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家鄉(xiāng)寧州一直掛在嘴邊,仿佛只要說的多了,她就能回去了。 陳生恍惚的瞧著女子,心道,原來這就是蘇河天尊。 傳說中的蘇河天尊不茍言笑冷若冰霜,可晶石里的她英姿颯爽,是個很愛笑的姑娘。 原本奄奄一息的山河鏡身體一震,在聽到蘇河的聲音后,她好似從夢中驚醒,無措地瞪圓了眼睛。 寒意從指間侵入,一點點凍住體內(nèi)的骨血,打碎了虛假的平靜。 慌亂與蒼白出現(xiàn)在面上,褪去偽裝的人有些癲狂。 山河鏡在地上爬了幾下,無論怎么努力都沒有辦法站起來。她的頭貼著地面,五指用力地向下扣劃,圓潤的指甲因此掀開一半,在干凈的地面留下數(shù)道血痕,瞧著是觸目驚心。 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手上的動作不停,她歇斯底里地喊著:“住口!” 完全沒有神物的威嚴(yán)。 也不要自尊和骨氣。 她趴在地上,只想要晶石里的人閉嘴,還給她一點喘息的力氣。 陳生默默的聽著蘇河口中的日后,等蘇河說完明日,晶石中的石榴樹很快消散。 那個明艷端方的背影被一抹紅色帶走,與那棵樹一起被埋入土中。 十月下起了雨。 雨大的像是天漏了個窟窿,遠(yuǎn)處云層厚疊,電閃雷鳴間雨水從天上狂瀉而下,沖刷著下方的人影,企圖撞彎他人的背脊。 “你服不服?” 一個看不清的身影踩在蘇河的頭上。 蘇河身上的鎧甲碎了一地,往日瀟灑帥氣的女子如今變得凄慘無比。 喘著粗氣,手被人踩爛,魚尾上鱗片消失一半,鮮血染紅了白色的衣裳,銀發(fā)上沾染上的血跡更是讓人不忍再看。 “我服什么!” 銀色的長槍落在前方,大雨中蘇河伸長脖子,不甘地喊著:“我兄赤烏!我這一生只敬赤烏不畏宵小!” 蘇河說到這忽然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瘋狂,說出的話仿佛是死前最后的掙扎。 “吾乃——蘇河!金羽四妹!威后之女!北海女帝!與我相比!你算什么東西!你以為我會向你低頭?!” “蘇河。”傷了蘇河的那人說:“你若求我,我便給你一條生路?!?/br> 蘇河嘴角上揚:“可惜,我這人不喜歡走別人給的路。” 話音落下,白色的鱗片被劍刮開,鱗片上沾著rou,堆在蘇河本就傷痕累累的魚尾上。流出的血被雨水帶走,石磚因此染上一片淡紅。 蘇河眼簾顫動,唇色越發(fā)的蒼白,可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喊過一聲疼。雨水砸在傷口上,每一下都如同刀割。蘇河趴在地上喘了兩下氣,人就像是樹上落下的木槿花,潔白沾染了寒雨,蕭瑟的舞出雨日離愁,寧可身死也不容人輕賤她。 “蘇河!” 石鏡上布滿裂痕。 跌跌撞撞,臉上身上全是傷痕的山河鏡出現(xiàn)在陳生的視野里。她披頭散發(fā),沒有初見時端莊柔美的貴氣,狼狽的與躺在地上的蘇河不相上下,身上的裂痕要比現(xiàn)在還重,臉上出現(xiàn)了好幾道傷痕。 不過這些傷痕在她臉上并不猙獰,倒像是淺色的紋面,只不過因眼睛耳朵都有了裂痕,她變得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 “蘇河?” 就像是個迷路的孩童,山河鏡伸出手四處在找蘇河。 “蘇河?” 她跪在地上,聲音時輕時重,每次移動都會有亮晶晶的碎末從身上滑落。 她可能要死了,可她還在找著蘇河,似乎沒有找到蘇河就無法安心離去。 陳生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幕。 踩著蘇河的那人也在看著山河鏡。 可是看著看著,他手中的劍換了個方向,對準(zhǔn)了山河鏡。 劍上的血落在地上,混著雨水,沖洗著罪惡。 陳生和山河鏡抬頭,看著瀕死的蘇河拉住了那人前行的步子—— 不知是什么樣的心情驅(qū)使著山河鏡爬了起來。 在陳生轉(zhuǎn)過頭的那瞬間,她像是瘋了一樣沖向蘇河,血流不止的十指拍打著晶石,動作慌亂的企圖用血蓋住蘇河受辱的一幕,不讓陳生看到蘇河曾經(jīng)的屈辱。 可是沒有用。 終究是沒有用。 畫出的血圖只能遮擋住晶石外的她。 而蘇河還在鏡中。 她趴在晶石上看了看,即使想要控制住自己不讓自己露出更難看的一面,可在蘇河死去的一瞬間,她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擋不住也避不了。 淚眼朦朧的她咬緊牙關(guān),接著眼前一黑。 一把遮住山河鏡的眼睛。 陳生什么也沒說,只是將她背了出去。 第61章 反復(fù) 山河鏡累了,她趴在陳生身上一動不動。 陳生將山河鏡背了出去,山河鏡一言不發(fā),映著晶石倒影的眼睛看上去霧茫茫的,好像是霧氣覆上寒潭,朦朧冷清,悲不自勝。 蕭疏見他出來說他:“婦人之仁?!?/br> 陳生自嘲一笑:“我愿意。”話說完,他將山河鏡放在一旁,轉(zhuǎn)身望向頭頂。 從出了苦門開始,山洞里時不時傳出沉悶的轟隆聲。 “出了什么事?” 蕭疏站起身,在他轉(zhuǎn)過身打量四周之時從后邊掐住他的脖頸,拎著山河鏡的頭發(fā),帶著他們兩人往外移動。 陳生被他這個動作弄得頭昏腦脹,只覺得蕭疏有時候的舉動和曲清池有些相似。 說不清原因,他見蕭疏往外走,問蕭疏:“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見蕭疏不理他,又問:“能幫我?guī)蠋讉€人再走嗎?” 蕭疏低下頭,反問他:“你覺得我像是那種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嗎?” 陳生啞口無言。 蕭疏帶著他從苦門來到輪回門的入口,眼看離輪回門只有一步之遙,在指尖即將接觸到輪回門的前一刻,陳生心中忽然涌起了古怪的感覺。 就像是常年面對危險的野獸總會對危險有些預(yù)感。 生死邊緣人們總會有些奇怪的感受。 眼看蕭疏就要觸碰到輪回門,陳生張開嘴,與此同時,一旁的石壁從中間開始出現(xiàn)了蛛網(wǎng)狀的裂痕,接著,一只紅色的大手從左側(cè)突然出現(xiàn),撞壞了晶石以極快地速度向陳生這邊攻來。 空中飛舞的晶石像是一場大雨。 蕭疏瞇起眼睛,帶著陳生很快躲開。 出現(xiàn)的手臂巨大,直接撐壞了輪回門前的晶石路。上方的晶石落了下來,堵住了出去的路口。 那手臂粗壯,手掌約有十五米,上面畫著金色的祥云紋。雖是沒有眼睛,但手好像能感受到他們的存在,他們往哪里去,手臂就往哪里來。 “礙事?!?/br> 躲了幾次,面無表情的蕭疏推開陳生,甩手迎了上去。 陳生踉踉蹌蹌地勉強站住。蕭疏對他是推,對山河鏡是扔,兩方相比,陳生的待遇還算不錯。而山河鏡就比較倒霉,這一下之后她是徹底無法再動。 不知是不是陳生的錯覺,一向淡漠的蕭疏好像對山河鏡有些不滿。 輕咳兩聲,山河鏡躺在地上,蜷縮著身體,身上的裂痕越來越多,看著情況很不好。 不過她好像對自己如今的情況完全沒有感覺,只是愣愣地看著出現(xiàn)的手臂,面上的表情似乎是喜悅,又像是悲涼。 陳生回頭,蕭疏與怪手纏斗在一起,因兩方的打斗,四周的晶石像是冰雹一般落了下來,砸在地面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待在這里并不安全。 落下的晶石都可能打死他。 有意離開,陳生轉(zhuǎn)過身,正巧瞧見一塊晶石朝著山河鏡落下。而下方的山河鏡則是認(rèn)命的閉上了眼睛。 ——兄長? 不知是不是出了幻聽,蘇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瞳孔一縮,陳生反應(yīng)很快,他抬手立刻拉過山河鏡。 晶石險險與她擦過。 拉起她的手與蓋住她眼睛的手是一個溫度。 山河鏡抬起頭,茫然的眼神對上陳生明亮眼睛,恍惚的從這雙眼中看到了蘇河。 也像是那人活著時的模樣。 很奇怪,明明陳生長得跟他們完全不同,但不知為何山河鏡總覺得他們很像,他們身上都有一樣的東西,但那是什么山河鏡總是看不清,也叫不出來。 身上的裂痕漸大,鏡子的殘渣在空中飄散,亮晶晶的很是漂亮。 山河鏡趴在地上,似乎只需要輕輕晃動便能碎開。 陳生不敢挪動她,她躺在地上費力地喘息,半睜著眼注視著出現(xiàn)的手臂,長睫藏起眼中的情緒。 似乎是做了什么決定,也像是懂得了山河鏡本尊不殺自己的原因。 心魔輕笑一聲,自嘲的勾起嘴角,她喊陳生:“你過來一下?!?/br> 陳生彎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