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節(jié)
喬雙鯉點頭,隨后猶豫道:“我沒有太大的意見,但是專屬導師對一名獵殺者而?言不是兒戲,我希望他更夠考慮清楚……” “只有你能當他的老師!” 男人搶聲打斷,語氣急促。感?受到所有人目光都?望向他,男人艱難閉了閉眼,張開口,話語卻梗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喬教授,您說的對,導師和學生應該是互相選擇,而?不是強制關系?!?/br> 忽然間?,少年?開口,他的聲音很清冽,不卑不亢,非常冷靜。李伯光聽他這樣說眉頭一皺,剛想?開口,就被?少年?制止。 “哥,我的情況應該讓喬教授知道?!?/br> “你……唉!” 男人重重吐出一口氣,扭過頭去。李仲卿和喬雙鯉目光相對,眸子黑亮,沒有半分雜質(zhì),坦然摘下?了帽子。 “我不僅被?圣靈會的人注射過毒品,還是被?他們改造出來的——” 帽子落下?,露出發(fā)絲間?一對貓耳。只不過它們耳尖耷拉,并不像尋常貓耳那般挺立。同一時間?,李仲卿話音落下?,聲音很輕,卻又極為?清晰。 “半折耳。” 第374章 人體實驗 半折耳。 午后,暖風和煦,樹影斑駁。喬雙鯉抱著書從教學樓外經(jīng)過,目光不經(jīng)意間一瞟,透過窗戶看到教室內(nèi)。這是一節(jié)實踐課,快下課了,活潑好動的奶貓們和同伴交頭接耳,小聲喵喵。在一群小貓中,李仲卿顯得格外突兀。他仍戴著棒球帽,帽檐壓的很低,認真記著筆記。 陽光映在他側臉,少年膚若玉石,薄唇輕抿,神?情淡薄地不像是這個年齡階段的男生,似乎有無形的界線將他和教室里其余人分開?,隔著一道冰墻。下課了,奶貓們有的喵喵追著教授問問題,有的三三兩兩和舍友一起離開?教室。 李仲卿沒有起身,仍在整理筆記。忽然間不遠處起了動靜,虎斑奶貓橫沖直撞跑了過來,背后緊緊綴著兩條黑影,三只奶貓打打鬧鬧,像陣小旋風似的刮過教室,引起了不少同學不滿叫聲。李仲卿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抬頭剛想往那邊看,就在這時虎斑奶貓猛地撞到了他的腿上,他跟雙胞胎打鬧著沒看路, “對不起——” 撞得暈頭昏腦地虎斑奶貓連忙道歉,但一扭頭看到是李仲卿,他臉上的笑一下子沒了,嘟嘟囔囔不知嘀咕了什么,也?沒了鬧勁,頂開孟買奶貓兄弟,沒精打采地出了嗎。 “抱歉呀仲卿?!?/br> “樂游這家伙就是幼稚,你別理他?!?/br> 兩只黑貓你一言我一語:“一起回宿舍嗎?” “我去圖書館?!?/br> 李仲卿頷首,拍掉褲腿沾著的毛,神?情冷淡疏離。等到雙胞胎也走了以后,教室里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他一個人。李仲卿翻開?筆記本,筆尖劃過紙面上的唰唰聲綿密輕柔,聽起來格外舒服。但他只寫了兩句話就停下,如有所感望向窗邊。 窗外夏日正好,樹影婆娑,卻沒有人影。 另一邊,喬雙鯉離開?教學樓后繞路實踐樓后的小樹林,人工湖閃爍著粼粼波光,重建后的特戰(zhàn)基本保持原貌,坐在湖邊長椅上?,喬雙鯉還記得這里。剛入學時他跟封宇舟兩人在這里,因為擔心被退學而惴惴不安,聊了很久。后來喬雙鯉才知道,原來沈逸飛也?差點因為世界耳的原因被退學。 沈逸飛。 喬雙鯉內(nèi)心百味雜陳。 他在李仲卿上看到了沈逸飛的影子,但就連孤獨特質(zhì)的沈逸飛,一開?始都沒有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喬雙鯉一直在觀察李仲卿,獨來獨往,從不合群,和舍友們相處也?十分生分。他將自己和別人隔離開來,顯得非常孤僻冷漠。每天最常去的地方除了教室以外,就是圖書館。喬雙鯉認為那天在道觀拒絕后,私下里李仲卿應該會去找他。 對,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喬雙鯉婉拒了李家的要求。 但他拒絕的并不堅決,與其說是拒絕,不如說是給了彼此一個觀察緩沖期。 “半折耳和‘貓薄荷’毒品,無論哪一樣都不可小覷。就連我也?完全沒有把?握。” 當時的喬雙鯉坦然道:“與其以后痛苦,現(xiàn)在剝離火種,做一個普通人,可能才是最好的辦法。” 貓薄荷針對獵殺者,半折耳也是,只要李仲卿選擇做回普通人,那難題將迎刃而解,起碼能解決一大部分。 “但你們來找到童校長,找到我,就說明你沒有選擇它?!?/br> 喬雙鯉看向李仲卿,目光深深望向他的眼底:“折耳是一條非常,非常艱難的路。更不用說你還需要戒毒。仲卿,所有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必須要確認,你有能夠堅持下來的毅力與韌性,能走上?這條屬于獵殺者的道路?!?/br> “否則的話我收你為徒,反倒是害你?!?/br> 喬雙鯉確實是這樣想的,李仲卿的情況和他自己不同。喬雙鯉失去父母,再沒有家庭,除了特戰(zhàn)以外他別無可選。但李仲卿不一樣,他的火種被改造,是盜火者人工‘造’出來的半折耳。只要他還活著,還是獵殺者,盜火者們絕不會善罷甘休,李仲卿一輩子都難得安寧。 剝離火種,變成普通人是李仲卿最好的出路。李家的勢力范圍也主要在普通人圈里,能讓他一輩子豐衣足食。 以前喬雙鯉不明白,為什么在知道他是折耳后,顧臨安勸他退學。但現(xiàn)在,看到李仲卿時,喬雙鯉隱隱理解了顧隊當時的心情。 人這一生只能活一次,是選擇精彩刺激的生活,還是選擇平平淡淡的幸福。 顧臨安身經(jīng)百戰(zhàn),無數(shù)次險死還生,當然知道這種?精彩刺激的背后隱藏著多大危險。很多普通人渴望力量,甚至不惜代價勾結盜火者,就是羨慕獵殺者的強大。殊不知他們費盡心思要甩脫的平凡普通,卻是無數(shù)獵殺者一輩子都享受不到的。 少年征戰(zhàn),馬革裹尸。 越是強大的獵殺者肩上壓著的擔子越重,這是尋常人難以想象的。他們是禁區(qū)和人間的最后一道防線,一旦撐不住,那人類將迎來毀滅性打擊。積年累月下,獵殺者的心理壓力是最大的,像九局和軍部等組織,都配備了最專業(yè)的心理咨詢師團體。即便如此,在戰(zhàn)場上火種反噬的,患空心癥的,比比皆是。 看見恐怖,方知恐怖是恐怖。無知是福并不是一句虛話。 喬雙鯉有許多話想勸李仲卿,但當他和少年的眼瞳對上?時,那些話就全都湮滅在喬雙鯉的喉間。李仲卿眼中的執(zhí)拗,讓他禁不住想起自己。 于是現(xiàn)在就成了現(xiàn)在的局面。 以半個月考察期為限,喬雙鯉和李仲卿之間展開?了一場拉鋸戰(zhàn)。 只是眼看著一周過去,考察期也?過去了一半,李仲卿卻仍是每天正常上課,完成作業(yè),去圖書館看書。比喬雙鯉想象中的更冷靜,也?更能沉得住氣。 現(xiàn)在的小孩真是倔得很。 喬雙鯉心中感嘆,冷不丁他站起來轉(zhuǎn)身,眼疾手快從長椅背后冬青叢里拎出來兩只奶貓。一手一個,一模一樣。 “都怪你剛才非要撓癢才露了餡?!?/br> 雙胞胎弟弟埋怨。 “咱們本來就瞞不過喬教授?!?/br> 雙胞胎哥哥無所謂道,他弓起身做了個高難度動作,還試圖用后爪來撓自己下巴。喬雙鯉一拎一抖,兩只奶貓瞬間乖乖蜷起身體,老實了。 “跟了我一路,嗯?” 喬雙鯉板起臉,毫不留情批評:“斐同光,斐同浩,多么拙劣的潛行,0分!如果我是敵人你們早就死了,這一科你們修的都不及格,下午我去和劉濱老師說,你們倆的潛行課程要重修。” 被劈頭蓋臉一頓訓,兩只奶貓終于蔫吧了。 “喬教授我們錯了。” 雙胞胎哥哥斐同光老實認錯。 “喬教授我們錯了……但其實我和哥有事要告訴你?!?/br> 費同浩眼珠一轉(zhuǎn),義正言辭打起了小報告:“教授你看到了,仲卿他這個人比較孤僻,不太合群?!?/br> “鄒樂游其實只是有點小嫉妒,仲卿他成了您的學生而已,過兩天就好了。但班上其他人也態(tài)度冷淡,就是仲卿他故意這樣做的了?!?/br> “哦?” 喬雙鯉挑眉,反問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做?!?/br> 雙胞胎卡了個殼,先是面面相覷,然后異口同聲道:“他不想傷害到我們?!?/br> 聽到這個答案,喬雙鯉不動聲色。斐同光費同浩兩兄弟果然覺察到了,畢竟他們是這屆學生里唯二擁有s級特質(zhì)的學生。半折耳和折耳不同,是喪心病狂的盜火者改造火種得來的產(chǎn)物。王前輩曾經(jīng)端了盜火者南方總部,獲得了不少罕為人知的消息,現(xiàn)在能和發(fā)生在李仲卿身上?的事聯(lián)系起來。 盜火者農(nóng)部分支下,擁有數(shù)家非法人體實驗室。其中最大的人體實驗室并不在中國,而在國外。前前后后數(shù)十年,無數(shù)少年獵殺者死在了慘無人道的實驗中,絕大多數(shù)都是當?shù)氐耐林用?。沒人知道盜火者究竟在進行什么實驗,這些年來只有極少數(shù)的新型毒品流落出來。 但現(xiàn)在看來,它們很可能都是實驗的副產(chǎn)品。這個隱秘實驗做了這么多年,目前已知的只有經(jīng)過圣靈會潦草改造的李仲卿活了下來,并成為半成品。這恐怕和李仲卿的火種脫不了關系。 如果喬雙鯉和童校長等人沒預料錯,李仲卿擁有的火焰特質(zhì)應該非常強大,才能扛過毒品和改造,但它還畢竟沒有發(fā)育完全,連初燃都沒有過,才讓李仲卿維持在這種?半折耳的狀態(tài)。 也?因為這樣李仲卿遲遲不能初燃。一旦失去了火種的壓制,他會變成什么樣子誰也?不敢去賭。 他的初燃儀式,唯有在絕對強大力量的掌控壓制下才能進行。 “喬教授,仲卿他這一周沒在宿舍睡過覺。” 斐同光憂心忡忡。 “我猜他應該就沒睡過覺,周四我起得早正好碰到他回來,身上還帶著水汽?!?/br> 斐同浩說的更仔細:“喬教授,仲卿他不應該這么久都初燃不了的,他現(xiàn)在狀態(tài)很不好?!?/br> “李仲卿沒有跟老師教授們說過,想瞞過我們。但也?就鄒樂游那個呆子心不在這,否則的話就連他也?能發(fā)現(xiàn)。老師,你帶仲卿去醫(yī)院看看吧?!?/br> “火種要是出了問題,拖延可就晚了。” “我知道了。” 喬雙鯉頷首,把?他們放回到地上:“回宿舍吧,這件事我會盡快解決?!?/br> 深夜,湖畔。 夜空中籠著薄薄云層,遮住了月亮和繁星,沒有路燈的地方黑暗到伸手不見五指。 當夜色最深沉的時候,一個瘦削身影出現(xiàn)在湖邊,邁著緩慢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湖中走去。 第375章 他是誰 一直到湖水沒過?胸膛,那人才停下,不再繼續(xù)前行,湖面上蕩起的波紋也漸漸平息下來。 山間?的湖水即使在夏日也刻骨寒涼,尤其是在夜晚。但是那個人影在湖中停留了一刻鐘都?沒有動彈,這讓藏在湖邊灌木叢中的喬雙鯉眉心緊鎖 天知?道?他剛才差點就沖出去把人撈回來了,要不是知?道?李仲卿每晚都?出來,喬雙鯉想弄清他到底在做什么?,這種疑似‘投湖自盡’的舉動不管是真是假,他絕對會阻止這種事的發(fā)?生。 現(xiàn)在看到李仲卿停在湖中,大半身體都?浸泡在湖水下,喬雙鯉緊繃的神經(jīng)略松了松,卻又陷入更深的疑惑。 每晚都?避開其他人出來泡冷水?這到底是為什么?。 李仲卿渾身發(fā)?燙,即便將全身都?浸入到湖水里,他也感受不到湖水的寒冷。只是剛才那仿佛要將他焚燒殆盡的熱度降下來了,只余下從體內(nèi)向外蔓延出來的痛癢感。都?說痛到刺骨,其實癢也可刺骨,比疼痛更加難以忍受,仿佛有羽毛碎屑進入到了血管里,潛藏在皮膚下,不停sao動。 李仲卿雙手緊握,渾身肌rou繃緊,耗盡全部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手,讓它們不去抓撓皮膚。癢,太癢了,是那種讓人想撕開皮膚,抓出內(nèi)臟的痛癢。癢到極致時李仲卿猛地扎進湖水里,任由冰冷湖水將他淹沒。半晌才重新?露出水面。 癢感褪去些許,讓人能?夠忍受。但這只是暫時的退縮,很快就要卷土重來。李仲卿撩起頭發(fā)?,雙眼緊閉,神情依舊冷靜平淡如初。貓薄荷的毒使人上癮,對貓態(tài)獵殺者最為致命。只要保持人形,李仲卿就有信心保持理智。 不能?初燃,不能?變化?貓態(tài),有火種的問題,也有李仲卿自身的抗拒克制。 火種里泛起癢感,好像有小蟲鉆進體內(nèi),肆無忌憚地噬咬攀爬,一口口咬在他的火種上,向內(nèi)腐蝕。李仲卿精神緊繃,手指克制不住地張開又緊緊攥住,趁著還?有理智,他用牙咬著早準備好的繩子將自己雙手牢牢綁在一起,下一刻無法遏制的熱度再次席卷而來。 在熾熱和深入骨髓的痛癢里掙扎,李仲卿的臉上終于露出一抹痛苦。眼前畫面模糊,本能?升起的渴感讓他口干舌燥,誘引他繼續(xù)前往湖中更深處。耳邊幻聽般響起輕柔誘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