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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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慢搖,人影斜斜映在白紗屏上,將西子浣沙圖籠上一片陰翳。阮靜漪舒展手臂,驅(qū)散渾身倦怠之意,說:“楊柳,你今日倒是挺有主意。” 楊柳正在替她梳開一縷打結(jié)發(fā)絲,聞言,楊柳心底微喜,笑道:“小姐過獎了。能替小姐做事,楊柳心里高興。” 自打知悉阮靜漪愛慕段齊彥,楊柳就沒在此事上少費(fèi)工夫——只要討好了小姐,就能多得些賞賜,何樂而不為?至于這些事兒符不符合規(guī)矩,她倒是不在乎。就算受了罰,橫豎也有小姐護(hù)著她。 這回,聽阮靜漪說自己“有主意”,楊柳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這是靜漪在夸她。 楊柳沾沾自喜罷了,又道:“小姐,我就說您今日是在與段小公子置氣呢!您一定要說自己喜歡小侯爺,這有什么好處呢?就算段小公子愛憐您,也會同您生出嫌隙來……” 阮靜漪的神色一頓。 片刻后,靜漪無聲地笑起來:“說你有主意,你還當(dāng)真指點(diǎn)起來了。楊柳,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因為這句話,原本興致勃勃的楊柳,笑容輕輕一凝。 就算她再愚鈍,也意識到自家小姐似乎話里有話,不像是在贊許她的模樣。她有些忐忑,不由開始思慮今日做錯了什么,竟叫一向?qū)ψ约簩檺塾屑拥男〗惆l(fā)起脾氣來了。 是自己今日多看了段小公子幾眼,讓小姐吃醋了?還是說小姐在段小公子面前落了臉面,現(xiàn)下遷怒到自己身上了? 楊柳分神想事,便專注不進(jìn)手上梳頭的活計了。一個不小心,便狠狠地扯到了阮靜漪的頭發(fā)。 “嘶——” 一聲抽氣,阮靜漪皺起了眉,道:“楊柳,你在做什么?這般不小心!” 楊柳嚇了一跳,忙干干地放開了手,無措道:“小姐,奴婢,奴婢知錯……” 另一個丫鬟芝蘭原本在旁熏衣服,見楊柳犯了事,忙上來接過她手里的梳子,催促道:“還是我來吧!你怎么這樣心不在焉的?把小姐都弄疼了。” 楊柳訕訕地退到一旁,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從來受寵,很少被小姐呵斥。今日卻被小姐訓(xùn)了,著實是丟人。 阮靜漪伸手揉了揉被扯痛的地方,皺眉道:“如此笨手笨腳的,實在不像是個大丫鬟。楊柳,從今日起,你就去外頭吧,里邊兒的事交給芝蘭一個人來就行?!?/br> 聞言,屋子里的幾個丫鬟都面色一變,楊柳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所謂的“去外頭服侍”,那就是要降為二等的丫鬟了。就算是口頭上裝模作樣,那也太不給自己臉面了。不過是不小心扯了一下小姐的頭發(fā),能算什么事兒? 在這桃苑之中,楊柳從來都是最威風(fēng)的那個仆從。哪個丫鬟婆子見了她,不上趕著討好幾句?如今小姐竟說出這樣的氣話,傳出去了,指不定被人在背后怎么酸。 楊柳壓下心底的不快,從芝蘭手里奪回了梳子,討好道:“小姐,是奴婢笨手笨腳,做的不好。但奴婢舍不得您,想留在您身邊貼身伺候。這樣的事兒,絕不會再有第二次了?!?/br> 一邊說著,楊柳一邊偷偷打量阮靜漪。 大小姐的脾性,她熟絡(luò)得很。稍稍哄兩三句,大小姐馬上便高興起來了。要是能再說上幾句段齊彥的好話,她甚至還能向大小姐討要點(diǎn)打賞。 可是,今日的阮靜漪瞧著卻有些不對勁。她不僅沒有露出笑意,眉目間反而有幾縷冷厲,讓楊柳看了便心虛,只覺得什么心底事都被她洞察了。 小姐這是怎么了? 為什么最近幾日的小姐,就和換了個人似的,變得奇奇怪怪的? 楊柳按捺住心底的嘀咕,又笑道:“您不是最喜歡奴婢親手做的糖水羹嗎?明日奴婢便為您做一盞。您不要同奴婢置氣了,免得傷了身子。” 說著,楊柳主動地捏起靜漪的發(fā)絲,小心翼翼地替靜漪梳頭。 就在這時,楊柳聽見阮靜漪道:“腦袋不大好使也就罷了,耳朵也不好使么?” 楊柳愣住,抬頭一看,只見阮靜漪淡淡地挑了一下眉,同她道:“我叫你去外頭伺候,以后這里只留芝蘭。你聽不見嗎?” 楊柳握著梳子的手僵住了。 “小姐,您…您……”她有些語無倫次,心底仍舊是不可置信。 小姐的意思是,她并非說氣話,而是當(dāng)真要把自己趕去外頭? 可這又如何可能呢!自己又沒犯什么大事兒,怎么就要被趕去外頭了? 楊柳尷尷尬尬地立在原地,兩頭的小丫鬟卻已經(jīng)得了阮靜漪的眼色,上來趕人了:“楊柳jiejie,您下去歇著吧。小姐這頭,有咱們和芝蘭jiejie就夠了?!?/br> 楊柳木木地跟著小丫鬟朝外走,腳步到了門口,人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當(dāng)真是要被趕去外頭了! “小姐,奴婢犯了什么事兒?您總該給奴婢一個明白吧!”她死活不肯退出房門去,不甘地喊了起來,“奴婢一向來對您周到備至,有哪兒做的不好,您也該與奴婢直說呀!” 阮靜漪坐在床沿邊,伸手撫了撫身下的錦褥,笑說:“為什么會被趕走,你心底有數(shù)?!?/br> 隔著一道珠簾,阮靜漪的笑靨是模糊朦朧的,卻有著說不出的魄力,仿佛早已知悉一切陰暗。 在望見這道笑容時,原本滿面不甘的楊柳,身子突然一寒。她陡然想起了自己與楓院的往來——三小姐阮秋嬛身旁的末等丫頭,時常會給她一些好處,要她做些不打眼的小事。譬如帶大小姐去見段小公子,或者為大小姐和段小公子傳書。 這些事兒本就是大小姐想做的,楊柳不過是幫個忙。她做了這些事,既討好了大小姐,又得了三小姐的打賞,何樂而不為呢? 可她身為桃苑的人,卻與楓苑有所往來。深究起來,這便是背主。深宅大院,最忌諱的,不過如是。 楊柳的臉色忽然一陣蠟黃。 她含了背,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下階梯,房門在她背后徐徐合上。 等楊柳走了,阮靜漪的臥房內(nèi)又恢復(fù)了一片寂靜。寶燭慢燒,彩光輕曳,偶爾迸出噼啪燈星。芝蘭將阮靜漪的頭發(fā)擦得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問:“小姐,您以后還叫楊柳回來么?” 芝蘭不喜歡背后嚼人舌根,雖說她不喜楊柳的做派,但絕不會在此時落井下石。 阮靜漪捻了捻發(fā)尾,說:“就讓她在外頭掃掃地、洗洗衣服吧。貼身的事,就不必經(jīng)她之手了。不放心?!?/br> 她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單純莽撞的阮靜漪了。她比別人多死了一回,也知悉楊柳到底是個什么性子的人。不安分的東西,留著做什么呢? 芝蘭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是仆從,沒什么權(quán)利置喙主子的決定。 阮靜漪見頭發(fā)差不多烘干了,便打算上床休息。她坐進(jìn)被褥里,芝蘭便將床幔從月牙勾上放下來。姜黃色的紗帷簌簌落下,將阮靜漪的面孔遮住了。 “小姐?!膘o漪方要躺下去,便聽到芝蘭在帷帳外頭喚自己。 “怎么?” “奴婢覺得……”芝蘭小聲說著,偷偷笑起來,“您要是當(dāng)真喜歡小侯爺,那也沒什么不好的?!?/br> 靜漪淺笑一聲,沒有答話。燭火熄滅了,桃院陷入一片安靜。 段準(zhǔn)確實好,可惜的是,這輩子,她怕是再碰不到那人了。 她不想再嫁給段齊彥,不想再做一個空有名頭的清遠(yuǎn)伯夫人了。既然她此生與段家沒有了交集,那也自然不會再遇上段準(zhǔn)了。 這樣想著,阮靜漪慢慢地睡著了。 /// 次日。 阮靜漪晨起之后,簡單地收拾梳頭,便向著祖母阮老夫人的寶壽堂去了。 靜漪的生母早逝,她是祖母阮老夫人親自養(yǎng)大的,因此靜漪與老夫人感情很好。一旬里頭,她有七八天的早膳都在寶壽堂陪老夫人一起用。 寶壽堂在阮府的東側(cè),挨著數(shù)叢芭蕉。那芭蕉葉子濃碧滴翠,高舒垂蔭,一副生機(jī)盎然模樣。人從葉旁過,面頰也似映了點(diǎn)春日翠光。 寶壽堂的屋檐下,日光正爬過朱紅的門檻。阮靜漪攜著丫鬟穿過垂花廊,迎面便瞧見了一道熟悉人影。三妹阮秋嬛正站在老夫人的房門前,與守門的婆子細(xì)聲說話。 “母親親手做了些芙蓉糕,特意差我給祖母送來。”秋嬛正和婆子說話,目光一轉(zhuǎn),瞥見靜漪來了,便笑道:“大jiejie,真巧,在這遇上了?!?/br> 見秋嬛和自己打招呼,靜漪有些詫異。須知秋嬛和老夫人的感情不深厚,她也甚少往老夫人這里來。今日能遇上,算是稀罕。 “三meimei來的真早?!膘o漪與她客套說話。 見二位小姐都來了,守門的婆子不敢耽擱,道:“請大小姐、三小姐稍候,老奴這就進(jìn)去通傳。”罷了,便打起了杏色的絲簾,轉(zhuǎn)身進(jìn)屋里頭去了。 屋內(nèi)縈繞著淡淡的檀香味,一樽小佛像在北向的金龕中散著澄澄的光。阮老夫人正坐在佛龕一側(cè),與心腹芳嬤嬤低聲說話,看面色,似乎憂慮非常 “阿芳,你說的這事,當(dāng)真?”老夫人捻著佛珠,眉心緊皺。 “這是老奴親自打聽來的,錯不了?!狈紜邒咭彩且桓辈话材?。 “這……若說是清遠(yuǎn)伯府在打聽咱們靜漪,那也就罷了,興許清遠(yuǎn)伯家的小公子也喜歡靜漪??善蔷┏堑亩渭以诖蚵犾o漪!這風(fēng)馬牛挨不著的,怪叫人心慌?!崩戏蛉藫u了搖頭,將念珠撥得快了些。 “老夫人,這也不是什么壞事。京城的段家,那是清遠(yuǎn)伯府的本家。人家興許是在替清遠(yuǎn)伯府打聽大小姐的事兒呢?所謂叔侄一家,侄子要討媳婦,幾個做叔叔的自然也想上心些?!狈紜邒邉裎康馈?/br> “話雖如此,可還是叫我放不下心。” 正說著,守門的婆子就跨進(jìn)來了:“老夫人,大小姐、三小姐來給您請安了。” 聞言,阮老夫人止住了口中的話頭,道:“外頭冷,讓她們進(jìn)來吧。”罷了,老夫人又壓低嗓音,和身邊的芳嬤嬤交代道:“阿芳,將嘴巴守得嚴(yán)實些,決不能讓旁人知悉此事?!?/br> 京城的小侯爺段準(zhǔn),竟然派人來丹陵打探孫女阮靜漪的消息。這事要是傳出去了,豈不是會惹出一團(tuán)誤會? 第6章 . 早膳你的親事,如何打算? “大小姐,三小姐,老夫人請你們進(jìn)去坐?!?/br> 通傳的婆子一邊說,一邊將杏色的絲簾卷起,請二位小姐進(jìn)門去。 阮靜漪點(diǎn)頭,提起裙擺,跨入了寶壽堂內(nèi)。 檀香隱隱,晨光穿透薄薄窗紙,將窗欞上的松鶴紋映得淺淺發(fā)亮。早膳已布好了,錦桌上設(shè)著兩幅碗筷,一盅細(xì)粥,令附藥泥饅頭,豆黃卷等小碟。 桌后的主位上,正坐著阮老夫人。她近六十的年紀(jì),鬢發(fā)摻著白色,但卻挽得齊整。雖說只是見孫女,卻照舊佩著一抹水頭極好的綠玉耳墜,整個人精神勃發(fā),看著就是個極有本事的老太太。 “早前不知道秋嬛要來,少備了一副碗筷?!比罾戏蛉耸謭?zhí)茶盞,慢條斯理地?fù)澲枘?,“阿芳,趕緊多添一副來?!?/br> 芳嬤嬤得命,連忙將碗筷添上,又將錦凳拉出來:“二位小姐請坐。” 阮靜漪在老夫人的左側(cè)坐下了,很客氣地說:“芳嬤嬤,我這不需要伺候,你去祖母身邊吧?!?/br> 聞言,阮老夫人笑起來:“天天都來的,怎么今天這么客氣了?” 阮靜漪只笑一笑,并不答話。 靜漪生母早逝,阮老夫人憐惜靜漪,便將她放在膝下,親手養(yǎng)大。祖孫二人,感情極好。時至今日,已死過一回的靜漪仍能清楚記得幼時阮老夫人把著自己的手教自己彈琴的模樣。 “琴需靜心,你若是沉不下心來,總是毛毛躁躁的,那就勢必彈不好琴了?!?/br> 除了教導(dǎo)她彈琴識字,老夫人在生活上也待她極為親厚。不僅時時給她銀兩補(bǔ)貼,更是在寶壽堂的暖閣內(nèi)專門給她設(shè)了一方床榻,時常將她留下來過夜。靜漪幼時膽小,總怕鬼怪之說。旁的孩子有母親可以撒嬌,她則待在寶壽堂的暖閣內(nèi),聽祖母給她講山川游記的故事。 此外,于生活之事上,阮老夫人也是事事過問,不假他人之手。從穿衣用料,到吃食冷熱,俱是極為上心。繼母韓氏私底下甚至抱怨道:“桃苑的事,這也不讓我管,那也不讓我碰,那老太太是怕我會在飯菜里下毒不成?” 韓氏是繼室,多少想在人前做出一副與元室之女親親熱熱的模樣來。可有阮老夫人攔著,她總沒法子將手伸進(jìn)桃苑來。為此,韓氏頗有怨言。 可怨言再多,韓氏也不敢去拗阮老夫人。不僅僅因為老夫人是長輩,韓氏是晚輩,更因為老夫人的脾氣極硬,人也爭強(qiáng)好勝,說一不二。要是與她碰上了,那便一定會落個玉石俱損的下場。 “祖母,母親親手做了些芙蓉糕,軟糯易化,最適合午后閑暇吃用,特地差我送過來?!币坏烙纳ひ?,是阮秋嬛起身行禮,又命身后的丫鬟將糕點(diǎn)送上來。 阮老夫人端起一盞湯,不動聲色道:“你母親有心了。你也是個孝順的?!?/br> 得了夸獎,秋嬛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淡笑著坐下了,這才開始動筷子。她夾了一小團(tuán)玉蘭片,放到老夫人的碗盞中,很是體貼,又說:“祖母,昨天清遠(yuǎn)伯府的人來家中賞花,很是熱鬧。可惜祖母身子乏,沒能瞧見那副人頭攢動的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