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余(1)
方年自出生長到十歲,不知道有爹媽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滋味。 驟然間父母齊全,還有個兄弟,她心情十分微妙復(fù)雜。 不過她也并不忐忑或不自在。她會捉筆時爺爺就教她練書法,四歲又開始習(xí)武。在他們小小的村鎮(zhèn)地方,她爺爺對她的教養(yǎng)并不遜色資源充足的大城市。 被用心教導(dǎo)出來的方年,出色優(yōu)秀,用旁人家的話說,那是“別人家的好孩子”。 好孩子的方年想和穆余和平相處,發(fā)展兄友妹恭情。 但穆余像只吃了瘋藥的竄山猴,對母女倆整日里以作天作地為己任。 方年小人大量,原本并不打算和穆余計較。 不過她到新家的第一天,行李箱子被踢出一旁,第二天早上刷牙時水杯被撞碎,第三天新得的課本被撕了一本…… 第四天傍晚放學(xué),忍無可忍的方年拎著穆余衣領(lǐng)將他拖到校外小巷揍了一頓。 這一頓揍,才把這作天作地的小混蛋給揍得安分守己一點。 方年原以為新家除了穆余這只中二小作精之外,組合的四人生活總體還是算得上和平共處、相安無事的。 然而偽裝的和平虛像不過堪堪一個星期就被打破。 事情的著火點在于那日的穆余做了兩件壞事,一是把方年她媽新買的一條絲巾給剪成老鼠啃得似的,把她媽給氣成了倒刺猬;二是在學(xué)校和人打架砸碎了兩扇玻璃窗。 學(xué)校給家長打電話,穆偉接了電話,到學(xué)校的卻是方年她媽。 她媽忍著通火的氣聽校方絮絮叨叨賠償損壞公物費、打傷學(xué)生醫(yī)藥費、還有賠禮道歉、要寫書面檢討等等一籮筐的官方話,完了走出辦公室時,十厘米高的細高跟鞋跟都給她剁地的狠勁給踩斷。 她媽對穆余早忍得吐血。要不是大庭廣眾下,方年估計她媽都忍不住一巴掌往穆余那張臉招呼上去。 方年她媽沒把人打成,晚上穆余他爸親自動手。 就在客廳,穆偉當著母女倆的面,扯出皮帶,對穆余一頓暴揍狠抽。 方年自懂事,一直覺得自己父母已經(jīng)是世上父母里一等不要臉的狠心腸了,但俗話說一山還比一山高,她這個看起來人模狗樣、胡渣性感帥叔叔的繼父,才是個狠人中的行家翹楚。 他拿皮帶抽穆余的模樣,不像父子,像個和穆余有十世仇恨的惡鬼。 那狠勁,聽得方年心肝肺脾都一陣陣發(fā)麻抽搐。 而穆余,也是方年見過的最倔的孩子。 他咬牙切齒,卻自始至終硬是一聲不吭。仿佛這樣的事情對他是家常便飯、習(xí)以為常了。 而后來方年才知道,這的確是家常便飯。 那天晚上的家暴最后結(jié)束在方年抖著嗓子的一聲大叫:“叔,你要把他打死了。” 穆偉和方菲菲這兩人勾搭在一起的時間還不算長,彼此對對方都還是新鮮期。沖這個女人的人和錢,穆偉那段日子都是給足方年她媽做為一家女主人的面子的。 對方年這個繼女,他的態(tài)度相比于對自己親生的崽那樣惡劣而言,那么已經(jīng)稱得上溫和了。 方年嚇到了,他于是終于住手了。 那天晚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穆余被扔進他自己的房間反鎖,不讓吃飯。 暴怒的穆偉鎖門時,還狠狠地啐了一口,說讓穆余“餓死算球”。 方年心里難受,爺爺死后,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到難受。 穆余惹她生氣,她也揍過穆余。可她沒打重手,她純粹就是想嚇嚇這小崽子。 她知道他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且還是個和她一樣大小的小孩子。 但繼父打他卻像在打一個放佛不懂苦痛的木頭玩意。 方年喉嚨嗓子噎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