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201 章
年來世宗閣里壓的最大的一宗案子,又是當朝少傅裴鈞的親姐裴妍殺夫之案,如此一諫,蔡飏其心不難想見,根本是想趁掌理世宗閣的晉王姜越回京上朝、避無可避時,借著圣意從他手中挖出裴妍來,這才好把裴鈞的血親抓在手里,以牽制裴黨。 御座上姜湛聽了蔡飏的話,細眉輕斂,靜靜看向裴鈞一眼,想了想,正要說話,卻聞內閣末座一老聲忽道:“蔡大學士所言極是。” 抬眼,竟見是張嶺神色無波地袖手開口:“稟皇上,年關剛過,各司典獄事雜,而新政方起,官中留有過多未決之案也實是拖累。既然遲早都是要辦的案子,各處還是按約成時日相jiāo送抵的好,以免拖到最后,又出什么紕漏?!?/br> 他冷人冷臉說完話,只似尋常一般,可裴鈞聽來卻暗暗一哂,心道他昨日剛踩了張嶺一腳,今日果真就被如數(shù)奉還。而張嶺還不惜與蔡氏一條舌頭說話,足可見對他敵視,由此若是裴妍入審,再一旦出了刑部,情形便根本不容樂觀。 堂上姜湛聽了張嶺的話,雖未立時應聲,可因張嶺說起新政,他也確然掂量起孰輕孰重來。 殿中的沉默叫百官深知少帝對裴氏的顧念,不由都側目看向六部首位。裴鈞立在這樣的目光中,無喜無怒,是早已習慣了,而不出所料,一時的寂靜過去后,高臺上果然還是響起姜湛應答的聲音: “二位閣部所言甚是。新政方起,百事待興,皇族也應以身作則、嚴明律法?!?/br> 說著他向親王一座道:“案宗一事,便勞七皇叔費心罷。” 應言,金柱后人影稍稍一動,姜越的聲音淡然傳來——卻并不是直言遵旨,而僅是:“是,皇上,孤定當盡力而為?!?/br> 一時裴鈞勾了唇角,微微挑眉看去,只見角落中的姜越正垂目瞧著手里的茶盞,模樣閑閑散散,連身都未起,而堂上姜湛聽聞姜越連“臣”都不稱,唇角漸漸揚起個笑來:“朕信皇叔不日便可移jiāo全案,到時內閣一過,朕會即刻批復。” 姜越揭開茶蓋的手一頓,斂眉向六部中裴鈞看了一眼,目色隱有絲不豫,卻又只能道:“是,皇上?!?/br> 短短幾句問答,暗流便涌動數(shù)個來回,殿中百官在蔡、張、裴與晉王、姜湛間頻頻看顧,最終是面面相覷而不言。接著,內閣中薛太傅起身,將話頭從這案宗之事徹底轉去了新政上,說限制濫進與官員考核便從今科起始,叮囑禮部、翰林閱卷中必要嚴防舞弊,一經發(fā)現(xiàn)不法之事,必要細查嚴懲。 裴鈞身邊的馮己如抬手擦汗,最左側的蔣侍郎也斜目看了裴鈞一眼,可裴鈞卻只向對面看來的蔡飏微微一笑,眼見蔡飏已面露輕蔑,他的神容卻依舊安和無比。 可他心內是冷然的—— 天下隱憂,四境存戰(zhàn),積弊多年,百姓受苦,就連朝廷下放的賑災公物也有重臣、皇親之族敢于私占,以致流民無庇、河堤無修,如今正有個州官不遠千里攜此案赴京告狀,其子還被高官冤抑困于囹圄,可朝中官員卻對這京門之外的殘酷境狀一無所知,甚至還在此汲汲營營、貪慕私利,道貌岸然、各自為政…… 冷眼看去,他忽而想起了前世自己由南至北看過的世態(tài)炎涼、人心冷滅,想起了其間諸多辛苦,亦由此想起了昨夜花前月下,姜越口中那無意義的堅持—— 那堅持,他是懂的,只因他也曾有過。 當前世的薛張改弦拉扯五年終以失敗告終時,張嶺可以困頓臥病,薛太傅可以引咎致仕,蔡氏可以推卸責任,可這天下的爛攤子卻總需要有人來掃。面對姜湛的痛心和百官的頹喪,裴鈞無可選擇地挑起重擔,頂著天下罵名踏入內閣、鶴袍加身,深析內政、軍政齊握,把姜湛牢牢護在重重羽翼后—— 他曾以為他在力挽狂瀾。 那時候他也曾有過讓他得以繼續(xù)下去的東西。那時他也曾為了護著某物、護著某人,而去奮力搏殺過。 可最終呢?…… 清和殿中人聲倥傯,裴鈞抬頭看向珠簾后的少年天子,見其冠冕垂珠下玉面似雪、眉目靜美,此時的神情專注而肅穆,正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