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去告訴他們。是我殺了節(jié)度使，你們已就地將我正法，現(xiàn)下要開始強行整頓寺廟。這是哪里都說得過去的理由，也是奪權(quán)的好機會，可就此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br>
    慧恩咳了一聲，上身因為疼痛而弓了起來。方拭非按住他的傷口，以防血流太快。

    慧恩說：“但冥思教眾人必不會信，尤其是我?guī)煾富弁?，他不會任人宰割。他們?nèi)羰侵鲃影l(fā)難反抗，你們士兵已皆在城中，強行鎮(zhèn)壓即可。颶風過境，百姓尚在災(zāi)禍之中，還要艱難求生，不會有精力來干擾你們。若真有人敢出來，那就殺一儆百吧。如今是三品節(jié)度使身亡，朝廷官員二次被殺，怎么嚴厲都說得過去。不痛一次的話，刮不掉這些du?！?/br>
    方拭非：“嗯。”

    “好。這下讓他們都來地獄陪我吧?！?/br>
    第69章 雨停

    方拭非說不出是有些氣憤還是惋惜：“你就這么想死？人只有活著才能做想做的事情啊, 死去一切成空, 這世間就沒有任何能讓你覺得高興的事情了嗎？”

    慧恩：“是我先做錯事。我不是一個好人。無論什么原因, 我的確目睹并協(xié)助冥思教發(fā)展至今, 看著有人在我面前喊冤死去，曾經(jīng)我一心復(fù)仇, 無暇顧及, 倒也還好，可如今又該怎么面對自己？能一切成空，倒是還好。你就當我忍受不了，就此逃避吧?！?/br>
    “你既早知如此, 該找害你的人報仇，為何要連累一干何山縣百姓？”方拭非說，“你是想向慧通報恩，還是想向朝廷報仇？”

    她說著頓了下，改口道：“罷了，我不過是說風涼話。道理人人會說，可做到又有多難呢？悲痛的人自然容易喪失理智。若是人人都能做到自我救贖，孔子也不會憑借一部《論語》, 己身的身范，而成為圣人了。”

    慧恩扯起嘴角，不甚在意道：“你盡管責備我吧?！?/br>
    方拭非皺眉：“我又有什么資格？”

    慧恩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在流逝, 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想趁著最后的機會，跟方拭非好好說話。

    可是因為失血，以前靈活的腦子,

    “我研讀佛經(jīng)，卻從不信佛?？矗俗罴刹黄?，我父親一聲清貧，最終冤死。我捏著手里的佛珠，一日日地強迫自己念誦經(jīng)文，強迫自己上香，也不曾見佛祖來寬恕過我。終究還是要靠自己。我越發(fā)覺得，人能活得好，要么得足夠的幸運，要么要學(xué)會自欺欺人?？上壹床恍疫\，又學(xué)不會欺瞞?！被鄱髡f，“時間一久，我都要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我曾經(jīng)是什么樣子。我就記得我也曾想報效朝廷。若是沒有后來發(fā)生的種種，或許我今日還能與你同朝為官?；蛟S今日來何山縣整治邪教作亂的，也可能是我呢？”

    方拭非干笑道：“那就真是巧了?！?/br>
    “我在外傳道。我傳的是佛道。我?guī)熜峙c師父也在外傳道，他們傳的是邪道。可那些人從不聽我說了什么，因為他們聽不懂，卻對我?guī)煾笌熜秩詢烧Z胡謅的謊言信以為真。他們只是愚蠢地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東西罷了，甚至到了我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慧恩抽了下鼻子，回憶起一段艱辛往事，還是忍不住眼角酸澀。

    可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能平靜而坦然地敘述這一件事情了。

    “他們愚蠢。因為愚蠢而愚昧，又因為愚昧而無情。所以可以做出忘卻了人xing的事情，又很快忘卻。我父親啊，叫他臨終前最痛苦的，不是他人的污蔑，朝廷的冤判，而是他曾經(jīng)千辛萬苦，嘔心瀝血去保護的百姓，最后毫無理智地背叛他，折辱他，唾罵他。他這一生沒有彎過脊背，最后卻縮在囚車里嚎啕大哭。我聽見他們笑……他們都在笑……他們拍手稱快，并肆意發(fā)泄。他們夸張而暢意的表情，永遠記在我的腦海里。我總是會回憶起當時的聲音，好像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我的世界里只有昏天暗地?！?/br>
    慧恩諷刺道：“我再看見何山縣的人，仿佛就是回到了過去。即為他們的愚蠢感到氣憤，又表義同情?？磪龋麄兓钪乙粯鱼枫凡话?。人人都有自己的煩惱。人人又都被煩惱所束縛。”

    慧恩偏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