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壹.傍身
這是我第一次,將他堵得說不上話來。 原本滿是憎惡的面孔,也因這句話,一點一點有了變化,緊蹙的眉頭舒展開,望向我的眼里揉雜進了許多復(fù)雜的情緒。 很快,他撇開目光,從我身上退下,屈膝坐在床腳。 扶著額,兩指有規(guī)律地揉著眉心。 良久,他才緩緩?fù)鲁鲆痪洌骸坝袥]有,醒酒藥?” “沒有。”我回絕他。 “……” 他沉默了一陣,語氣不比先前那般強硬,稍微緩和了些:“沒有弄疼你吧?” 我冷笑一聲,“怎會呢,高大人向來知曉輕重?!?/br> “……” “醒酒藥,貴府肯定會煮給你喝的。” 他滿是疲意地看了眼我,緩緩朝前挪了挪,在我身側(cè)躺下:“這酒后勁上來了,實在頭痛。讓我睡一會兒,一炷香過后便離開?!?/br> 我倒是稍微有了力氣,坐起身,抬腳踹他:“要睡也回你府上睡,這不是你可以留宿的地方?!?/br> 被我這么踹著,他也沒有反應(yīng),似乎是真的困倦了,很快響起入眠后平穩(wěn)的呼吸聲。 對他突然睡著,一開始我是不太信的,以為他是拿酒醉當(dāng)借口,想賴在這里不走,可幾番試探之下,他都未轉(zhuǎn)醒,而我又無法推得動他,只好作罷。 拽了拽被褥,一個角都沒留給他,全部卷到自己身上,可蓋了一陣,又嫌太熱太悶,壓到了身下。 尋了舒服的姿勢,便闔上眼,入眠。 混沌之間,原本身上已經(jīng)消褪的燥熱,又重新自掌心燒起。我胡亂摸著,尋到一處冰涼,踏實地繼續(xù)睡。 夜半,我忽然驚醒。 慌亂之間,只感覺自己被禁錮在一個懷抱里,無法動彈。 自那人胸膛上的涼意,赤裸著傳遞給我,我動了動,乳尖在他皮膚上磨蹭的觸感十分清晰,嚇得我驚呼出聲,連忙掙脫。 可他卻沒有放開我的意思,伸手撫在我的腦后將我圈了回來,嗓音低沉地道:“別動。” 而后我就感到,不止是上身,整個身軀都是一絲不掛的……不對,身上還披著間薄薄的衣裳,應(yīng)該是敞開了兩襟的寢衣。 “你干什么!”我低聲吼道。 “……你發(fā)燒了?!彼届o地答我。 “發(fā)燒?”我遲疑了片刻,又接著吼他,“就算是發(fā)燒了,你也休想對我動手動腳!死yin賊!” 他一陣默默無言,許久,才不急不緩地道:“是你脫了衣裳,要睡進我懷里的?!?/br> “……我不信?!?/br> “我身上的衣裳,也是你脫的?!?/br> “……” 聽著他平穩(wěn)的口氣,不像是逗弄人,我開始有些狐疑。 “你這樣貼著我睡,已有一個多時辰了,期間還在我身上亂摸,搞得我也無法睡踏實。這些……你都不知道?” 一個多時辰? 亂摸?! 我的臉忽地?zé)似饋恚韲当皇裁催熳?,再沒了先前那股硬氣,斷斷續(xù)續(xù)地道:“我,我一直睡著,沒醒啊……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嗯……”他沉吟片刻,又道,“若是這樣,那你這一邊睡一邊脫人衣裳的本事還是挺厲害的。連我的褻褲都能扒了,實在不容小覷?!?/br> “……” 我又掙脫了幾下,想睡到另一邊去,可他雙臂禁錮得愈發(fā)得緊,口氣染上一絲不悅:“不要動?!?/br> “為什么?” “你發(fā)燒了,貼著我睡,還舒服些。” “……我可沒覺得你有這么好心。” 他輕咳了聲,又道:“你若是再動,我就難保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br> 聽他這么一說,我還真感覺有什么硬物正抵在我雙腿間,咽了口唾沫,身子朝后挪了挪,再不敢掙扎。 被他這樣赤條條地擁在懷里,肌膚貼著肌膚,渾身都是不適。 雖說先前與他同床共枕過,卻也從未像這樣一絲不掛地相擁入眠,這已超過了我與他的親密范疇。 “虞子挽。” 靜了一陣,他忽地開口,聲音在這空曠的房里十分清亮。 “怎么?” “我……”他微微低下頭,臉埋在我頭頂發(fā)絲間,嗅著上面的香氣,“我最近常夢見,你死了?!?/br> 我微微詫異了一下,隨后笑笑,釋懷地道:“那不是遲早的事么?!?/br> 想了想,又補了句:“只希望到那時,高大人能將我葬在一處有山水相依的野地。我這一生扶皇墻而起,死后還想自由些?!?/br> “還挺有追求?!彼杂行繌姷氐?。 “那我死了后呢,”我問,“還發(fā)生了什么?” 他聲色一滯,似乎沒想到我會繼續(xù)問,沉默了會兒,道:“……我夢到,我也死了。” 我挑起一端眉:“是么?” “是?!彼晕Ⅻc了點頭。 “哪位英雄好漢做的?” “我自己?!彼届o地答道,“我……自刎了?!?/br> 我聽著更加不可思議了,左思右想,搞不懂他哪里產(chǎn)生出這樣的念頭,問:“為什么?” 不會是因為我吧? 他哂笑一下,答道:“誰知道呢,夢嘛,一向很離奇。” m~HC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