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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如影逐形在線閱讀 - 第五十一章 迷途無路

第五十一章 迷途無路

    門口的血,是那些鏢師的。

    他們武功平平,更談不上有什幺名氣,但直到最后一個趟子手倒在血泊里,

    也沒有一個人逃跑。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已是這里最后的屏障。這些最多不過只有二兩七錢月例

    銀子的普通漢子,就在這數(shù)丈方圓之地,做了一個男兒應(yīng)該做的一切。

    敵人并不是沒有付出代價,幾個黑衣人倒在這些鏢師中間,凸出的雙眼充滿

    了驚訝,仿佛不相信自己會死在這些粗手笨腳的鏢師刀下。

    鷹橫天的人馬,原來回了客棧。

    他們回來的時候,想必門口的屠殺已經(jīng)結(jié)束,第二場惡戰(zhàn),發(fā)生在通往二樓

    的樓梯上。

    追擊進(jìn)來的捕快衙役都是鷹橫天精挑細(xì)選出的好手,整個孔雀郡的精英。

    他們的尸體還未冷透,血也仍在流淌。在這易守難攻的樓梯狹道,足足倒下

    了二十多人。

    向上去的人,已幾乎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云盼情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她站在樓梯的底端,并沒有跟著聶陽和慕容極

    上去,而是怔怔地盯著四周橫七豎八的尸身,呆立在原地。

    聶陽的手握的很緊,離二樓每近一步,他都覺得自己的心臟在抽緊一分。

    他的嘴里全是苦水,苦的發(fā)澀,苦的連舌頭都已麻木。

    這里的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大意。豐州的安全,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真

    正的亡命之徒,和那幕后cao縱全局的人,甚至是邢碎影,又有哪個真會認(rèn)為在清

    風(fēng)煙雨樓的地頭不可動手的?

    他已經(jīng)很疲倦,疲倦到隨時可能倒下,如果可能,他甚至想要回到從前,回

    到自己修煉幽冥九轉(zhuǎn)功的那一刻,回到自己踏進(jìn)浩然鏢局的那一刻,回到自己向

    姑父學(xué)藝的那一刻,回到所有的悲劇都沒有發(fā)生過的那一刻……

    可惜那都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有向上走,像被鞭子抽著的驢子,沉重而緩

    慢的邁上被尸體淹沒的樓梯。

    二樓有什幺?會不會是董家姐妹和田芊芊的尸體?

    樓梯很短,不管再怎幺慢,也終有上到頂?shù)囊豢獭?/br>
    轉(zhuǎn)過拐角后,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整條長廊。

    長廊上只有一具尸體,一具站在董詩詩房門外,雙手成爪,仿佛在生命的最

    后一刻依然想要捏碎敵人咽喉的尸體。尸體的臉已經(jīng)紫黑,五官扭曲而變形,烏

    黑的血絲還殘留在他的七竅之外。

    他穿著玄色官衣,腰帶上還系著北嚴(yán)侯所賜、六州通行無阻的腰牌。

    如果不是這些,已經(jīng)沒人能夠認(rèn)出這就是名震中北六州公門的鷹橫天。

    聶陽的心頭登時一陣冰涼。鷹橫天的武功比起慕容極也不遜色太多,是六扇

    門中一等一的好手,生平追捕重犯無數(shù),應(yīng)付毒藥暗器自然也是行家。

    可連他,也這樣死在了董詩詩的門口。

    那董詩詩呢?

    聶陽用劍鞘小心的把鷹橫天的尸身架到一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劍柄頂

    向屋門。

    屋門是閂住的!

    聶陽的雙眼頓時一亮,拔劍挑開了門閂。

    屋內(nèi)沒有人,至少,沒有一個活人。

    朝向后巷的窗戶大開,屋內(nèi)的陳設(shè)凌亂不堪,桌椅都翻倒在地,屏風(fēng)被劈成

    了兩半,更加觸目驚心的,是散落在床邊的幾塊衣衫碎片。

    屋內(nèi)倒著兩個男人,一個雙手捂著自己的喉嚨,一個雙手還抓著分開的衣襟。

    他們都倒在床邊,尸體還未完全僵硬。

    “是逆鱗。”慕容極撿起了床邊掉落的一個龍鱗一般的精巧暗器,沉聲道,

    “看來這兩人是被田姑娘用美色所惑,伺機用逆鱗取了他們性命?!?/br>
    聶陽嘆了口氣,腦中已經(jīng)能想象出田芊芊和董家姐妹躲在這房間中的情形,

    面對著孔武有力的兩個黑衣男人,田芊芊故意示弱,糾纏至衣衫凌亂,兩人色欲

    熏心之時,靠暗器保住三人安全。

    多半三人不知門外情況如何,不得不從窗口逃出。

    他走到窗邊向下看去,果然巷子中央還留著一只小巧的繡鞋。但除了這只鞋

    子,陰暗骯臟的后巷內(nèi)再也看不到別的值得注目之物。

    慕容極看著屋中兩具死尸,緩緩道:“這兩人面生得很,看起來武功也并不

    太高,能殺掉鷹大人的,絕不會是他們?!?/br>
    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就是這次襲擊的真兇完好無損的離開了,是去追蹤逃

    走的三個女子,還是重新隱藏回了暗處,沒有人知道。

    客棧里的人到并沒有全死,小二、老板和幾家零散住店的客人都不知不覺被

    人點昏,丟到了門外。但在他們身上,也根本問不出什幺。

    用最短的時間把剩下的所有地方仔細(xì)觀察了一遍之后,他們離開了鴻禧客棧。

    當(dāng)衙役捕快們驚慌失措的面對著鷹橫天尸體上的那塊腰牌的時候,聶陽和云盼情

    已經(jīng)坐在了孔雀郡中如意樓一處據(jù)點之中。

    那是一家很小的酒鋪,紅鼻頭的老板終年難醒似的趴在柜上打鼾,屋內(nèi)充滿

    了淡淡的酒香。

    “兩位總鏢頭、董家姐妹、田芊芊、綠兒的大致模樣我已經(jīng)分發(fā)給了我們的

    屬下,一有消息,便會回報?!蹦饺輼O略顯疲態(tài)的進(jìn)門,說完后從腰間摸出了一

    樣銀光閃閃的東西,放在了桌上,“邱明揚床邊碰到的雜物下,我們的人找到了

    這個?!?/br>
    那銀光閃閃的飾物,是一朵巧奪天工的精鑄芙蓉,葉脈清晰瓣絡(luò)分明,雖不

    是什幺極為珍貴的重寶,也稱得上價值不菲。

    但令慕容極面色沉重的并不是這朵銀芙蓉的價值,而是它所代表的意義。

    如意樓許諾之事,俱會竭盡全力不負(fù)所托,一事之中,這朵小小的銀芙蓉便

    是許約所用信物,最終如意之時,付出代價之后,銀芙蓉便會收回。

    慕容極一字一句道:“想必你們已經(jīng)看出,他們的目的?!?/br>
    無辜的客人和店家都平安無事,并無殺人滅口的舉動,從這點上看,倒確實

    是模仿了如意樓的作風(fēng)。遺下的銀芙蓉也落在極不起眼的位置,作為嫁禍,蒙蔽

    大多數(shù)人都已足夠。

    如果慕容極沒能把這銀芙蓉找到帶走,江湖的糊涂帳上,便又會多出一筆。

    “江南大亂之時,他們已經(jīng)無數(shù)次的用過這等手段,”慕容極沉吟道,“沒

    想到數(shù)年過去,他們還是如此行事?!?/br>
    聶陽道:“你是說,天道?”

    慕容極顯然不愿說出沒有把握的結(jié)論,只是答道:“我只是猜測而已,豐州

    境內(nèi)還敢做如此事情的勢力,并不太多。”

    云盼情的臉色變了變,但沒有開口,她想必也覺得,這件事對于清風(fēng)煙雨樓

    的名聲,無疑也是一個不小的污點。

    “他們到底想做什幺?”片刻的沉默后,云盼情自語般問道。這個他們,自

    然指的是天道。

    慕容極看了聶陽一眼,緩緩道:“我想,天道的目標(biāo),恐怕并不是幽冥九歌。

    他們暗中推波助瀾,幫咱們和摧花盟火拼,為的,恐怕是那六百萬兩稅銀,和摧

    花盟所遺下的財產(chǎn)寶藏。孫絕凡前輩是風(fēng)樓主的師妹,天道自然不會對她放心,

    經(jīng)此一役,逐影幾乎可以說是名存實亡,再無任何威脅。如果我所料不差,天道

    從最初起,便已經(jīng)盯上了咱們這漏洞百出的復(fù)仇計劃。天道野心之路上最大的障

    礙,首當(dāng)其沖便是清風(fēng)煙雨樓、隱龍山莊和如意樓,這次他們冒險在豐州境內(nèi)做

    出如此大事,恐怕還只是個開始而已?!?/br>
    慕容極長長地出了口氣,躊躇道:“聶兄,此事現(xiàn)在已瓜葛甚廣,已經(jīng)不是

    你一個人的私事了,不如……我們幫你救人之后,報仇一事你就交由我們處理,

    你帶著董家姐妹他們,回去把浩然鏢局好好地重整旗鼓吧?!?/br>
    聶陽端起酒杯,慢慢地喝下。那是烈酒,也是劣酒,一杯下去,便如一道火

    線直墜入腹。

    他想了很久,才很慢很慢的說道:“我?guī)煾冈f過,天道與如意樓的恩怨,

    便是與狼魂的恩怨?!彼值沽艘槐认氯?,繼續(xù)道,“更何況,刑碎影現(xiàn)下

    就在天道之中。即使你們要收手,我也不會就此作罷。”

    云盼情在一旁看著聶陽泛起了血絲的雙眼,里面透著陰澀濃厚的殺氣,這個

    一直背負(fù)著仇恨擔(dān)子的少年,終究還是逐漸變成了一把帶煞的利刃。

    她像是下定了什幺決心一樣,突然拉住了聶陽的衣袖,“聶大哥,找人有慕

    容極他們幫忙,你大可放心。謝志渺多半把月兒jiejie帶去了清風(fēng)煙雨樓,你……

    愿意跟我去找他們幺?”

    “找他們?”聶陽的眼中已經(jīng)有了一些酒意,不善飲酒的人,往往醉的很快,

    “為什幺要去找他們?月兒……月兒在那里,總比跟著我要安全得多。”他愣愣

    的看著云盼情,突然笑了笑,“你也走吧……回你師父身邊去吧。跟在我身邊的

    人,是永遠(yuǎn)不會安寧的……”

    慕容極皺眉奪過聶陽的酒杯,道:“聶兄,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吃些東西,然后好好

    地睡一覺。先不要想其他的了。也許等你醒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jīng)有他們的消息

    了?!?/br>
    “是啊……”聶陽揉了揉額角,苦笑著說道,“我現(xiàn)在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我的確該吃些東西,好好地睡一覺了。”

    他很想沖出去找董詩詩他們,沖出去找天道的人拼個你死我活,酒讓他的血

    都變得沸騰起來。但他還沒有失去理智,他知道自己必須休息。

    不僅為了他自己,也為了那些等著他去救的人。

    他如果現(xiàn)在去盲目的尋找,他恐怕只有死。而死人,是什幺也做不成的。

    他不知道自己往嘴里塞了些什幺東西,他塞一口飯菜、喝一大口酒,然后慢

    慢地咀嚼,艱澀咽下去。如是重復(fù),直到他的肚中再也塞不下多余的東西。

    接著他便睡下,穿著從死人身上剝下的衣服,抱著從死人身上拔出的劍,躺

    在棺材一樣堅硬的板床上,強迫自己像死人一樣睡去。

    他睡得并不踏實,從睡著開始,他便不停地做夢。最初的幾個夢不過是零散

    的碎片,在他腦海中飛舞出令人憎惡的痕跡。

    紅色的鮮血,白皙的肌膚,扭動的裸軀,yin邪的男人,絕望的母親,驚恐的

    meimei,無邊的黑……

    閃動的碎片消失后,出現(xiàn)的是聶清漪憔悴蒼白的臉,充滿仇恨的雙眸死死地

    盯著他,像兩把利劍想要把他刺穿。

    然后他見到了董詩詩。她看著他,有些大小姐脾氣的撅著嘴,拉著董清清的

    手,清清還是一副羞澀模樣,臉幾乎埋進(jìn)了一邊的田芊芊懷里。田芊芊一副很不

    高興的樣子,用手摸著自己的臉頰,似笑非笑的斜瞥著他。

    接著柳婷出現(xiàn)了,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他們一眼,轉(zhuǎn)身靜靜的離去。

    他想喊,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就像夢境中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不屬于他自己。

    突然劍光一閃,一截劍尖從田芊芊豐滿的酥胸中央刺了出來。她還沒來得及

    倒下,那把劍又是一閃,洞穿了董清清的咽喉。董詩詩尖叫著向他跑過來,而那

    把劍遠(yuǎn)比她更快,那森寒的劍光秋風(fēng)般吹過,她張了張嘴,像是要喊夫君的名字,

    卻還沒喊出來,一顆頭顱便掉在了地上。

    聶陽看著那把劍,那把劍的主人的手上,還提著柳婷睜著雙目的頭。他憤怒

    的看向那個人的臉,之后,就看到滿目妒恨的聶月兒,瘋了一樣的盯著他,接著,

    一劍刺了過來……

    眼前的世界被這一劍刺的粉碎,碎裂紛飛的畫卷后,出現(xiàn)的是一座小小的花

    園。

    花園里沒有什幺人打理過的樣子,野草和灌木四處都是,但花圃的中央還種

    著一些他叫不出來名字的小花,迎風(fēng)搖曳。

    這花園談不上有什幺好看,但處在其中的聶陽卻由心底感到一陣熟悉的心安。

    剛才那恐怖的畫面讓他出了很多汗,他想擦一擦,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四

    肢。心里沒來由的焦躁起來,那是一種他十分熟悉的無力感,仿佛可以無盡的向

    前追溯:無法戰(zhàn)勝的邢碎影、下不了手的夏浩、背負(fù)著仇恨在江湖漂泊的無措、

    師父的死、姑姑無處宣泄的恨、沒有盡頭的苦練、在眼前死去的養(yǎng)父母……一直

    到……一直到次感到無力的那一刻——在不經(jīng)意間知道他只是養(yǎng)子的時候。

    有人會來安慰自己的吧,他能感覺到,這花園里還有一個人,一個曾經(jīng)和他

    一次次在這花園見面的人,一個約定好以后會成為他妻子,照顧他一生的人……

    柔軟的汗巾貼上了他的額頭,這一次的夢境,終于比那一次更加清晰,他用

    力的睜大眼睛,看著逆光下出現(xiàn)的柔美女孩,帶著恬靜溫柔的笑容注視著他,認(rèn)

    真而仔細(xì)的替他擦去了額頭的汗水。她憐惜的看著他,用婉轉(zhuǎn)低柔的聲音輕輕的

    說:“阿陽,你又做噩夢了幺。早知道,那些事情我就不告訴你了。”她的語氣

    顯得很后悔,也很心疼,既有著jiejie一樣的感覺,又有著一種即使在年幼的孩子

    之間也會產(chǎn)生的微妙情愫。

    什幺事?你告訴過我什幺事?聶陽想要開口,但還是什幺也說不出來,眼前

    的場景就像是從他腦海深處被風(fēng)浪卷出的破片,他只能看到,卻無法觸及。

    “忘了我說過的事吧,阿陽,也許……這些事情你到長大才知道,對你會更

    好。聽jiejie的話,好幺?”

    這是聶陽夢境里聽到的最后一句話,之后,殘缺的碎片再次被掩埋在屬于幼

    年的潭淵深處,留下了一片無邊的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dāng)醒來的時候,門外的陽光已經(jīng)亮的刺眼。他起身

    想要下床,才發(fā)現(xiàn)床邊還趴著一個人。

    云盼情就那幺趴在他的床邊睡著,手上還握著一條柔軟的汗巾,聶陽迷蒙的

    看著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仿佛上面還留著那汗巾的殘香。

    感覺到了身邊的響動,云盼情眨了眨眼,不甘不愿的咕噥了一聲什幺,揉著

    眼睛坐了起來,“聶大哥,你終于醒了啊。我還以為你打算和陳摶一較高下呢?!?/br>
    聶陽看著云盼情惺忪的睡顏,突然說道:“答應(yīng)我一件事。等我找到他們,

    你就帶我去見南宮盼?!?/br>
    云盼情楞了一下,沒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這件事,“你……怎幺突然想

    起這個了?”

    聶陽揉了揉額頭,只是道:“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了而已。”

    云盼情也沒多追問,點了點頭,“好,反正你也要去見見月兒jiejie的,索性

    就順道一起吧?!?/br>
    月兒……一想到meimei,聶陽不禁又想起了那個怪異的夢,殺氣騰騰的月兒殺

    掉了和他有過情緣的所有女人,那妒恨的眼神,在夢中顯得那幺真切。

    不論如何,和月兒之間的事情,也真的該做個決定了。聶陽嘆了口氣,長久

    以來的感情已經(jīng)讓他無法分辨那到底是男女之情還是兄妹之情,若說讓他娶自己

    meimei為妻,他心里總是隱隱的覺得不妥,但若是想到月兒嫁給別人,心頭又會忍

    不住一陣抽痛。

    當(dāng)仇恨被刻意的收藏起來的時候,紛亂的思緒就輕易地占據(jù)了聶陽的腦海。

    他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任何和仇恨有關(guān)的事情,因為他還想休息一會兒。

    只可惜,門外的慕容極已經(jīng)聽到了他的聲音,象征性的敲了敲門,便匆匆走

    了進(jìn)來。

    聶陽強打精神問道:“怎樣?慕容兄打探到什幺了幺?”

    慕容極面色凝重,坐在桌邊喝了杯茶,才緩緩道:“找到了兩個,卻都已不

    是活人……”

    聶陽心中頓時一顫,追問道:“是誰?”

    慕容極沉聲道:“其中一個是許鵬手下頗為親近的副鏢頭,另一個……”他

    遲疑了一下,才說道,“看周圍留下的衣物飾品,八成是綠兒?!?/br>
    聶陽心中一痛,啪的一聲,竟把手里剛剛端起的茶杯捏得粉碎,“衣物飾品?”

    慕容極看了看聶陽的臉色,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兩具尸體的

    頭顱都被人割去,副鏢頭的身份也是從他脫下的褲腰上繡著的名字確認(rèn)的。那女

    子死前曾遭多次凌辱,那副鏢頭應(yīng)該脫不了干系?!?/br>
    “割頭……難道摧花無影吳延也已經(jīng)來了幺?!毕氲街两襁€生死未卜的史夫

    人所遭遇的慘事,聶陽心中便憤懣無比。

    “也不是沒有可能,吳延很可能靠邢碎影的接引入了天道……那里還留下一

    個奇怪的線索,方舵主覺得可能又是陷害我們的手段?!?/br>
    “陷害?”

    慕容極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一條白絹,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一個草頭,草

    頭的第三筆仿佛用力過度,一路拖出很遠(yuǎn)。

    “這是從綠兒的尸身背后的地上發(fā)現(xiàn)的血書,乍一看像是她是知道在劫難逃,

    從……那里的傷口沾了些血,留下了指認(rèn)兇手的線索。便是這一個草頭?!?/br>
    聶陽思忖片刻,緩緩道:“慕容的慕字起筆,便是草頭。”

    慕容極嘆了口氣,道:“不錯。所以方舵主才會擔(dān)心可能是天道在謀劃一件

    大事?!?/br>
    聶陽沉吟半晌,突道:“當(dāng)時你們看到這草頭,覺得是兇手刻意留下的可能

    有多大?”

    慕容極謹(jǐn)慎答道:“如果是兇手栽贓陷害,那此人做事一定極其小心謹(jǐn)慎,

    幾乎沒有作偽的痕跡,因此最初我們都只能認(rèn)定這確實是綠兒死前留下的信息?!?/br>
    聶陽面色沉重的站起來,神情依然有些疲憊,但雙目已經(jīng)變得亮了許多,

    “慕容兄,帶我去看看那兩具尸體。想必,你們沒有把它交給官府吧?”

    慕容極點頭道:“此刻附近三郡七府十二縣的官差,全都在全力調(diào)查鷹大人

    的案子,送去官府,也沒有任何意義?!?/br>
    聶陽嘆了口氣,淡淡道:“好,我們走。”

    云盼情有些擔(dān)心的問道:“聶大哥,你不吃些東西幺?”

    聶陽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道:“咱們還是去看完再回來吃得好。”

    他果然說對了。

    如果云盼情剛吃過東西,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全部吐了出來。

    她只看了一眼,就飛奔到了門外,角落里立刻傳來她干嘔的聲音。接二連三

    的事情,終于讓這看似堅強的小姑娘,漸漸顯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聶陽忍住了胸中翻騰的惡心,上前兩步,開始端詳著面前血rou模糊的兩具尸

    體。

    里面原本站著的兩人看到慕容極,立刻過來躬身行禮,道:“公子,這兩具

    尸體已仔細(xì)檢查過了。”

    慕容極贊許的點了點頭,道:“說。”

    “兩具尸體雖然死狀相似,但致死原因并不相同。男尸死前已被重手法震斷

    了心脈,那掌力極為陰柔,不過功力火候不足,死后還是漸漸顯出了掌印。另外

    葛先生從血中藥性觀察,這個男人生前應(yīng)該是所中奇門毒藥發(fā)作,才會狂性大發(fā),

    將這名女子凌辱。女尸并無內(nèi)傷在身,致命之處便是那一劍斷顱,奇怪的是這名

    女子死后身上卻留下了無數(shù)傷痕,似乎是不想讓人看出這女子身份?!?/br>
    聶陽在一旁接道:“他說的不錯,這女子不是綠兒?!?/br>
    “哦?”慕容極挑了挑眉,快步走到尸身旁邊。

    聶陽并沒再多說什幺,即便那身衣物是綠兒的,這死尸也絕不是綠兒。有過

    那幺多次親密關(guān)系的男女,即使是很細(xì)小的特征也已經(jīng)足夠判斷,更何況這女尸

    被人用劍搗爛的股間依然還殘留著細(xì)細(xì)的黑色毛發(fā)。

    綠兒的下身,一直都是光潔無毛的。

    “這兩具尸體是在哪里發(fā)現(xiàn)的?”聶陽向慕容極問道。

    慕容極側(cè)頭看了看旁邊的人,那人立刻道:“回聶公子的話,這是在西南角

    的陋巷后側(cè)找到的,發(fā)現(xiàn)的人是撿拾垃圾為生的乞兒,因為并非丐幫弟子,我們

    給了幾兩銀子堵了他的口。”

    聶陽沉吟道:“西南角……洗翎園北苑觀星樓,正是在東北角上?!?/br>
    慕容極蹙眉道:“你在懷疑這次的事情不僅是在陷害如意樓,還是栽贓天道

    的手段幺?”

    聶陽輕嘆道:“我只是想起,董這個姓,也是草頭起筆的?!?/br>
    孔雀郡中真正稱的上一手遮天的,既不是如意樓,也不是隱秘在暗處的天道,

    更不可能是遠(yuǎn)在百里之外的清風(fēng)煙雨樓,而是洗翎園的大老板,董凡。

    以他的財力勢力,收買黑道上的一流殺手也綽綽有余,他為夏浩培養(yǎng)的少年

    死士想來不過是此人手下中微不足道的一群。但他在圖謀什幺?幽冥九歌?六百

    萬兩稅銀?還是說,他的背后,也有著一只看不見的手?

    這人在江湖上追查邢碎影多年,如果說和邢碎影暗中有了來往,也不無可能。

    只是這想法究竟是聶陽理智的猜測,還是仇恨所致凡事總想引到邢碎影頭上,卻

    連他自己也理不清了。

    “你已經(jīng)有打算了?”慕容極端詳著聶陽的表情,問道。

    聶陽心中已然安定不少,思緒也漸漸平復(fù),靜脈內(nèi)奔流狂走的陰柔內(nèi)息也在

    睡夢中納入了四肢百骸,他微微一笑,握緊了腰間的劍柄,“男人身邊沒有女人

    的時候,不去逛窯子,豈不可惜。”

    這里最大的窯子,自然就是洗翎園。聶陽救走董詩詩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很

    快就會再來。只是沒想到,竟然會這幺快。

    不論什幺樣的窯子,白日里總是要歇業(yè)的,不光是忙碌了一夜不曾好眠的鶯

    鶯燕燕需要休息,那些迎來送往跑腿打雜的龜奴老鴇一樣也要休息。按規(guī)矩,只

    要是懂事的客人,這種時候一般不會登門求歡。

    所以,洗翎園北東西三苑,都變得死一樣沉寂。北苑有大老板的私人居所,

    比起其他兩處,白日里還算多了些護(hù)院。只不過這些只有一身蠻力的凡俗百姓自

    然沒有本事阻擋真正的武林高手。

    雖然人已到了觀星樓二層飛檐之上,聶陽還是有些疑惑。上次他孤身一人就

    能輕松救走董詩詩,可見這里也沒什幺高手,那董凡是如何殺入客棧的呢?莫不

    是他過于多疑想岔了路?

    慕容極仍在繼續(xù)追查失蹤之人的下落,并未跟來,云盼情不放心聶陽獨自涉

    險,服了兩丸治療內(nèi)傷的藥,陪他一起前來查探。

    看著兩個護(hù)院哈欠連天的走遠(yuǎn),聶陽從暗處小心的摸出,拔劍挑開了二樓窗

    戶,鉆了進(jìn)去。

    已經(jīng)來過一次,聶陽輕車熟路的摸到了頂層,一路上僅有一個龜奴靠在樓梯

    拐角打盹,兩個大活人從他面前閃過,他也絲毫不覺。

    到了上次董劍鳴所在的房間門口,聶陽先是聽了一陣,聽不到屋內(nèi)有任何動

    靜,才小心翼翼的挑開了門閂。

    門內(nèi)果然空無一人,而且收拾得十分整潔。隔壁原本是劉嗇居住的房間里,

    也沒有半點動靜。

    “難道他們轉(zhuǎn)移到別處去了幺?”聶陽微感疑惑,弄開了劉嗇房門,閃身進(jìn)

    去。往床上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得愣住。

    云盼情隨后進(jìn)屋,順手帶上房門,順著聶陽視線看去,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涼

    氣。

    本就已經(jīng)皮包骨頭不成人形的劉嗇已經(jīng)得到了解脫,他的尸體都已僵硬,想

    必已經(jīng)死去很久。但令人不解的是,他的五官顯得極其扭曲,竟像是在死前遇到

    了什幺極可怕的變故,讓他這樣已經(jīng)生不如死的人,也露出了難以相信的驚愕表

    情。

    他什幺都看不到,那幺,他是不是聽到了什幺?聶陽走到窗邊,用劍鞘翻弄

    著尸身周圍,但一無所獲。以劉嗇的身體狀況,要殺他實在不需要費什幺功夫,

    自然也很難留下什幺明顯的線索。

    可究竟是誰要殺他?董凡?還是董劍鳴?可這兩人不管哪個,都大可以早就

    下手……

    劉嗇的身上也看不出什幺致命傷痕,恐怕還要帶回去請如意樓的專門人士看

    一下,才能得出穩(wěn)妥的結(jié)論。聶陽走到窗邊往外看了看,看看從哪邊帶著這尸體

    比較方便離開,不料這一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大事不妙!

    他們上來時直接進(jìn)的二層,自然也沒注意到一層背陰處都有些什幺,現(xiàn)在從

    這邊看去,卻是清清楚楚。沿著觀星樓的底座,竟堆了滿滿半圈的炸藥!那雖是

    開山破石所用的粗糙藥筒,炸倒這一座小樓卻也是綽綽有余。

    他這一眼望下去,恰看到剛才還在樓中打盹的龜奴正打著呵欠點燃了一支火

    把,縮頭縮腦的點燃了數(shù)丈長的引線。

    “盼情過來!”此時再也顧不得還有劉嗇尸身在樓上,聶陽向云盼情大喝示

    警,毫不猶豫的奪窗而出,數(shù)丈高樓下面又是青石硬地,聶陽在半空一劍劈向飛

    檐,震得虎口發(fā)麻,緩了一緩下墜之勢,就地一滾站定,仍然摔得他周身劇震,

    氣血翻涌。回頭云盼情也已經(jīng)飛身躍下,聶陽強提一口真氣,雙掌一分托在她纖

    腰兩側(cè),蹬蹬后退數(shù)步化去了沖力。云盼情到?jīng)]摔到什幺,只是被聶陽抱了個滿

    懷,不免俏臉微紅露出幾分羞澀。

    那龜奴一副沒料到會有人凌空躍下的模樣,嚇得倒退了幾步,轉(zhuǎn)身就要逃走。

    聶陽連忙放開懷中溫香軟玉,叮囑道:“你去滅了引線。”飛身追去。那龜奴才

    跑出不足兩丈,便被聶陽一劍橫在頸中,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叫道:“二位

    賊爺爺饒命??!小的身上什幺都沒有,只有一兩多的碎銀子……”嘴里叫著,手

    哆哆嗦嗦的掏出幾塊碎銀,贖命般舉過頭頂,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聶陽怕有人過來,一把揪起他的領(lǐng)子拖到觀星樓后堆滿炸藥之處,冷冷問道

    :“說,誰讓你炸掉這棟樓的?”

    那龜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褲襠里一股sao臭,跪在地上縮成一團(tuán)答道:

    “回大爺?shù)脑?,要不是大老板下令,我們做下人的哪兒敢隨便搞這幺大動靜啊…

    …”

    “大老板?董大老板董凡?”

    “沒錯沒錯,我們就這一個大老板,新老板年紀(jì)還輕,不讓我們這幺叫他?!?/br>
    聶陽抬眼看著面前的觀星樓,想不出為何要把這樣一處修建頗為費力的建筑

    夷為平地。他這邊沒有出聲,倒把那龜奴嚇破了膽,一連串說道:“大老板說這

    樓晦氣,打算推了蓋棟新的,小的堆好了炸藥還上去檢查了一遍,除了大老板說

    不用看的幾層外,小的每間房子都看過沒人,才下來打算點火的,小的真不知道

    大爺您在上面啊,您饒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都要靠小的養(yǎng)活?。 ?/br>
    聶陽心中覺得隱隱有些不對,若是僅僅為了毀尸滅跡,大可不必毀掉這座小

    樓,董凡應(yīng)該料不到聶陽會來查探,這一次爆炸,所要消滅的一定是一些他不愿

    留下的秘密。

    “盼情,你看住這邊,不要讓人引爆了炸藥,我再去樓里看看。”

    云盼情點了點頭,叮囑道:“聶大哥,你小心些,這樓恐怕會有什幺古怪?!?/br>
    聶陽微笑道:“嗯,你等我?!?/br>
    這次既然知道樓里已經(jīng)沒人,聶陽索性一劍砍開了門鎖,從正門闖了進(jìn)去。

    上上下下搜了一遍,卻還是什幺都沒有發(fā)現(xiàn)。第二次回到一樓的時候,聶陽

    突然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他迅速的沖到門外,自下而上數(shù)了過去。緊接著繞到了樓后,又?jǐn)?shù)了一遍。

    這樓前后掛著兩塊牌子,正門當(dāng)面寫著觀星樓,字跡龍飛鳳舞蒼勁有力,從

    那邊數(shù)來,共有四層,而轉(zhuǎn)到背后,牌子上寫著摘星樓的后門所在,卻數(shù)出了五

    層房間!

    云盼情看聶陽在樓外繞來繞去,心中也感到有些奇怪,問道:“聶大哥,你

    這是做什幺?”

    聶陽擺了擺手,沉吟片刻,從層窗外破窗而入。很快,又從第二層窗中

    探出了頭,問道:“這是第幾層?”

    云盼情登時了悟,伸出兩根青蔥玉指,向聶陽比了一比。

    這樣一番試探,才發(fā)現(xiàn)頂層房間與第三層之間,竟然不知如何隱藏了一層向

    著背陰處的屋子。如果所料不差,這一排屋中,想必就是董凡打算銷毀的秘密。

    聶陽再不猶豫,從頂層窗中倒掛而下,雙手一推,真力到處窗欞碎裂,飛身

    而入。

    可到了里側(cè),才發(fā)現(xiàn)這一排窗內(nèi)竟只是一條窄長走廊,兩端各有一個不易察

    覺的小門,想必是通往這樓中的陽顯格局。

    聶陽略一思索,沿著對窗墻壁輕輕叩擊起來,果不其然,那一排墻壁正中,

    足有數(shù)丈之長內(nèi)里中空。

    這暗室看來并非為了防范什幺高手,機關(guān)就在畫軸之下,聶陽輕輕一轉(zhuǎn),墻

    上便無聲無息的滑開了一個兩人余寬的縫隙。

    凝神屏息緩緩走入,屋內(nèi)并無窗戶,暗不見物,借著門縫透入的微光,聶陽

    從門邊桌上摸到一管火折子,隨手晃著,小心的點燃了桌上的燭臺。

    屋內(nèi)的陳設(shè)隨著搖曳的燭火漸漸清晰,里面的家具非常簡單,一張柔軟的大

    床,一扇玉石屏風(fēng),一個巨大的木桶,一張靠門的八仙桌,和一個巨大的糙木柜

    子。僅有這些的話,這屋子倒著實沒什幺特異之處,但正是多出來的那些東西,

    讓這房內(nèi)充滿了令人汗毛倒豎的詭異之氣。

    屋內(nèi)的地上,橫七豎八疊著十幾個女子裸軀,四肢僵硬膚色青白,尸身上潑

    了一層油膏般的東西,看起來格外詭異。這些女子如何死的一時也看不出來,但

    每一個青春健美的嬌軀,都被人割去了頭顱。

    這房間大得驚人,尸體占據(jù)了半壁江山,另一半?yún)s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

    散落堆滿,凝神看去,有像是人皮一樣的小塊皮料,有紅紅白白的奇怪軟塊,有

    亂七八糟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烏黑頭發(fā),還有幾張殘缺不全的人皮面具。

    吳延?聶陽立刻想到了這個名字,這幺說,吳延原來竟和董凡有密切來往…

    …聶陽突然覺得有些事情隱隱浮現(xiàn)出水面,而自己幾乎已經(jīng)抓住了那個關(guān)鍵,可

    偏偏就差一點,觸摸不到。過于執(zhí)著的思緒讓他又一次把線索串聯(lián)到了邢碎影身

    上——董凡如果認(rèn)識吳延,吳延多半認(rèn)識邢碎影,那幺,邢碎影便又成了這次事

    件的最大嫌犯。

    打開木柜,更加確定了這密室主人的身份,最頂?shù)囊粚臃胖鴰讉€被處理過的

    人頭,想必是已經(jīng)沒有了利用價值,便被丟棄在這兒,而當(dāng)中的那個,便是王盛

    威王老爺子。

    僅僅是這樣一間密室,為何會用得到炸掉整棟樓宇呢……聶陽蹙眉不解,突

    然靈光一現(xiàn),暗叫一聲不好,轉(zhuǎn)身飛一樣的沖出了暗門,拔劍從那破窗中飛身而

    出,人在空中叫道:“盼情小心!”

    云盼情正關(guān)切的看著樓上的情形,突然見到聶陽奮不顧身的跳了出來,心中

    正自不解,只覺背后突然傳來一陣極細(xì)極微的異樣感覺,她連忙向右一錯,嗆的

    一聲拔出清風(fēng)古劍在手。

    她這一下應(yīng)變已經(jīng)極快,但仍舊沒能躲過,聶陽在空中出聲示警之時,她的

    左臂已感到蚊叮般的微微一痛。

    果然,那嚇得尿了褲子的龜奴,此刻終于露出了隱藏極好的猙獰面目,他右

    手一晃,手上已多了把藍(lán)汪汪的匕首,揚手便向云盼情咽喉刺來。

    云盼情正要運力出招,就覺左臂一陣麻木,氣血竟已不暢。

    幸好聶陽已et經(jīng)從天而降,借著下?lián)渲畡菀粍ε拢驱斉桓矣步?,怪叫?/br>
    聲拔地而起,縱身便往后墻逃去,百忙中回手丟出匕首,試圖阻擋聶陽追擊。

    聶陽心中怒極,心中毒龍昂首嘶鳴,他一抬長劍,脫手?jǐn)S出,渾厚陰柔的內(nèi)

    力貫通劍體,破風(fēng)而出的劍鋒竟都吐出了數(shù)寸劍芒。

    那龜奴剛剛扒住墻沿,還沒騰身而上,長劍已從他后心貫穿而過,劍尖沒入

    墻內(nèi)大半,生生把他釘死在了墻上。他像只壁虎般抽搐兩下,軟軟的掛在了墻上,

    不再動彈了。

    聶陽此時也顧不得男女之嫌,一把撕開了云盼情左臂衣袖,露出了整條白嫩

    的臂膀,上臂中央,一跟宛如牛毛的細(xì)針僅剩一截針尾還在體外,針扎之處周圍

    肌膚都已泛黑,能看到一條明顯的烏黑血脈正緩緩向上爬升。

    云盼情看著自己傷處,苦笑道:“聶大哥……真對不住,我……我竟也這幺

    大意。”

    “忍??!”聶陽心急如焚,一把搶過清風(fēng)古劍,劍尖一剜一挑,那細(xì)針連著

    一小塊皮rou落在地上,傷口立刻流出大片黑中泛青的污血。

    用撕下的袖子扎住了她的肩膀,聶陽深吸一口氣,低頭便要去吮那傷口。

    云盼情仿佛早已料到,突然一掌把聶陽推開到一邊,搖頭道:“聶大哥,不

    成的。你還要救人報仇,不能冒險?!?/br>
    聶陽再度搶上,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臂,沉聲道:“我若是一次次都保護(hù)不到

    身邊的人,我還談什幺報仇!”

    云盼情渾身一顫,麻木的傷口已傳來了聶陽嘴唇的溫度,她雙目半閉,偏開

    了頭,略帶歉意的說道:“聶大哥,我……我真的是想來幫你的。沒想到……還

    是給你添麻煩了?!?/br>
    聶陽一口口把毒液吐到地上,一邊接過她遞來的解尋常毒藥的藥丸捏成粉末

    灑在傷口上面,一邊回道:“你已經(jīng)幫了很多了。真的很多了……我就知道……

    跟著我的人,都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br>
    看那藥丸并無太大效果,聶陽又跑去那死尸身上,但這種不顧一切的殺

    手,又如何會把解藥帶在身上。

    從一開始,這個喬裝成龜奴的殺手就是在等著殺他們幺……聶陽憤憤的一拳

    捶在墻上,毒液也有一些進(jìn)了他的體內(nèi),讓他也感到有些目眩。

    “咱們回去,讓慕容大哥想想辦法吧。”云盼情走到聶陽身邊,柔聲說道。

    聶陽只有點頭,這樓里的秘密,就交給如意樓去調(diào)查吧。既然董凡會留下殺

    手,顯然此地已經(jīng)不宜久留,看到這樓如此久還沒有炸掉,他們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

    這殺手失手了吧。

    回到如意樓的那處酒鋪,聶陽如何努力,也掩飾不住目中的沮喪。

    云盼情服了一些解毒藥,點住了左臂xue道,短期應(yīng)無大礙,聶陽用藥酒漱口

    幾次,也沒了什幺難過感覺。

    “我知道你想讓我也走?!痹婆吻榭粗欔柕哪抗庖恢痹趪约鹤蟊鄞蜣D(zhuǎn),

    笑了起來,“這樣下次你再去逛窯子,就沒有人替幾位jiejie看著你了?!?/br>
    聶陽可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他皺眉道:“盼情,這里離清風(fēng)煙雨樓也不算太

    遠(yuǎn),你又中了毒,不如這樣,你先回去你師父那里,我找到詩詩他們,就去找你?!?/br>
    云盼情活動了一下左肩,笑道:“那可不成,要回去,你也得陪我一起才行,

    做個人證,證明我確實是被人暗算,免得師父說我一出江湖就惹是生非,最后還

    灰溜溜的回去,丟了他的面子?!?/br>
    聶陽見勸不動她,轉(zhuǎn)念想到孤身離去的柳婷也吉兇未卜,也就不再多言。

    匆匆用過午飯,慕容極才苦笑著回來和他們會合,張口便道:“給我留點菜,

    我的肚子快要造反了?!?/br>
    聶陽看他面色,也分辨不出是喜是憂,只好靜等他開口。

    慕容極扒了兩口白飯,塞了一片菜葉進(jìn)嘴,匆匆咽下,對著云盼情道:“云

    姑娘,你的毒不會有事,今日傍晚,能治好你的人就到孔雀郡了?!?/br>
    聶陽疑惑道:“什幺人?另外,洗翎園的事情怎幺樣了?”

    “我早些時候安排了人手快馬趕去接來的人,本是打算問些事情,歪打正著,

    恰好可以解了云姑娘的毒?!蹦饺輼O喝了一口米湯,繼續(xù)道,“至于那洗翎園,

    明里探訪的人什幺也沒打聽到,暗里探訪的人,死了兩個,傷了七個,而你說要

    炸掉的那座觀星樓還是摘星樓的,還好端端的豎在那兒??磥硪蛱匠龆驳膭?/br>
    向,只能從別處下手了?!?/br>
    聶陽沉思不語,云盼情這才道:“我中的這毒,尋常解藥根本不起作用,你

    說的那人要是治不好怎幺辦?到時候聶大哥又該趕我回師父那兒去了。”

    慕容極微笑道:“這世上還沒她解不了的毒。若是她治不好你,你要我輸你

    什幺,我便輸你什幺?!?/br>
    這兩人都不愿氣氛太過沉重,一搭一檔盡力讓語氣輕松起來。云盼情扁了扁

    嘴,掃了一眼面前兩人,故作生氣的說道:“你們這些大男人盡會耍賴而已,都

    欠了我不止一頓吃的,到現(xiàn)在都沒有半個人兌現(xiàn)過。虧你們一個個還自夸言出必

    踐,要我說,都是言出必賴才對?!?/br>
    聶陽胸中煩悶稍減,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云盼情的頭頂,道:“好,等我

    找到他們,我們輪流請你?!?/br>
    云盼情笑瞇瞇的在他手心蹭了蹭,抬臉道:“既然如此,你要是再趕我走,

    我便當(dāng)你賴賬?!?/br>
    聶陽胸中一熱,脫口道:“好,你愿意呆多久,便呆多久。只是……以后一

    定要多加小心?!?/br>
    云盼情笑嘻嘻的指著他說道:“你還不到三十,就和我?guī)煾敢粯訂??!?/br>
    午后三人小憩片刻,云盼情留在酒鋪休養(yǎng),慕容極繼續(xù)調(diào)動孔雀郡的人手搜

    索著失蹤的人的行蹤,聶陽則清洗了一下有些狼狽的身子,卸了佩劍,換了套新

    衣,在孔雀郡內(nèi)四下。

    孔雀郡的官府果然如慕容極所說已經(jīng)亂做了一鍋熱粥,那家客棧被官兵圍了

    個水泄不通,也不知查到了什幺線索。

    離開客棧,聶陽又去把洗翎園的東西兩苑趟了一遍,可惜除了疲倦補眠毫不

    在意春光外泄的各色風(fēng)塵女子之外,一無所獲。

    他最擔(dān)心的,就是失蹤的幾人都已經(jīng)被帶離了孔雀郡,若真是如此,以天地

    江湖之大,除非對方主動現(xiàn)身,否則當(dāng)真不知道要從何找起。

    若不是苦覓邢碎影無果,聶陽也不至孤注一擲定下這樣一個計劃。

    足足把郡內(nèi)大街小巷轉(zhuǎn)了個遍,轉(zhuǎn)眼就已到了申末酉初,這一路尋來,聶陽

    雖然并未找到什幺,但這幾個時辰的寧靜,終于讓他漸漸壓下了從王落梅身上吸

    取的那一股幾乎無法控制的陰柔內(nèi)息,經(jīng)脈中終于得到久違的短暫輕松。

    打算好了入夜后再入洗翎園打探,聶陽掏出出門時帶在身上的散碎銀子,挑

    了些精致的糕點蜜餞包好,緩步踱回了那間酒鋪。

    酒鋪的老板依然趴在桌上睡著,聽到聶陽進(jìn)門也沒有抬頭,睡覺和喝酒似乎

    就已經(jīng)是他生命的全部。

    這樣的人,竟也能成為如意樓的一員,自己是不是對如意樓有些太過信賴了?

    聶陽搖了搖頭,壓下了新生的疑惑念頭,直奔后院而去。

    撩開那臟兮兮的青布簾子,他就看到了一輛馬車,一個他非常熟悉的人正站

    在馬車的旁邊,呆呆的出神。

    “姑……姑姑?”

    聶清漪聽到叫聲,扭過頭來,微微一笑,攏了攏鬢邊的碎發(fā),“陽兒,聽慕

    容公子說,你有急事要問我?”

    聶陽一怔,旋即明白一定是慕容極十萬火急的叫人把聶清漪帶來。這幺一想,

    那個一定能解掉云盼情的毒的人,自然就是和聶清漪一道的南宮家夫人華沐貞了。

    他不假思索的問道:“姑姑,華夫人在里面嗎?”里面,自然是指的云盼情

    的房間。

    而在這一瞬間,他竟沒想到要先問另一個更關(guān)心的問題。

    聶清漪的微笑難得的有了一絲溫暖之意,比起上次聽到聶陽成家時的模樣就

    如換了一個人一般,她點了點頭,道:“華jiejie正在里面。清風(fēng)煙雨樓那個小姑

    娘一定不會有事的?!?/br>
    贖魂玉手華沐貞成名近二十年,妙手回春之術(shù),的確足以令人安心。

    所以聶陽很快問出了最關(guān)鍵的那個問題。

    “姑姑,你對贏二石頭這個名字,還有什幺印象幺?”

    聶清漪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她像是沒聽清楚一樣,帶著那僵硬扭曲的笑容

    追問道:“你說什幺?你問誰?”

    聶陽心中一陣狂跳,覺得自己好像即將觸及一個不愿被提起的秘密,他咽了

    口唾沫,艱澀的說道:“邢碎影,他讓我問你,你還記不記得贏二石頭。”

    聶清漪這次終于聽清楚了這四個字,然而這四個字卻像是四根釘子,狠狠地

    釘進(jìn)了聶清漪心中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她的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了一種極其驚愕的

    表情,嘴里喃喃的說道:“贏……贏二……石頭?”

    聶陽正要追問,就聽聶清漪突然極為凄厲的叫道:“你撒謊!邢碎影不可能

    認(rèn)識那個人!絕對不可能!他死了!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是我哥哥親

    口告訴我的!”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向后退了兩步,靠在了馬車上,本就憔悴的

    臉上驟然一片煞白,冷汗如雨汩汩而落,雙唇不住的顫動,“莫非……莫非是那

    樣……”

    聶清漪猛地抱住了頭,突然縮成了一團(tuán),崩潰一樣的叫道:“嫂子!對不起

    ……對不起!嫂子……嫂子……對不起……”

    聶陽心中一驚,連忙上前抱住了渾身發(fā)抖的聶清漪,不知所措的問道:“姑

    姑!姑姑你怎幺了?你和我母親有什幺事情?你冷靜些,慢慢告訴我!”

    聶清漪竟連雙目的神采都變得有些渙散,突然雙手緊緊地攥住了聶陽的手臂,

    不住的說著:“對不起……嫂子……不是我的錯,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聶陽心頭一陣迷茫,不論是親眷所言,還是自己調(diào)查聽聞,聶清漪和柳悅?cè)?/br>
    之間都是眾所周知的親密無間,柳悅?cè)銢]過門時,就已是她的手帕之交,這其中

    難道還有什幺隱情?

    但這又會和邢碎影有什幺關(guān)系?邢碎影的年紀(jì)并不太大,柳悅?cè)愠苫橹畷r,

    他也不過是個半大孩子而已,算起來應(yīng)該還在仇家讀書習(xí)武。

    但聶清漪像是受了什幺驚嚇,嘴里只是不斷地重復(fù)夢囈般的自語,聶陽也只

    有把她攙進(jìn)房中。華沐貞剛剛為云盼情解毒完畢,看到聶清漪這副樣子,也有些

    吃驚,匆匆檢查了一遍,從身上掏出一個玉瓶,到了一粒清香撲鼻的藥丸,強塞

    進(jìn)了聶清漪嘴里,抬頭輕聲道:“聶陽,不管你的事情有多要緊,這些日子,都

    不要再問她了?!?/br>
    那種感覺,就像千辛萬苦在抓住一棵浮木的溺水者,驟然和浮木一起沉入了

    水底。

    聶陽臉色一片灰敗,木然的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還在顫抖不停的聶清漪,

    轉(zhuǎn)身走向了屋門。

    沒想到,慕容極就等在門外,手上托著一張大紅色的請?zhí)?/br>
    請?zhí)系脑挿浅:唵?,只有短短的一句?/br>
    “今夜洗翎園北苑,來見我女兒。田義斌?!?/br>
    乳硬助性第五十一章

    (一)

    門口的血,是那些鏢師的。

    他們集體來了大姨媽。

    ……

    “導(dǎo)演,群眾演員罷工了?!?/br>
    (二)

    他走到窗邊向下看去,果然巷子中央還留著一只小巧的繡鞋。但除了這只鞋

    子,陰暗骯臟的后巷內(nèi)再也看不到別的值得注目之物。

    “一……一只繡花鞋!”

    “擦,下面要出場的是不是梅花黨啊?”

    (三)

    聶陽端起酒杯,慢慢地喝下。那是烈酒,也是劣酒,一杯下去,便如一道火

    線直墜入腹。緊接著,便是如同刀絞的疼痛,和噴薄欲出的強烈感覺!

    慕容極看著奔向茅房的聶陽,苦笑道:“我還以為聶兄也和我一樣便秘,才

    那幺著急搶我的藥酒。”

    (四)

    聶陽面色沉重的站起來,神情依然有些疲憊,但雙目已經(jīng)變得亮了許多,

    “慕容兄,帶我去看看那兩具尸體。想必,你們沒有把它交給官府吧?”

    慕容極點頭道:“此刻附近三郡七府十二縣的官差,全都在全力調(diào)查鷹大人

    的案子,送去官府,也沒有任何意義。”

    聶陽嘆了口氣,淡淡道:“好,我們走?!?/br>
    “呃……可我把他們賣給了南洋來的收器官的。你也知道最近我們的開銷也

    很大……”

    (五)

    聶陽怕有人過來,一把揪起他的領(lǐng)子拖到觀星樓后堆滿炸藥之處,冷冷問道

    :“說,誰讓你炸掉這棟樓的?”

    那龜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褲襠里一股sao臭,跪在地上縮成一團(tuán)答道:

    “回大爺?shù)脑?,縣太爺說這塊地夠年限了,賣給了別家,再不拆,大內(nèi)高手就要

    來了……”

    (六)

    撩開那臟兮兮的青布簾子,他就看到了一輛馬車,一個他非常熟悉的人正站

    在馬車的旁邊,呆呆的出神。

    “姑……姑姑?”

    “過兒……”

    “姑姑……你拿錯臺本了?!?/br>
    (七)

    贖魂玉手華沐貞成名近二十年,她手下還從沒有治不好的病人。

    誰都知道凡是比風(fēng)寒更厲害的病,她都是一概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