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都沐浴后回到房里，又是一片出奇鮮明的靜。

    掃視一圈，視線停在床頭帳褶上，上面一點(diǎn)珠花的影子顫動不休，身子筆直。

    成天躲著讓他找，給他新鮮。

    若無其事地走到床沿坐下，自語，“大晚上的，云深也不知道早點(diǎn)回來?！?/br>
    身后一陷，脖子被小胳膊卡住，低低的聲音威脅道，“沈云深在我手上，快拿寶貝與我換。”

    沈清都一笑，手搭上那胳膊，半側(cè)著臉，“云深都在你手上了，我哪還有寶貝?！?/br>
    “嗤——”

    沈云深在后頭樂得沒繃住，從后面抱住她爹爹，頭枕在他肩上反問，“你那方蕉葉白端硯，也不算寶貝？自己都舍不得用呢?！?/br>
    沈清都抱住人摔過來，相對橫躺在床上。

    沈云深的雙腿曲架在他腰間。

    “怎么這樣淘氣？”

    “你一直不來?！?/br>
    “臨時起意，收拾了些書?！?/br>
    “爹爹是要走了么？”沈云深將從嘴巴到眼睛的委屈收起，提議，“爹爹，我們?nèi)ス锰K吧？”

    “怎么好好想去姑蘇？”

    “嗯……書上說，姑蘇人家在院子里種石榴，留到過年下雪時才剪下來，很美的樣子，我也想在院子里種棵石榴樹，等下雪的時候剪石榴。”

    孩子心性讓沈清都好笑，嘴上卻應(yīng)承，“那就去姑蘇，買個小宅子，讓云深在院子里種棵石榴?！?/br>
    沈云深美滋滋，于是將天下的好景致數(shù)了個種種殆盡。

    說一樣，沈清都應(yīng)一樣，她眼底閃閃有光亮，像所說皆在目前，真飽覽過一般。

    他從前只覺庭草自有生意，盆魚能藏化機(jī)，微塵可見至境，不必千里萬里，此刻看她的歡喜，便深愿這天大地博，供來看不盡的嫣紅姹紫、日月山河才好呢。

    等沈云深說盡了興，意足亦悵然，“好像再沒有什么想的了?！?/br>
    沈清都捏著她的手，輕聲接話，“那就回家了。正好院子里石榴負(fù)雪，梅花精神，樣樣慰藉風(fēng)塵。你剪下石榴梅花做清供，該準(zhǔn)備過年了?！?/br>
    “那可真好……”沈云深沉浸在她爹爹構(gòu)建的畫圖里，恍恍然覺著，他們真走過多少水遠(yuǎn)山長，歸來還是依舊模樣。

    對話沒有繼續(xù)，燭火默默，無聲附和著主人體驗(yàn)閱盡千帆的平靜。

    直到陳啞巴突如其來的更聲擾斷。

    沈清都先回神，沈云深跟著問，“這么晚有人來？”

    “怕是晏爺爺。”說話間便起身更衣。

    “那我也出去?！?/br>
    晏敬儒來過幾次，陳啞巴知規(guī)矩，先引去了沈清都書房。

    他心緒難平，不知頭緒在哪，隱隱覺著事情不是王昀卿張玄湖的推測，自珍怎么會招妓呢？

    走廊上傳來窸窣人語，輕輕的聲調(diào)里是掩不住的喜悅，沈云深不看路，單瞧著她爹爹說話，門檻絆傾了她的身子，沈清都眼疾手快，穩(wěn)穩(wěn)攬回她腰身的那一瞬，勻稱有力的手，纖嫚嬌柔的腰肢，緊密相貼，怎么看都、風(fēng)月別樣。

    晏敬儒腦中激起石破驚天的靈光一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