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梅氏其人
長輩病了,晚輩給長輩侍疾,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但這話,卻不該由小齊氏開口。病榻前,有小齊氏、謝向晚和錢氏這樣的孫媳婦,也有大夫人、梅氏、三夫人這樣的兒媳婦。 與老夫人而言,大夫人等人是晚輩,可在小齊氏跟前,大夫人她們又是長輩。尤其梅氏還是小齊氏嫡親的婆婆。 安排人手給老夫人侍疾這種話,大夫人或是梅氏開口才是正理,就是三夫人,在兩位嫂子跟前,也不敢造次,更不用說小齊氏這個晚輩了。 果然,她的話音方落,梅氏還好,大夫人和三夫人都齊齊變了臉色。 大夫人能跟老夫人、梅氏制衡這么多年,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只一瞬的功夫,又恢復(fù)了常態(tài)。淡淡的說道:“世子少夫人說的是,母親病了,外人伺候著到底不如咱們自己人盡心。弟妹,你說是不是” 大夫人有兩個弟妹,但此刻她口里的弟妹,除了梅氏,再無她人。就是三夫人也清楚,故而她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梅氏。 梅氏對老夫人是病是死根本就不關(guān)心,哦,不對,應(yīng)該說,或許老夫人死了,她還能有所反應(yīng)。 現(xiàn)在嘛,不就是氣著了嗎,又不是什么大病,哪里需要人近前侍奉 再說了,她也是小五十的人了,孫子、孫女都有了,難道婆婆病了,還要她在榻前打地鋪嗎她又不是三十年前的那個傻子,干嗎掏心掏肺的對一個老而不死的老賊婆這般好 梅氏撇撇嘴,道:“方才大夫不是說了嘛,母親的病并不要緊,重要的不是咱們這些兒媳婦、孫媳婦在近前伺候。而是靜養(yǎng)。既是靜養(yǎng),咱們還是少在老人家跟前折騰了。畢竟咱們不是專門伺候人的賤婢,端茶送水、熬藥喂飯的。未必比那些小丫鬟做得好?!?/br> 這話說的,還真不客氣。而且竟是一點兒都不掩飾她對婆母的憎惡。 話里話外還把心甘情愿服侍老夫人的小齊氏罵做賤婢,嘖嘖,做人做到梅氏這樣的,也算是一種境界了。 小齊氏聽了婆母的話,頓時漲紅了臉,偏她還不能反駁,她總不能說:母親,您說錯了。我比那些專門伺候人的奴婢還會伺候人。 她真若這么說了,那還不讓家里的人笑話死比奴婢還會服侍人,那又是什么人豈不是極品奴婢! 大夫人勾了勾唇角,她就知道梅氏會拒絕,也是,當(dāng)年老夫人對梅氏那般狠絕,如果現(xiàn)在梅氏還能對老夫人生出一丁點兒的尊敬,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話呢。 梅氏又道:“再說了,寧壽堂有那么多奴婢,倘或我們來侍疾。要那些奴婢做什么豈不趕出去干凈!” 梅氏刻意加重了干凈的咬字,寧壽堂的好幾個管事婆子都是老賊婆的狗腿子,想當(dāng)初。老賊婆往她頭上破臟水的時候,那些老賤婢們沒少出餿主意。 而且,這些年,老夫人在陸家內(nèi)宅風(fēng)光無限,那些婆子們也沒少跟著狐假虎威。 新仇舊恨的,梅氏看那些人順眼才怪呢。 如果此刻小齊氏再干說一句親人比奴婢更盡心的話,梅氏將毫不客氣的把那些人轟出去。 “嘭!” 榻上的老夫人猛地睜開眼睛,伸手將放在枕邊的一串念珠拿起來,用力朝梅氏擲去。只可惜她上了年紀(jì)。身體又虛弱,手上根本就沒有力氣。 上好的沉香念珠連梅氏的衣角都沒有沾到。直接掉落在距離梅氏尚有三四步遠(yuǎn)的地方。 梅氏也不惱,更沒有覺得惶恐不安。反而笑瞇瞇的彎腰撿起那念珠,“哎喲,瞧見了沒有,母親都贊同我的話,這不,還特意賞了我一串念珠呢。嘖嘖,瞧這念珠,選用極品沉香木雕刻、打磨而成,十八顆珠子竟一般大小,乃價值不菲的珍品啊。” 至少比二兒媳婦用八萬兩銀子換來的那個狗屁楠木念珠強(qiáng)多了。 這句話梅氏沒有說出來,但她偏故意看了謝向晚一眼,在場的人,包括氣得呼呼直喘粗氣的老夫人都明白了梅氏話中未盡之意。 八萬兩銀子,壽禮,然后被賣! 老夫人再次想起這件讓她嘔得要吐血的事,嗓子里一陣一陣的翻著腥咸,眼前發(fā)黑,她深吸一口氣,喊道:“滾,都給我滾!老婆子不要你們伺候,滾啊~~” 梅氏抬起眼皮,瞧了眼伏在迎枕上的老夫人,眼中閃過一抹快意,故作恭敬的說道:“是,兒媳遵命?!?/br> 老夫人和三夫人也沒有耽擱,齊齊行禮告退。 謝向晚、錢氏緊跟其后。 唯有小齊氏,擔(dān)心的看了看榻上的老夫人,又看了看已經(jīng)走到房門口的梅氏等人,一時不知該如何取舍 。 梅氏頭也不回,只冷冷的喚了聲:“齊氏,你是聾的,還是蠢的” 這個屋里有兩個齊氏,雖然大家都知道梅氏這個齊氏應(yīng)該是叫的小齊氏,可也清楚,梅氏未嘗沒有指桑罵槐的意思。 “咳咳……滾、滾、滾,都給我滾!” 老夫人氣得更狠了,大力的咳嗽著,險些將肚子里的心肝脾肺腎都要咳出來一般。 小齊氏不敢耽擱,交代了老夫人得用的幾個婆子一聲,便趕忙跟著梅氏出了臥房。 走出寧壽堂,梅氏便與大夫人和三夫人話別了。 小齊氏見梅氏又恢復(fù)了往日的事不關(guān)心,以為這事兒過去了,正想折回寧壽堂去伺候老夫人。 梅氏卻開口了,“你們兩個跟我來!” 小齊氏邁出的腿又收了回來,訕訕的和謝向晚一起跟著梅氏去了寧禧堂。 剛走到寧禧堂的院門外,婆媳三個上了臺階,梅氏便站住了,頭也不回,只淡淡的說道:“齊氏。給我跪下!” 小齊氏一怔,下意識的抗議道:“母親,兒媳婦做錯了什么”好端端的。為毛要罰她跪還是跪在這種人來人往的院門外,她今兒若是跪了。以后還有什么臉面去管理陸家的那些奴婢們 梅氏輕嗤一聲,涼涼的說道:“你做錯了什么,難道你自己不知道”眼里心里只有老賊婆,自己這個正經(jīng)婆婆早就被她丟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但,婆婆到底長輩,小齊氏忘了規(guī)矩,梅氏有責(zé)任、更有權(quán)力提醒她。 小齊氏脖子一梗,嘴里卻委屈的說道:“兒媳婦愚鈍。還請母親示下?!?/br> 小齊氏知道自己方才僭越了,可那又不是什么大錯,她也是關(guān)心老夫人啊。就算說到外頭去,旁人也只會說她是關(guān)心老夫人太過,一時忘了規(guī)矩罷了。 婆婆若是因此罰她,才是不孝呢孫媳婦都能想到的事,你個做兒媳婦的卻想不到,這本身就是一種失職! 梅氏猛地轉(zhuǎn)過身,冷冷的看著小齊氏,一字一頓道:“怎么。我這個做婆母的指使不動你了” 小齊氏倔強(qiáng)的抿著唇,心里并不懼怕梅氏。這些年有老夫人撐腰,梅氏又處處避其鋒芒。小齊氏過得很是恣意,從來沒有受過婆母的磋磨。漸漸的也不怎么把婆婆放在眼中。 就是現(xiàn)在,小齊氏也不信向來只關(guān)心衣服首飾的梅氏會跟她們齊家撕破臉。 然而,接下來的事實證明,小齊氏太過自信了,忘了一個事實,婆婆就是婆婆,老夫人能欺壓梅氏,是仗著身份和禮法。 同理可證。梅氏也能用同樣的借口和手段來磋磨小齊氏。 “好個齊氏,你敢忤逆!”梅氏怒極反笑。冰冷的目光中滿是厭嫌,“看來。我也要學(xué)一學(xué)戲文里的可憐老婆子,到宮城去叩閽咯” 忤逆這個罪名太大了,就是陸元也承擔(dān)不起。 還有叩閽,旁的婆婆若是這么說,兒媳婦或許只當(dāng)婆母實在開玩笑,可梅氏性子孤拐,這些年沒少做些稀奇古怪、挑戰(zhàn)人心理底線的事兒。 一個說不好,她還真有可能去叩閽,反正她又不在乎面子。 至于什么都是一家人,何必做得這么絕的話,就更可笑了,梅氏連自己的親生兒女都可以舍棄,更不用說一個不孝順?biāo)膬合眿D了。 小齊氏有些怕了,但還是硬著頭皮辯解道:“兒媳侍奉母親多年,不管是您有什么要求,兒媳都竭盡全力的滿足,從不敢忤逆您啊?!?/br> 梅氏很光棍,直接說道:“我讓你跪下,可你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跪,這擺明就是不聽我的話。兒媳婦不聽婆母的話,難道不算是忤逆!” 小齊氏:“……” 掙扎好久,小齊氏還是咬著牙跪了下來,木辦法,孝字大如天,梅氏的話確實可笑,可也不是無理取鬧,被外人聽到了,無非就是笑梅氏一句嚴(yán)苛。 但小齊氏若是不從,那就是板上釘釘?shù)拟枘娌恍ⅰ?/br> 忍著屈辱,小齊氏低頭跪在院門外的臺階上,來來往往的奴婢不敢探頭探腦的圍觀,眼中卻都閃著怪異的光芒。 奴婢們或許并沒有嘲笑小齊氏,但小齊氏卻有種被人剝光了衣服丟在鬧市的羞恥感。 梅氏滿意了,扭頭對謝向晚道:“你在這里看著……” “是,母親!” 謝向晚低眉順目的答應(yīng)著,心中對梅氏有了個全新的認(rèn)識。 ps:二更,謝謝丁香貓、依依selina親的打賞,謝謝蘭閣月薇親的評價票,謝謝0616蕊蕊、藝園獨秀、專職看客等親的小粉紅,謝謝親們的訂閱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