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日光的壓制，魔族猖獗到了極點。

    “殺不完！怎么會有這么多！??！”

    “瘴氣！瘴氣來了！”

    “土地！土地也爛了！”

    “師姐?。。。。　?/br>
    九華仙宗培養(yǎng)的弟子五五組隊，出山除魔，這些年輕弟子背靠著背，目光堅毅，將性命盡數(shù)托付于同伴，在戰(zhàn)場中光芒萬丈，立功無數(shù)。

    其中以凌楚和姬曜為最。

    “你要不要緊，傷勢還沒完全好，可別死在這兒了?！绷璩е噹?，隨意扎了幾下手腕，金眸冷冷的盯著圍堵上來的魔族。

    姬曜嘖了一聲，不屑道：“就憑這些嘍啰？”

    “上！”

    龍族、道盟、神朝殘部皆集中在九華，還有祝情等人帶隊，是以中洲中部還算穩(wěn)得住，但其他地方已是尸橫遍野，損失慘重。

    九洲的妖族享受光明享受了太久，驟然失去，無可避免的陷入到巨大的恐慌和絕望之中。這種絕望不是任何修士、任何承諾可以扭轉(zhuǎn)的，生靈渴求日光，就像渴求活著，一時半刻還好說，整整五天，足以讓任何人崩潰。

    許多城鎮(zhèn)，甚至資源緊張到連燭火都發(fā)不出。

    瘴氣、死亡、臭味，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普通妖族，原本因為人主到來燃起的一點希望，在此時熄滅殆盡。家人親族就死在眼前，甚至那些修士，也在眼前被撕碎。

    有人逃跑，有人爆發(fā)，有人自盡。

    修士太少太少，普通妖族太多太多。

    死城中，幼兒饑餓到嚎啕大哭，在早死的母親懷里伸出干瘦的手，卻觸摸到了滑膩的皮膚。

    魔族抓住了他，嘎吱——

    ……

    每一刻都有妖族死去，數(shù)以萬計。

    *

    鳥兒停在了一人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啾啾了兩聲，就去啄這人手心飽滿圓潤的竹實。

    但啄了兩口，它就歪著頭，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看著面前的人：“啾啾！”

    道衍停了撫摸肥啾的手指，唇角微勾：“你吃我的東西，我摸兩下，怎么了？”

    肥啾有靈性一般思考了一會兒，然后又歡快的吃了起來，再不管摸他的手指了。

    而且好舒服好舒服哦。

    待竹實被吃完，肥啾也飛走了，道衍才慢條斯理的擦了擦手指，目光平靜的望向遠處。

    “哭什么?！?/br>
    紅袖跪在地上，泣不成聲，聞言沒有說話，只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在三百年前龍族和道盟的大戰(zhàn)后，便被調(diào)離了西洲，直到近日才被召回。被冷落了三百年，紅袖難免心冷，但今天再次見到這個人，她才知道，她從始至終都未放下過。

    尤其是，在這最后的時刻，主上的身邊仍然只有她一個人可以說說話。

    “……”紅袖深深磕了一個頭，伏地不起。

    頭上俶爾一陣溫暖，紅袖眼淚流的更兇，而那只手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慢慢幫她把眼淚擦干了。

    而后，遞給她一個令牌和一片鳳凰羽。

    “此乃鳳凰令，將它交給重明族中長老，傳我命令。”

    “一，盡力支援九洲，不得推諉?！?/br>
    “二，我死以后，退居極北?！?/br>
    “三，……”

    紅袖終于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張容顏不在的臉龐，鬢邊甚至生了一絲白發(fā)。她過了很久，才終于哽咽道：“謹(jǐn)遵主命?！?/br>
    道衍便笑了笑：“記住了?！?/br>
    他站起，負(fù)手站在懸崖邊，手里沒有拿折扇，只輕輕摩挲著指尖，似在回想什么。

    一兩只冥蝶飛上了容天閣的山崖，停在他的肩膀，映著側(cè)臉。道衍只穿了一件素色道袍，沒有束冠，山風(fēng)吹來，吹亂了他的衣襟。

    時至今日，他才明白，刻在他妖丹上的“天紋”究竟是什么。

    [殉]，或許注定如此。

    熟悉的灼熱感從體內(nèi)蔓延開，這一次強烈到了無法壓制的地步。道衍垂眸，也沒再反抗，任凰火燃燒血脈，世界變成刺目的猩紅。

    罷了。

    ……

    ……

    傳說，鳳凰是神明選在人間的殉道者。

    當(dāng)浩劫來臨、天空塌陷時，鳳凰會浴火重生，它以殘暴鎮(zhèn)壓動亂，它以仁慈撫愛萬民，鳳凰血滴落江河，燃燒成熾熱的天幕。

    它會是新的“太陽”。

    鳳凰騰空，百鳥泣血，巨大的虛影從九華仙宗的崖頂盤旋而上，蛻變成了全新的生命。當(dāng)“它”隨風(fēng)從中洲環(huán)繞天幕時，就像火流卷過，瘴氣消散，腐爛的泥土變得柔軟，明媚的日光重新傾灑在了大地上。

    還將傷痕累累、仍在拼命趕路的銀色巨龍送到了東海。

    總不能叫他處處如意……這是道衍最后的意識。

    而后，它便像沉入了初生的暖池中一般，慢慢的，什么也感知不到、什么也記不得了。天空越來越近，九洲越來越遠，只剩下浩渺的星辰與光。

    凌楚若有所感，在那一刻抬頭看天，除去絢麗的鳳凰外，還捕捉到了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銀色影子。但她什么也沒做，只紅了眼眶，小聲道：“去吧！”

    去找你喜歡的人，一起生也好，死也好——

    這一次，不要再錯過了。

    ……

    [返源紀(jì)第四千五百一十一三年，凜冬

    破曉]

    作者有話要說：　　哦吼吼吼，下章完結(ji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