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二爺?！固K玉錦再次福了一福。

    興安聞言，忍不住側(cè)目，甚至在馬車走出去老遠(yuǎn)之后，回頭瞧了又瞧。

    自打這馬車走出去幾步遠(yuǎn)，那蘇玉錦便沒了人影，這會兒只能瞧見巷子口的人來人往。

    咋感覺這蘇姑娘好像對二爺沒半分留戀似的？

    可能是感覺錯了吧……

    畢竟是個外室，身家性命，未來前程都是要仰仗二爺?shù)?，需得牢牢攀好二爺這棵大樹才對，蘇姑娘不像是個笨的，應(yīng)該知道這些。

    賀嚴(yán)修在馬車內(nèi)托起了一側(cè)的臉。

    剛剛的蘇玉錦，跟半年前見時，在性情上略有不同。

    似乎端莊大方了許多。

    看他的眼神，少了許多貪婪，到多了幾分敬重和疏遠(yuǎn)。

    不過話又說回來，時移世易，人也總是會有變化的，更何況，他當(dāng)初跟那蘇玉錦也不過只見了幾次面而已，對她的脾氣秉性僅限于皮毛。

    且這蘇玉錦……

    當(dāng)初要買下這蘇玉錦，也是因?yàn)樗搅诉@般年歲還是獨(dú)身一人，外頭斷袖之癖流言傳得難聽，他又不肯為了正名而草草娶妻，適逢聽聞永安城萬花樓有一位容貌過人且多才多藝的清倌兒之事，便特地跑了一趟，大張旗鼓地辦下了這件事，堵了悠悠眾口，好讓祖母少些擔(dān)憂。

    原本打算養(yǎng)上這蘇玉錦幾年，屆時還了賣身契，給些銀兩補(bǔ)償，再幫其改名換姓，她便可以如尋常人家的姑娘一般自行婚嫁，過上富足的日子，也算能得上一個好的歸宿。

    眼下這蘇玉錦既是愿意自力更生，對他也多了些許疏遠(yuǎn)，于她自身而言，也是有所幫助的。

    賀嚴(yán)修這般想著，微微點(diǎn)頭。

    「馬車趕的再快一些?！?/br>
    「是。」興安應(yīng)下。

    「回京之后交代府中下人，若有從青河送來的信，無需讓他人知曉，直接送入望竹軒。」

    「是……」

    興安撓了撓后腦勺。

    為啥又有了一種二爺十分在乎蘇姑娘的錯覺？——

    蘇玉錦回到院子里頭時，柳mama正在「數(shù)落」艾草。

    「你這張嘴啊，可真是厲害的很，啥話都敢往外說?！?/br>
    這顯然是在說艾草擠兌別人，實(shí)則變相訓(xùn)斥了二爺?shù)氖聝骸?/br>
    艾草撇了撇嘴，「做丫鬟的，得厲害一些才行，從前郭姨娘還夸我嘴皮子利索，跟刀子一樣，用的順手呢。」

    「所以郭姨娘成天被夫人罰，連最后老爺都不愿意見她？」柳mama的眼睛幾乎翻到了天上去，「那郭姨娘是勾欄院子里頭出來的人，除了一張好容貌，旁的是半分長處沒有，你跟她學(xué)心眼，可真是學(xué)到正經(jīng)地兒去了！」

    被戳到痛處，艾草這回光撇嘴，話是再說不出來半句。

    「小姑奶奶，就算老奴求你了，下回你可得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別啥話都外嚷，這得虧是二爺性子和善不愿意跟你計(jì)較，這要是擱到旁人家，只怕已經(jīng)拉走出去掌嘴了?！?/br>
    「要是下回碰到的不是二爺，而是外人，旁人惱了起來，一頓爭執(zhí)的，這不是給姑娘找麻煩？」

    「再者說了，今兒個二爺要是面上不跟你計(jì)較，背地里卻是計(jì)較了這事兒，埋怨姑娘不會好好管教下人，再跟姑娘起了生分，往后不來了可怎么好？」

    聽到這些話，艾草頓時有些慌，「我……這……」

    手足無措，緊咬了下唇，眼圈更是紅了個徹底，原本水汪汪的眼睛瞬間就腫成了杏子。

    柳mama看艾草這個樣子，嘆了口氣，「也知道你是想著姑娘一個人在這兒，怕無緣無故地被人欺負(fù)，想著厲害一些，旁人忌憚兩分，不過下回也該分個場合，知道個事兒，不能啥啥話都帶刺兒。」

    「嗯?！拱葜刂攸c(diǎn)頭，「我記下了?！?/br>
    「記住就好，往后可真是不能再這樣了?！沽鴐ama叮囑了一番，「姑娘待會兒回來，你也跟姑娘賠個不是去……」

    一腳踏進(jìn)門的蘇玉錦，把這些話都聽了個清楚。

    別說，這柳mama做事的確是成熟穩(wěn)重。

    艾草做事有時候急躁了些，可心直口快，也不失真性情，最重要的是對她忠心。

    這兩個人當(dāng)真都是不錯的。

    蘇玉錦越發(fā)起了一定要將二人賣身契拿到手中的心思。

    為防止兩個人尷尬，蘇玉錦刻意推了一下院子門，讓門環(huán)重重地磕碰上門鼻子，發(fā)出清脆的「叮當(dāng)」聲。

    「姑娘回來了?！?/br>
    柳mama和艾草急忙迎了過來。

    艾草更是探了探頭，有些不安地詢問，「二爺就這么走了？」

    連飯都沒留下來吃，該不會真跟柳mama說的那樣，因?yàn)樗f話帶刺兒的緣故，跟姑娘起了生分？

    「剛忙完外頭的事兒，二爺還要趕回京復(fù)命，實(shí)在不能多呆，便先走了。」蘇玉錦笑道，「不過二爺臨走時，給了一些銀兩，讓我平日花銷用。」

    「二爺能來一趟，沒怪責(zé)我擺攤賣餛飩和炸醬面的事兒，還給了銀兩，這可算的上是天大的好事兒，咱們今兒個也慶祝慶祝，柳mama去福運(yùn)樓打包幾個菜，再燙壺酒回來，咱們晌午好好吃一頓?！?/br>
    「是，老奴這就去?！沽鴐ama接了錢，樂顛顛地出了門。

    二爺能來，不怪責(zé)姑娘，還給了錢。

    這說明啥？

    這說明二爺心里頭有她家姑娘！

    青河離京城遠(yuǎn)不怕，二爺來的不勤也不怕，只要這心里頭有，往后她家姑娘的前程就在。

    這的確如姑娘說的一樣，是天大的喜事呢！

    柳mama一張臉上的皺紋幾乎笑成了金絲菊，走起路來時也是足下生風(fēng)，到福運(yùn)樓點(diǎn)菜的時候更是豪邁的緊，直接要上了幾樣價格昂貴的招牌菜式。

    姑娘委屈了這么多天，得吃頓好的！

    艾草擺了桌椅和碗盤，預(yù)備著待會兒柳mama拿了菜回來擺盤，等忙活完了后，到了蘇玉錦的跟前，低著頭，囁嚅道，「姑娘，婢子，婢子……」

    中秋節(jié)快樂呀~

    第7章 掉錢眼里頭

    「無妨?！固K玉錦知道她要說什么，只擺了手，「小事而已，二爺并未放在心上，我也不曾放在心上，你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br>
    艾草聞言，頓時松了口氣，「姑娘仁厚，婢子下回再也不敢了。」

    「嗯。」蘇玉錦點(diǎn)頭。

    柳mama已經(jīng)說了許多，艾草也已經(jīng)長了記性，她此時也不必過多嘮叨。

    管理下人，也得張弛有度為好。

    艾草見蘇玉錦并未多言她的事兒，這心里頭寬心之余，滿都是感激，待柳mama拿了菜回來，忙幫著一塊收拾擺放。

    既是要慶祝，吃飯時，蘇玉錦便讓艾草和柳mama同桌而食。

    剛好她也想跟她們二人商量些事兒。

    二人先是推辭，見蘇玉錦堅(jiān)持，便也就照做。

    桌子上的菜肴是清蒸鵪鶉，糖醋鯉魚，撈汁扁豆和紅燒豆腐，主食是從街上燒餅鋪買的牛舌頭燒餅，湯是柳mama自己燒的一道青菜雞蛋湯。

    福運(yùn)樓是整個縣城里頭最大的酒樓，里頭的菜式和滋味為人所稱贊，此時柳mama和艾草吃著也是贊不絕口。

    蘇玉錦小口吃著，在心里對這些菜式一一做出來了評價。

    鵪鶉蒸的火候不對，用的湯汁味道也不夠足，糖醋鯉魚的魚面粉裹的有些厚重，以至于糖醋汁滋味雖然濃厚，但魚的表皮已是喪失了應(yīng)有的焦脆口感，紅燒豆腐的豆腐沒有事先過水……

    唯一滋味不錯的，是這撈汁扁豆。

    扁豆汆燙的火候剛剛好，足夠斷生且口感極佳，撈汁的各種汁料搭配的滋味也剛剛好。

    因?yàn)檫@個，蘇玉錦幾乎承包了這一盤的扁豆。

    見蘇玉錦的筷子頻頻往扁豆盤中伸，柳mama和艾草只當(dāng)蘇玉錦是極為喜歡吃這道菜，干脆緊著她來吃，甚至將這盤菜專門調(diào)換到了她的跟前。

    飯吃的差不多，柳mama和艾草互相看了看，一番眼神交流后，柳mama開了口，「姑娘，咱們這餛飩攤……」

    二爺既是來了，又給了銀子，家中花銷估摸著也是足夠，這餛飩攤大概率是不再擺了。

    「明兒個繼續(xù)開。」蘇玉錦吃的差不多，放下了筷子，「二爺說無妨，愿意開便接著開，只是聽那意思，不大愿意過于讓我拋頭露面。」

    「我想了想，這事兒倒也不難辦，餛飩餡兒和炸醬面的醬都是在家我配上料，擺攤的時候也不必再調(diào)滋味，我不去也沒事，只是這樣一來餛飩攤兒的人手就不夠了?！?/br>
    「二爺今兒個剛來過，想來這幾日也不會再來，我這幾日也先幫著張羅一下，他也不會知曉，你們兩個呢也到處找尋找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雇上一兩個來用?！?/br>
    「這事兒好辦?！?/br>
    艾草接了話，「這巷子里頭想著找活計(jì)來補(bǔ)貼家用的未出閣的姑娘和已婚婦人多的是，咱們這里做活又不算辛苦，到時候撒一撒風(fēng)出去，肯定大把的人來呢。」

    畢竟是賺錢的事兒，誰不稀罕呢？

    「嗯?！固K玉錦點(diǎn)頭，「務(wù)必得挑選機(jī)靈能干，手腳勤快又愛干凈的人。」

    飲食行業(yè)，干凈衛(wèi)生要放在第一位。

    「姑娘放心，這事兒交給我就是?！?/br>
    因?yàn)榻駜簜€說話不當(dāng)惹了事兒，雖然蘇玉錦沒有責(zé)罰，艾草心里頭還是略有些不安，這會兒有些主動攬活兒的意思。

    「交給你，我放心?！固K玉錦點(diǎn)頭笑道，「若是有拿不準(zhǔn)的，讓柳mama幫你拿拿主意，等你們挑好了，領(lǐng)給我看就成?！?/br>
    柳mama為人老成，經(jīng)驗(yàn)又足，看人想來也頗有眼光，蘇玉錦也放心。

    「是，老奴一定幫著做好?！沽鴐ama點(diǎn)了頭。

    事情說定，待吃完了晌午飯，忙活了一上午的蘇玉錦便去屋子里頭小憩一會兒，柳mama和艾草則是收拾著清洗碗筷，勺子一類的。

    餛飩和炸醬面的用料足，碗上油大，為了方便清洗，柳mama和艾草特地煮了一大鍋熱水，又放了一點(diǎn)皂角進(jìn)去，好將碗洗的更加干凈。

    艾草在那刷碗，嘴是不帶閑著的，「柳mama，你說那鄭氏如何，底下兩個孩子都大了，瑣碎事兒不必忙那么多，我看她手腳勤快的很，連孩子的鞋子每天都是干干凈凈的，前幾日還聽說她想去酒樓尋個洗碗的活，手腳也是個麻利的。」

    「說起來，那個崔桃紅也不賴，今年十五，人長得白凈，做活兒也快，聽說把家里頭里里外外都拾掇的干凈的很，先前聽說她嫂子愿意嫁到他們家去，就是看桃紅這個小姑子實(shí)在是能干，才點(diǎn)頭的呢?！?/br>
    「馮嫂子也不賴，年歲雖然大了一些，不過做活仔細(xì)，臉上也總是帶著笑，看著就舒坦，來吃飯嘛，總歸得吃個心里頭高興……」

    聽著艾草在那興致勃勃地掰著手指頭盤算著雇誰來做活合適，柳mama則是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