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世勛以為她是司馬氏之婢，點(diǎn)點(diǎn)頭，由她施為。透過藥粉的氣息，忽聞見她指端的墨香，不禁詫異。

    高門驕婢或許有絳紗衫子著，八寶瓔珞戴，卻無接觸易州墨的機(jī)會。

    “你是——”

    阿京系好繃紗的尾角，對他一笑，“皇甫小郎，你不記得‘生羊與熟羊一樣香’了！”

    皇甫世勛的思緒，飄飄悠悠，回到了漁陽城外的土原上，薊花爛漫，像紫色的霜覆在荒草上，一隊(duì)綿羊咩咩行過，仿佛地上的流云。

    叁歲的阿京拍他肩頭，像拍馬一樣，“去！去！”

    皇甫世勛便抱著她，跟在羊群后面走，以為她對這種陌生的動物感興趣，科普道：“這是羊?！?/br>
    阿京難以置信地看他，半晌道：“我難道還不認(rèn)得羊？”

    皇甫世勛嘿然。

    只聽她又道：“皇甫小郎，你覺不覺得，生羊與熟羊，聞起來一樣香？”

    羊的氣味么……

    皇甫世勛后來才知道，君侯小女最喜食羊rou。

    皇甫氏曾為京兆郡望，后遭滅族之患。他的祖父流落嶺南，娶當(dāng)?shù)嘏訛槠蕖Ｋ哪赣H亦為南越女子。他繼承了她們的相貌，皮膚微黑，目亮而齒白，與傅粉施朱的中州男子迥異。

    泰康二十四年，已在南荒扎根，安居樂業(yè)的皇甫氏終于等來了大赦的消息。家人對中州政治失望，無意北歸，只有十四歲的世勛圣賢書讀得多，有濟(jì)世安民的弘愿。

    收復(fù)燕地的功臣司馬興周主持為皇甫氏平反，并將世勛招至幕下為掾，以通家年少遇之。

    世勛在興周的都督府，并無做實(shí)務(wù)，仍是讀經(jīng)史，從老掾?qū)W習(xí)律法。

    君侯小女好奇他的異族相貌，每每纏著他玩耍。他在嶺南家中，亦有一個(gè)與阿京年齡相仿的小妹，愛屋及烏，并不反感做阿京的保姆。

    十六歲時(shí)，他赴西京應(yīng)明經(jīng)試，隨后入大理寺任職。一晃，與阿京不相見十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