三四次送錯布匹,將次等的東西拿來搪塞我。我原本以為是母親事務(wù)繁忙,有所疏漏。聽父親這么一說,莫非是母親特意為之?” 韓氏面色頓時有些尷尬。 錦瑞閣的布料之事,她是知情的。正是在她的授意之下,馬掌柜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將最好的布料送給秋嬛,而將次等的送給靜漪。只是靜漪明明從不在意此事,怎么今日忽然追究起來了? “靜漪啊,這事兒,倒是我疏忽了……”韓氏訕訕道,“以后再不會如此了。” 韓氏雖道了歉,可一旁的阮老爺卻略略有些起疑。 這些鋪子他是知道的,乃是他元妻舒氏留給長女的東西。舒氏性情溫婉,她留下的東西,基本就是阮家的東西。可韓氏不同,有一個偌大的娘家要扶持。 馬掌柜將次等的東西送給阮家的大小姐,那最上等的東西,又去了哪兒?莫非,是去了韓氏的娘家? 想到此處,阮老爺便目光一轉(zhuǎn),道:“罷了,靜漪說的也有道理。夫人你主掌中饋,繁忙得緊。一些小事,就放手讓靜漪去做吧?!?/br> “可是……”韓氏有心辯解。 “沒什么可是,就這樣罷?!?/br> 韓氏討了個沒趣,面色訕訕。她請阮老爺來,原本是想壓制阮靜漪,沒想到最后反倒是自己被壓制在五行山下。但她理虧,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也不敢多說。 真是奇了怪了!從前的靜漪對她信賴無比,任由她搓扁捏圓,怎么如今忽然長了刺?早知如此,她絕不將阮老爺拉過來了,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 從父親面前離開后,阮靜漪獨(dú)自回了桃苑。她將明珠收了起來,在妝鏡前坐下。 屋外春光正好,鶯雀啼鳴,和煦的光彩落在銅鏡上,映照出波似的亮痕。她沖著鏡中一瞧,便瞧見了一張年輕艷麗、無憂無慮的面龐,眼角淚痣尚在,也無那道剜去淚痣的可怕疤痕。 前世,她不想成為meimei秋嬛在夫君眼中的替代品,便狠心挖掉了這顆痣,結(jié)果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疤。后來段準(zhǔn)托人了送了膏藥來,還在信中問她“何必”。 她覺得這信逾越,便在燈前燒了,也不曾用過膏藥?,F(xiàn)在想來,她也想如段準(zhǔn)一般質(zhì)問當(dāng)年的自己:何必? 秋嬛有淚痣,她阮靜漪就不能有了嗎?她們二人,春秋分明,水月有別,縱使有一二相似,也全然是不同的人。只要她心底這樣認(rèn)定了,有一顆淚痣相似,又有何妨?狠心剜去淚痣,不過是給自己平添困擾罷了。 今生,她絕不會再做這樣的傻事了。 入了夜,外出打聽消息的芝蘭終于回來了。她行色匆匆地進(jìn)了桃苑,將房門都關(guān)好了,這才一副偷摸的樣子,和阮靜漪道:“大小姐,您叫我去打聽的男子,有些眉目了?!?/br> “是誰?”雖然心知肚明那人是段準(zhǔn),靜漪還是這樣問。 “到底姓甚名誰,這奴婢沒有打聽到。奴婢只是聽說,他是京中來的人,宜陽侯手下的,替指揮使辦事。”芝蘭說。 “京中的人,來丹陵做什么?”靜漪不解。 芝蘭有些躊躇,小聲道:“聽說是……甄選美人,送入宮中。” 聞言,阮靜漪愣住了。 燭火噼啪而躍,她的面龐落在暈黃的燈光中,一陣明滅不定。 小侯爺段準(zhǔn)自小伴圣長大,與今上乃是兒時玩伴。他親自挑選美貌女子,送入宮中為妃,既可穩(wěn)固自己的權(quán)勢地位,又能討好今上。運(yùn)氣好些,由他扶植的寵妃誕下了皇嗣,那日后更是不可估量。 仔細(xì)一想,確實極有可能。 靜漪的目光微微閃爍,頃刻間,她便覺得收在柜中的那匣明珠變得礙眼了起來。 懷著猜疑之心,靜漪吹燈休息。 /// 次日過午,靜漪被老夫人請到了寶壽堂。 寶壽堂內(nèi)照舊是一片檀香縈繞,老夫人面向佛龕,仔細(xì)地?fù)芘钪?。見孫女進(jìn)來了,便叫芳嬤嬤掌座。 “靜漪,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過個三四日,你同祖母一道上京城去?!比罾戏蛉说?。 聞言,靜漪略有狐疑:“祖母怎么突然要出遠(yuǎn)門呢?” “丹陵同京城也不遠(yuǎn),算什么遠(yuǎn)門?”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一副靜漪太過大驚小怪的樣子,“孟老太太與我也許久未見了,去她家里坐坐,吃杯茶。我年紀(jì)大了,不想一個人去,便叫個孫女陪同。” 老夫人的話說的光明正大,但靜漪心底卻已明白了祖母的意思——吃茶做客是假,相看夫婿才是真。 祖母還是沒有放棄將她嫁入孟家的念頭,想要親自帶她上孟家去,兩家互相瞧瞧,未來的孫女婿、孫媳婦是個什么樣子。 阮靜漪的笑容微凝,心底一時有些難辦。 要是拒絕,難免惹祖母不快,她可不想做下這等不孝之事??梢谴饝?yīng)了,那卻也麻煩,因為她一點(diǎn)都不想嫁入孟家。 她可沒忘記,那位祖母口中“為人文雅”、“前途無量”的孟家公子,到底是一副什么德性——前世,孟家公子孟樺一邊同靜漪說著甜言蜜語,一邊又與有心高嫁的秋嬛折騰到了一塊兒。沒多少時間,竟然讓秋嬛得了孩子。 未婚有孕,實乃驚世駭俗,阮孟二家都覺得不像話,只好匆匆忙忙給二人定了親。彼時,靜漪正潛心戀慕段齊彥,得知孟樺迎娶秋嬛,心底還松了一口氣。 可誰料到,那孟樺娶了秋嬛也就罷了,竟貪心不足,還想將靜漪也娶了。用孟樺的話說,那便是“秋嬛有才氣,又紅袖解語,可她的容貌卻不如靜漪。若我娶了靜漪,那就是既有了美人,又有了才女,豈不兩全”? 總之,不僅將秋嬛氣壞了,也將阮家人給氣壞了。 秋嬛過門后,還懷著身子的時候,這位孟公子便流連勾欄瓦舍,徹夜不歸。這邊為青樓名妓一擲千金,那頭又扎進(jìn)了梨園伶坊的屋子,風(fēng)流之名遍京城。 也許是這樣的酒色生活掏空了他的身子,沒幾年,孟公子便墮馬而死,秋嬛則被打發(fā)回了娘家。后來,便是段齊彥不忍見秋嬛在娘家受人指點(diǎn),迎她回清遠(yuǎn)伯府的戲碼。 想起這人來,靜漪便厭煩得要命。 “靜漪,孟家乃名門,萬萬不可失了禮節(jié)。你生辰時祖母送你的那套頭面首飾,你可得全帶上了?!睂殙厶美?,阮老夫人這般叮囑著。 聽祖母這樣說,靜漪知道此事極得祖母看中,不是輕易能回絕的,便應(yīng)了聲:“是?!?/br> 看來,還得另想辦法斷了祖母的念頭不可。 靜漪出了寶壽堂后,向著桃苑走去。沿著竹徑行了片刻,便被奴仆喊住了:“大小姐,外頭有人給您送了口信來。” “什么?” “是您手下的鋪子里來的信。錦瑞閣的馬掌柜說,有位客人,想找您談一談明珠的生意,叫您務(wù)必親自過去?!?/br> 第12章 . 別苑重見段準(zhǔn) 馬掌柜說,有位客人想和她談一談“明珠的生意”。 這話外人聽著不明白,阮靜漪卻是明白的——找上門來的,除了段準(zhǔn),別無他人。 芝蘭有些不安地望向自家主子,問:“大小姐,您要去嗎?奴婢覺得這生意交由馬掌柜談,也沒什么差別……” 靜漪想起匣中的明珠,定了定神,說:“去,當(dāng)然要去。難得父親應(yīng)允我外出管生意,豈能白白浪費(fèi)了?” 見小姐這樣說,芝蘭只好應(yīng)下:“奴婢去為小姐取披風(fēng)?!?/br> “嗯?!膘o漪點(diǎn)頭,又吩咐道,“還有,我在妝鏡邊的抽屜里放了一只匣子,外頭包了紅絨布,你也一道取來?!?/br> 聞言,芝蘭微有困惑。若她沒記錯的話,那匣中裝的是一對明珠,乃是先前錦瑞閣外遇到的怪人塞進(jìn)小姐手中的。今天去談生意,怎么還要帶上這對明珠?總不至于,小姐這就想將明珠拿去換錢吧? 芝蘭心底不解,人卻很老實地去拿了東西來。沒一會兒,靜漪便披上披風(fēng),跨出了阮府的側(cè)門。 一到門前,便有一輛馬車徐徐停下。但是這馬車看起來頗為陌生,并不屬于阮府。牽著韁繩的車夫跳下來,沖她行禮笑道:“阮大小姐,我是錦瑞閣馬掌柜派來接您的。咱們主子說了,只要與您說一聲‘去做明珠生意’,您就會明白了?!?/br> 靜漪點(diǎn)頭。 她豈能不明白呢?這就是段準(zhǔn)派來的馬車。而先前段準(zhǔn)塞進(jìn)她手里的那對明珠,便是他用來辨別身份的物件。 用這么稀世罕見的明珠來做信物,也真虧段準(zhǔn)舍得。 阮靜漪這樣在心底嘀咕著,攜著芝蘭一起上了馬車。主仆二人,在車壁邊一一坐下了。沒一會兒,車夫便說了聲“坐穩(wěn)了”,徐徐抽動了馬鞭。 芝蘭怕靜漪疲累,坐在邊上替她錘了錘小腿。一邊錘,一邊憂慮道:“大小姐,這生意來的突然,咱們會不會吃虧?您從前少沾這些,萬一那馬掌柜耍了心眼……” 芝蘭竟是當(dāng)真在盤算做生意的事情。 靜漪聽了,心底有一絲不合時宜的好笑。芝蘭這小丫頭要是知道等著她們主仆的,根本不是什么錦瑞閣的客人,而是大名鼎鼎的小侯爺段準(zhǔn),恐怕要嚇得直跳起來。 沒一會兒,靜漪轉(zhuǎn)念一想:段準(zhǔn)之所以來找她,應(yīng)當(dāng)與芝蘭說的“為今上甄選美人”的事脫不開干系。 雖說前世的段準(zhǔn)對自己尚算關(guān)切,但那也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今生,她甚至都不打算嫁給段齊彥,與段準(zhǔn)更是連單獨(dú)的話都不曾說過幾句。她可不覺得段準(zhǔn)會特地為了這樣的自己來丹陵。 馬車駛過丹陵的街道,拐了幾個彎,芝蘭終于察覺到不對勁,緊張地說:“小姐,這,這馬車好像不是去錦瑞閣的……” 靜漪點(diǎn)頭,說:“確實不是。我們是要去那位‘談生意的客人’府上。”說著,她攥緊了手中的錦盒。她對甄選美人,入宮伴圣沒有一點(diǎn)興趣。她只是想把這兩顆價值連城的明珠還給段準(zhǔn)。 芝蘭起初有些慌張,但見靜漪不忙不亂的樣子,她也稍稍安下了心,慎重地望著窗外的景象。 沒一會兒,馬車便到了地方。芝蘭微呼一口氣,緊張地去打簾子:“大小姐,咱們好像到客人府上了。” 阮靜漪搭著芝蘭的手探出馬車,仰頭一看,便瞧見了一道極為熟悉的府門。褪了色的朱紅門上,銅金把手斑駁滄桑,其上一道匾額,寫著“爾樂莊”。那字墨跡勁力,極為大氣。靜漪只看了一眼,回憶便翻涌而上。 這里,正是前世的她長久養(yǎng)病的丹陵別苑。也正是在此處,她投井而亡,結(jié)束了前生的一場大夢。 沒想到,她這么快又重新回到了這個充斥著蕭瑟荒蕪的地方。 要說重新看到這道大門時她的內(nèi)心毫無感觸,那是假的——她幾乎是立時想起了藥的苦澀,丫鬟的哭聲,庭院結(jié)了霜的枯草,還有冷冰冰的井水。當(dāng)下,她的肩頭便有了一陣顫栗與寒冷。 但很快,她就平復(fù)下了心情。 那些關(guān)于丹陵別苑的回憶,已經(jīng)是過去的東西了。今生的她尚未嫁給段齊彥,她也未必會重蹈覆轍,在這個地方投井而亡。 靜漪微呼了一口氣,道:“芝蘭,咱們進(jìn)去吧。這地方是清遠(yuǎn)伯府名下的莊子,想必那位貴客與段家也脫不開干系?!?/br> 門吱呀開啟,阮靜漪步入了別苑之中。在走上青石小徑的時候,她就已想清楚了:段準(zhǔn)請她來這兒,不過是個巧合。 段準(zhǔn)來丹陵,肯定要住段家名下的宅子。這丹陵別苑雖然舊是舊了點(diǎn),但足夠掩人耳目,位置也便利,恰好符合他偷偷摸摸來丹陵的行為。 “阮大小姐,這邊請?!币晃黄褪虖幕ɡ壬嫌^來,恭敬地請她向內(nèi)走。一會兒,便到了園子里。 只見假山叢后的八角亭中,立著一個身形高挑的男子。他側(cè)著,正伸手撥弄一枝垂入亭中的辛夷花。那辛夷花姿嬌艷,一團(tuán)貞潔的白,猶如姑射神女似。落在他寬大掌心里,愈顯得可憐可愛。 花光映上他腰間的金束帶,似起粼粼之光,令他少了些執(zhí)掌生殺的迫人氣勢,反倒給了旁人一種能走近他的錯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