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年(2)
方年后來在和她媽生活的日子里,發(fā)現(xiàn)她媽也不是腦子全不長竅的蠢貨,但就是在看男人眼瞎心盲這件事上真的是特別天賦異稟。 那年代,正是她們偏城窮鄉(xiāng)地方年輕人出走外省打工的熱潮。 她媽十六七歲輟學,心比天高妄想學人家下海經(jīng)商、發(fā)大財做富婆。 是不是異想天開另說,但憑借她那點敢闖敢拼的機靈勁和圓滑,她曾經(jīng)也勉強算小有所成——自學英文,在一家外貿(mào)電子廠做到了小組組長的職位。 就在她小事業(yè)蒸蒸日上的這段日子,她和方年那個從未謀面的渣爹勾搭上了,然后就開始她為愛情奉獻一切的舔狗生涯。 最美好的花季少女時期全喂了狗已經(jīng)是沒辦法的事,然而俗話說吃一憋長一智,方年她媽卻是完全相反的。 在渣爹那兒蹉跎近十年的青春,全方位的失敗透頂之后,又過兩年,年過三十的她變本加厲重蹈覆轍。 她再次和一個爛男人好上了,并且成果也更顯著——他們真正的談婚論嫁。 方年十歲那年,她媽回老家,一方面是處理爺爺?shù)暮笫?、繼承爺爺微薄的財產(chǎn),一方面是打著要帶方年一起到那個爛男人家的計算。 她這個媽扔她在老家不管不顧十年,等爹死女不再親,反而突發(fā)良心未泯似的,不愿再讓她一個孩子孤零零的生活。 言語上是深明大義的說法,意思要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方年深切的無以言對。 但也許是為逃離再沒有爺爺?shù)睦霞覀牡?,也許是真的對這個幾無感情的親媽心存一絲微薄的幻想,方年那時沒有要和親媽掰扯“十年都沒有管過我,現(xiàn)在講母慈子孝什么樣意思”的心神和力氣。 她整個人都空蕩蕩的,心里無著無落,覺得什么都無所謂。 就這樣,她機械地任由她媽驅(qū)使著她動作: 收拾行李,帶她上車,遠離鄉(xiāng)下老家,來到五百多公里外的繁華大城市,進入她媽談婚論嫁進行時的新家。 說是新家,也就一個不到一百平米的出租屋。 在這里,方年遇見了穆余這個瘦猴兒一樣的小崽子。 小崽子瘦骨嶙峋,方年乍眼看到,就像從電視報道上看到的那些戰(zhàn)爭地區(qū)長期吃不飽的難民孩子。 細胳膊細腿,竹竿兒似的撐著一件過大的衣服,飄飄蕩蕩。 方年那時朦朦朧朧的飄想,這瘦猴兒他是從來沒吃飽過飯么? 從家里坐車出來的一路上,她媽就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地重復(fù)新家情況沒停過: 住哪個城、家庭成員有幾個、繼父繼兄怎么樣…… 依照刻板的公眾形象,后媽這個角色應(yīng)該十之八九都是惡毒的。 方年她媽和惡毒扯不上,但顯而易見,她對穆余這個繼兒子別說做后媽,表面叫她一聲媽的樣子都不需要做。 在車上談到這個繼兄時,她媽很敷衍的說,那小子我也不稀罕她叫我媽。我才不耐煩管他,他也不要來招惹我。叫我一聲阿姨就好了,大家相安無事。 方年進了新家不久就明白一件事,她媽和繼父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這對惡夫狠婦天作之合搞到一塊兒,禍害和禍害過日子,甭提多精彩紛呈。 而她和穆余這兩個苦瓜娃子就是這兩個禍害之下的不幸承受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