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可以控制他，但她想做的事有些麻煩，倒不如讓他心甘情愿。

    顧家家主連連點(diǎn)頭，“閣下若是要錢財——”

    蘇蓁搖頭，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顧家家主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臉紅著低下了頭，“閣下，若是需要人侍奉，我也不是不能——”

    蘇蓁：“？”

    她正要說話，忽然感覺到熟悉的靈壓。

    一回頭，門口多了道熟悉的人影。

    蕭郁不緊不慢進(jìn)屋，高大身形投下長長的陰影，俊美英氣的臉龐上似笑非笑，“你也不是不能？”

    蘇蓁歪頭瞧著他，正要說話。

    顧家家主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轉(zhuǎn)動，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若是閣下不嫌棄，某愿居側(cè)位，隨侍尊前?！?/br>
    蘇蓁：“？？？”

    蘇蓁：“……”

    第63章

    蕭郁一如既往地收斂著靈壓, 在旁人看來，也只是堪堪晉入上七境罷了。

    旁人若是心生誤會，也只會覺得是他依附于她。

    不過——

    蘇蓁神情微妙, “顧仙君覺得我會這么做？”

    顧家家主懵了一下，才發(fā)覺自己可能會錯了意，連忙道：“閣下坐立舉止皆有規(guī)矩, 可見也是世族出身。”

    修士當(dāng)中出身平平的，哪怕是本事極大的, 大到舉手投足間暗含道境，那和有規(guī)矩也是兩回事。

    他身為世族子弟，從小也受這樣的教養(yǎng)要求，自然是一眼就能瞧出來的。

    顧家家主淡定地道：“先母先祖父在世時，皆有側(cè)室，故此妄自揣測——”

    世族家主這么做的不在少數(shù), 有些是為了煉胎, 有些只是自己喜歡罷了。

    蘇蓁打斷了他：“我沒有那個意思, 仙君幫我做幾件事就好。”

    顧家家主立刻同意，顯然也是無可無不可的態(tài)度。

    蘇蓁詳細(xì)問起汨露山的事，他立刻著人去拿卷宗，還很客氣地將廳堂讓給了兩人，大概是覺得有點(diǎn)尷尬，很快借故告辭了。

    大廳里頓時安靜下來。

    蘇蓁默默回過頭。

    蕭郁靠在椅子上, 姿態(tài)慵懶, 修長雙腿交疊，一手托腮, 也認(rèn)真地望著她。

    那雙藍(lán)眸里情緒翻滾變化，最終化成了無奈和好笑。

    有一瞬間, 蘇蓁以為他會質(zhì)問、或者至少詢問一句方才的事。

    “抱歉。”

    蕭郁慢慢放下手，輕嘆一聲，神情鄭重地致歉道：“你連著給我發(fā)了幾條消息，我都沒能回你，因為我那陣子確實(shí)……”

    他說著說著皺起眉，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蘇蓁已經(jīng)了然：“又是說出來會讓我頭疼的？”

    蕭郁無奈頷首。

    “那就不用說啦?！?/br>
    蘇蓁彎起嘴角，“前輩定然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與我黏在一起，肯定不會無故離開，若是有朝一日前輩厭倦了，不再這樣想了……”

    蕭郁欲言又止。

    蘇蓁覺得他可能會發(fā)個誓說永遠(yuǎn)沒有那一天，但他忍耐再三，還是沒有打斷她，還以目光示意她繼續(xù)說。

    蘇蓁唇邊笑意更甚，“那就請告訴我。前輩從不欠我，大家好聚好散，世上沒有誰合該永遠(yuǎn)對誰好的?！?/br>
    蕭郁深深看著她，“這是令堂當(dāng)年對你說過的話？”

    蘇蓁點(diǎn)頭，“她有過兩位道侶，一位元配一位繼室，都隕落了，也有過幾個露水情人，并不曾納什么側(cè)室，我舅舅也是一樣，第一位舅母與他見即傾心，處了沒幾年，性子不合，便分開了，然后就是如今這位……我家的人無論天資強(qiáng)弱，在這方面都差不多，不會將這些看得那么重，合則聚不合則分，我娘當(dāng)時也是這樣叮囑我的。”

    她默然片刻，“我娘覺得，有些事合該經(jīng)歷一番長長見識，只是別因此耽擱修行就好，那能極于情而極于道者，終究是少數(shù)?！?/br>
    蕭郁笑了一聲，“和我家親戚勸我去相親的說法差不多?！?/br>
    蘇蓁：“……所以你去了么？”

    蕭郁很干脆地?fù)u頭：“沒有，我沒那個想法，何必浪費(fèi)時間。”

    說罷又正色道：“你方才所說，我還是要說，我不會，但我答應(yīng)你，盡管我不會那樣?！?/br>
    蘇蓁十分滿意：“盡管真發(fā)生了那種事，我可能會憤怒不已，但……總比你繼續(xù)騙我要好?！?/br>
    蕭郁長嘆一聲，“怎么就說的好像我們要分手一樣？我們甚至沒談呢！”

    蘇蓁斜睨著他：“是啊，我們甚至沒談，畢竟仙尊瞧不上我，不愿表白，只想和我作耍子罷了?！?/br>
    “我錯了?！?/br>
    蕭郁頓時坐不住了，一步跨到她面前，蹲了下來，拉住她的手，“我告訴你……”

    他面上顯出糾結(jié)之色，咬了咬牙，還是沉聲說道：“因為種種原因，我可能忽然從你身邊消失，下一次能不能回來都說不定?！?/br>
    蘇蓁輕輕一哂，“這就是緣故？”

    蕭郁仰起頭看著她，那雙水汪汪的藍(lán)眼睛寫滿了委屈，“我知道你雖然不算好人，但很是守信，如果我們有那種關(guān)系，萬一你犯傻等我……”

    蘇蓁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前輩才是犯傻！”

    她覺得自己要被氣死了。

    蘇蓁深吸一口氣，“若是這么說，大家都不要談情說愛不要結(jié)契了，畢竟修士說不定哪天就死在魔族手中，哪天就死于晉境。”

    蕭郁又嘆息：“我可能不會死，但是……”

    話音未落，廳堂的門被敲響了。

    蘇蓁輕咳一聲，伸手要將蕭郁拉起來，后者紋絲不動，竟是渾然不在意。

    “……請進(jìn)。”

    顧家家主捧著一疊卷軸進(jìn)來，默默放到了門口的案幾上，并不曾往房間里多看一眼。

    盡管如此，余光也能捕捉到那兩人的姿勢。

    雖說他沒聽到對話，因為他們身邊有結(jié)界環(huán)繞。

    不過，他原本以為自己方才失言，她說不定要哄哄另外一位，如今看來竟是反過來，倒像是那男的在給她賠罪一樣。

    顧家家主想不明白，干脆放棄思考，安靜地退了出去。

    門悄無聲息地關(guān)上了。

    “我先把話說完。”

    蕭郁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道：“我未必會死，我不確定我會如何，我希望能長伴你左右，但我無法保證我能做到，我答應(yīng)不會對你說謊，哪怕是善意的謊言……”

    “前輩。”

    蘇蓁打斷了他：“不需要的，我早猜到你肯定是為我考慮，才如此磨磨唧唧的，這會子我憤怒大于感動，想揍你一頓勝過想抱你一下?！?/br>
    “嗯我知道我錯了?！?/br>
    蕭郁張開手臂，大義凜然地道：“來吧，那話怎么說的，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只要是你，對我做什么都行?！?/br>
    “什么亂七八糟的?！?/br>
    蘇蓁無語地拉了他一把，“先干正事。”

    蕭郁這回倒是十分順從地起身了，“我還沒問你在那試煉里看到了什么？我猜和柳云遙不一樣？”

    蘇蓁才抱起顧家家主給的卷軸，才剛剛翻開，聞言動作一頓，給他簡單講述了一下。

    蕭郁沉吟一聲，“你自己總結(jié)一下，你兩回蘇醒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蘇蓁原本以為，他關(guān)注的重點(diǎn)，會是記憶主人的身份，聞言微怔，“……生氣？”

    “你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你很清楚修真界良莠不齊，什么人都有，故此第一次你是氣自己無力反抗，第二次呢？你的痛苦有多少是為那三只鳥而生？”

    她不是那個漁村小孩。

    妖族之間互相吞噬殘殺、將彼此視為食物的，也比比皆是，在妖界司空見慣，更何況與別的種族之間？

    蘇蓁默然頷首，“第一個人，她知道自己并無反抗之力，故此最初也無意還手，只是委屈憤懣，而我……”

    “你不是，縱然你衡量實(shí)力覺得自己必敗，你也不甘受辱，更何況在宗門里面，他們不可能殺你，故此你敢、你也想和他們拼命?！?/br>
    蕭郁停了一下，繼續(xù)道：“你看，前面那幾個時辰，那人都在練拳，反反復(fù)復(fù)，枯燥無味，但對你而言，不過也是你曾經(jīng)的日常罷了，雖然她的拳法粗淺，但對你這種境界的高手而言，即使是簡單的功法亦有收獲體會，所以你也能忍?！?/br>
    “……不錯，我蘇醒在我和那人完全無法共識之時?！?/br>
    她們對一件事的態(tài)度做法差距越大，自己在這過程里醒來的幾率越大。

    “對，第二個人也一樣，前面那些日子難熬，但你昔日在魔界也常常重傷瀕死，狀態(tài)不比那個打魚的好到哪去?！?/br>
    所以她能撐住。

    蘇蓁思索片刻，“……總而言之，兩次蘇醒，都是因為我不甘于任人宰割，因為他們?nèi)栉叶饸⑿模菚r原主都沒有殺心，他們縱然憤怒不甘，也沒有想殺人?！?/br>
    當(dāng)然第一位不必說，第二位那種性格，縱然真把他逼急了可能也想不到殺人，當(dāng)時他更多是痛苦。

    蘇蓁又皺起眉，“這意味著什么？”

    蕭郁深深看了她一眼，“說實(shí)話，我也不知道?！?/br>
    蘇蓁用書簡敲了他一下，“此事必然重要，否則前輩不會費(fèi)那么多口舌分析，還非要讓我認(rèn)同。”

    蕭郁捂著腦袋佯裝疼痛，“我是希望你能想明白，這個答案可能涉及你以后的……”

    他話音一停，緩緩放下了手，沒有繼續(xù)往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