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試心石
行船在運河上不聲不響,風平浪靜的模樣直讓人疑心這船到底有沒有在往前行駛。 船老大掐算著日子心里卻急的跟火烤一般,越往北天氣越寒,眼瞅著馬上就要冰封河面,只希望往后的行程能順當一些,快一些,好把船上的這幾位爺趕緊送走,能讓襄陽城四大家族都巴結(jié)的,在他這兒少一根頭發(fā)都能嚇破了船老大的膽。 關(guān)山海自信知命以下無敵,整船之上“木三千”毫無氣息可言,面露兇相的“小跟班”倒是有幾分天賦,小小年紀居然能到明理上境,若是再有幾分機緣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日后定會是成龍成鳳的人物,就是不知道這兩人是什么關(guān)系,假若有稍許麻煩的苗頭,他關(guān)山海可不介意將一個好苗子給抹殺掉。至于那個胖乎乎的老頭?一個行將朽木的人而已。 喝了幾口粗酒竟然有些醉意,關(guān)山海便回了房間休息。 木三千隨后也離開。 空蕩蕩的房間里養(yǎng)山哲心底卻愈發(fā)焦躁,關(guān)山海氣機磅礴似乎跟寧逍遙都可以拼上一拼,而木三千與其差距顯而易見,盡管關(guān)山海喝下了混有散氣散的酒,但這依然難以抹平兩人之間實力的鴻溝。 “寧前輩?!?/br> 養(yǎng)山哲坐立難安之下還是起身敲響了寧逍遙的房門。 “進來吧?!?/br> 寧逍遙在船上幾乎整天都窩在房里不出去,他們都以為是因為寧老頭暈船才不愿活動。這會兒都到了后半夜,沒想到寧老頭幾乎是立刻應(yīng)聲。 “睡不著?” 寧老頭起身點燃桌上的蠟燭,然后又重新坐回床上,雙手扶膝,盤腿而坐。 “木三千假若要跟關(guān)山海打一架,前輩您覺得誰會贏?” “這是問題么?雖然明理跟知命挨著,可這中間也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br> 寧逍遙閉目養(yǎng)神,淡然的說道。 “您的意思是木三千必輸無疑?” “如果是打一架,木小子自然看不到贏面?!?/br> “如果是死斗呢?” “既然死斗除了拼自身實力,更要有賭上性命的勇氣。但這也只能多了幾線生機而已,明理在知命跟前,依舊毫無勝算?!?/br> 寧老頭話已經(jīng)說的很絕,實力為王的當下,的確是看不到木三千有何勝出的機會,即便是幾分生機都要拼命去爭搶,更何況還要越級去殺掉一個知命。 “您會幫他么?” 養(yǎng)山哲終于問到了自己最關(guān)心的那個問題。 “我有什么理由要這么做呢?” 寧老頭反問。 “木三千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您這一身通天徹地的本事,即便是資質(zhì)上佳也難以通學全部,木三千有可能?!?/br> “就為了一個修行天才?” 寧老頭兀自笑了一聲。 “的確要承認木三千這小子是不錯,我那橫豎兩劍一劍給了你,一劍給了他,給你的那一劍是因為這劍本來就屬于你,開山養(yǎng)的是劍意,所以你從西蜀至今一劍未出,至于你想積攢多久,用來做什么老頭子不想過問,也沒興趣,而沉浮一劍修的是劍心,養(yǎng)的是氣機,木三千只看我用過一次便能模仿自然說明他是個極為聰慧之人,但你真要覺得我會可惜了自己的一身本事,那你可就看錯老夫了?!?/br> 養(yǎng)山哲以為木三千能夠說服寧逍遙出山,寧逍遙不希望自己的一身本事埋葬在荒蕪之地是主要原因。 “北冥之人通曉萬物,卻也最不通曉萬物。開山沉浮說是老夫的劍,卻也不是老夫的劍,它一直都在,并不會因為老夫死了沒有傳人,這兩劍就會消失,你,懂了么。” 養(yǎng)山哲對寧逍遙的幾句話有些懵懂,他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有些欲言又止。 “木三千強在百年來無人能及的天賦,他是武當山張銘鈞的弟子,張銘鈞人精一樣又怎么會不知道,可你見過木三千身上有什么武當絕學么?不得不說武當山教育年輕一輩的確有幾手?!?/br> 寧老頭說的這倒是實情,按理說武當法門眾多,隨便拿出幾樣都能讓江湖人搶破了腦袋,可偏偏木三千使的都是大馬路上的貨色一樣。 “這也說明張銘鈞頗有自知之明,像木三千這種,是教不出來的,所以他便只能盡力讓木三千夯實了基礎(chǔ)?!?/br> 寧老頭接著又說。 “木三千修煉氣機也好,修煉功夫劍術(shù)也罷,都難不住他,反而是心境,會是他最大的阻礙。現(xiàn)在的他就像是射出去無法控制的利箭,明明看到了前面有一堵墻,卻根本停不下來,因為一旦停了下來,這根箭便也就失去了繼續(xù)往前的力量。所以這次,我不會幫他,也不能幫他,你明白了么?” 養(yǎng)山哲依舊似懂非懂,但好歹明白了寧老頭選擇袖手旁觀也是出于為木三千著想。 另一邊的房間里,關(guān)山海趟下后腦袋更加昏沉,許是暈船所致,他一邊如是猜想一邊按著以往常年養(yǎng)成的習慣想要將自身氣機散發(fā)出去用作警戒。 這一動丹田不要緊,氣海周圍竅xue似乎被什么東西強行打開,磅礴的氣機竟然絲毫不受控制的往外四散逃逸,任由關(guān)山海如何控制就是難以停止。 關(guān)山海瞬間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腦袋也不再昏沉,小腹處因為氣機狂亂生出一陣陣劇烈無比的絞痛,額上汗水直冒,也分不清是因為忽然的驚懼還是因為狂裂的疼痛。 難道是酒里摻了東西? 可是跟自己對飲的“木三千”也一樣喝了不少,何況兩人喝的還是同一壺里的酒。 “這是我從西蜀帶來的散氣散,皇家御用別無分號,我可是全都倒進酒壺里了?!?/br> 估摸著關(guān)山海已經(jīng)是氣機外泄不止的木三千推門而入。 這一刻他推門的手指都在抑制不住的顫抖。 “所以你才是真正的傳令使,木三千?!?/br> 關(guān)山海忍著劇痛起身坐下,借著一角的燭光他細細打量起這位正牌的木三千來。 棱角分明略顯青澀的面龐上是筆挺的鼻梁跟比之中原人明顯內(nèi)陷的眼窩,唯一不同于西域人面相的似乎就是那顯得極為溫柔的眉毛,也正是這樣特殊的眉毛,才讓關(guān)山海對帝沙那位小皇子的畫像記憶頗深。 “真是不得了,當年廣陵軍翻遍了整個帝沙都城都沒有找到的皇子,居然在十年后成了我啟元皇帝的傳令使?” “你更不會想到今天你便要為當初的血債付出代價?!?/br> “血債?那恐怕殺我一個人遠遠不夠吧——” 木三千根本不愿與其多浪費口舌,散氣散無疑讓關(guān)山海極為難受,氣機狂8泄不止根本無法控制,帶來的劇烈絞痛更是讓他連說話都要強撐著。 而他一直在說話也正是想趕緊做點什么,西蜀散氣散的名頭他可是一清二楚,只是沒想到會被別人用來對付自己。 “少廢話,這就把你砍了丟進河里喂魚!” 木三千話音未落便從腰間抽出一柄青鋼長刀,轉(zhuǎn)瞬便沖殺過去! 關(guān)山海剎那間右掌拍床而起,床骨粉碎一片,盡管受到氣機亂流牽扯,關(guān)山海還是憑借老道的經(jīng)驗躲過一刀,船艙房頂被裹挾氣機的關(guān)山海給捅出了一個窟窿直到甲板,木三千握刀緊隨其后躍步起身,踩了斷掉的船板跳上甲板。 關(guān)山海隨身并無兵刃,因此木三千推斷關(guān)山海擅長氣機cao控遠攻而弱于近身纏斗,便是不能給其絲毫喘息機會,上了甲板便又像是離弦之箭,橫砍豎劈刀刀致命。 關(guān)山海雖遭到木三千近身纏斗一時間只能疲于應(yīng)付,還需強忍著氣海翻騰,這種時候氣機若是行差了靜脈可就真是陰溝里翻了船。 盡管看起來木三千氣勢更勝一直壓著關(guān)山海,而關(guān)山海似乎毫無還手之力甚至略顯狼狽,但兩人每僵持一分木三千就要心驚一分,散氣散足以讓關(guān)山海氣機狂8泄,失去氣機則像是失去尖利牙齒都野獸,可就算如此木三千依舊難以突破關(guān)山海的防御分毫,等到他稍稍緩過勁來,吃虧的只有自己。 想到此木三千更是毫無保留,青鋼長刀砍在狂8泄的氣機之上居然也迸發(fā)出了串串的火花。 關(guān)山海也是奇怪,若說木三千的氣機修為的確有明理境界不假,可他不論如何出招都是極為簡單都招式,盡管樸實有效但遇上氣機修煉已是知命的關(guān)山海依舊難以看見成效,一身氣機外放著實有鋼筋鐵骨般的效果,任由木三千把一柄長刀砍的卷了刃都沒見衣袖壞一下。 不知是散氣散的緣故還是如何,關(guān)山海體內(nèi)氣機像是決了堤的洪流那般愈發(fā)猛烈,木三千一刀劈砍不成反被狂躁的氣機給反沖出去老遠,要不是用刀插進夾板就直接掉進江里去了。 “小子,你可以知道關(guān)山海并非老夫本命?” 站在另一端的關(guān)山海逐漸平復了呼吸,面色也不在是難看都慘白。 “有一點你做的很對,老夫并不擅長近身纏斗,所以你讓老夫喝了摻有散氣散都酒,沒了氣機即便再是高手也難以有所作為,但是有件事情你卻不知道,這些從老夫體內(nèi)泄出來的氣機,依舊在老夫的掌握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