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呆頭妞
宗信發(fā)覺顧熹逃了是半個小時后的事。 那對不喜歡熱鬧的自駕游夫婦進門,宗信正好去廚房取調(diào)料,隨口寒暄:“去外邊兜風回來了?” “是啊,順便送一小姑娘下山買東西?!焙蜕频钠拮有χf,“她回來了吧?” 宗信有股不祥的預感,“是穿一身紅裙子傍晚跟我一起下來的女孩嗎?” “對,我們本來說等她買完載她一起回來,她說她很快就回來不想耽誤我們?nèi)ザ碉L,要回去了會叫你去接。怎么了九老板?她還沒回來?。俊?/br> 宗信點頭,去玄關(guān)取了車鑰匙就往外沖。 后邊的夫婦小聲嘀咕,“這么晚了,山里又黑又不好走,可別出什么事啊?!?/br> 顧熹聽到宗信被喊“爸爸”后,就一直對他避而遠之,她性格開朗,很快就像一只花蝴蝶似的四處跟客人玩游戲、談天。 宗信遠遠看著她那對自己避之不及的小臉,心頭又好笑又有些不自然——這么算計一個小姑娘,也真是白瞎了他活了小三十年的光景。 后來他被笑笑纏得沒轍,就沒怎么留意顧熹了。 顧熹就趁那會兒出去找那對夫婦,假借買東西之名,偷溜下山,她要先聯(lián)絡上阿媽,才能回云州去搬救兵! 如果宗信真的已經(jīng)在景隴像他爸爸當初那樣娶妻生子,那她就算不拆散他們,也要好好給他一個教訓。 畢竟顧熹雖然身體跟宗信比起來嬌弱太多了,可刁蠻的心性跟過人的資質(zhì),可不允許她就這么放過宗信。 顧熹一路上跟那對夫妻閑聊,探聽到了許多有利的信息。 例如她是被宗信帶進了景隴雨林深處的一個叫“茫蠻”的寨子里,這里到處都是樹林,下山要開十幾分鐘才能見著一些店家。 她在有點人煙的加油站下車,她不敢問那里的工作人員借手機打電話,她猜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跟宗信相熟。 她找到一塊茫蠻寨地勢圖海報,自己琢磨了半天,從加油站西面的小徑一路下山。 顧熹長這么大從來沒冒過這么大的險,夜里山中陰冷濕寒的空氣,紛雜的樹葉、荊棘阻礙著她的去路,她聽著陌生又瘆人的蟲鳴鳥叫,靠著一根樹枝摸索著山坡彳亍而下。 幸虧她出門前在鞋柜里找到了自己的球鞋還順了一只手電筒,不然她一失足掉進山坳坳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不就應了宗信那個絕世大渣男的心意?! 顧熹從小好動愛玩,大學時常跟著同學去登山遠足,所以她順著地圖里的圖標,果然順利找到了半山腰的一家小賣部。 夜里小賣部已經(jīng)不開門了,顧熹見二樓有微弱的燈光泛出來,扯著嗓子大喊著引人出來。 來開門的是一個身材壯實的中年婦女,顧熹說她要打電話,那女人指了指柜臺上的座機,示意她自己打,便走進里間不知道干嘛去了。 顧熹一直沒跟人借手機打電話,就是怕被宗信查到她阿媽的聯(lián)絡方式,去sao擾威脅阿媽。 她不想害阿媽擔心,但是深夜里在陌生陰冷的雨林中,聽到阿媽溫柔沙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顧熹沒忍住哽咽,一開口就是哭腔。 “阿媽,是我?!鳖欖浞€(wěn)住自己的聲音,“我在景隴的……唔!” 地名還沒報出口,顧熹就被一塊帶著異香的巾帕捂住了嘴,她被人從身后禁錮住,兩手脫離了聽筒。 聽筒墜落在半空中,阿媽焦急慌亂的喊聲傳來。 顧熹被人塞進車里前,小賣部老板娘從里間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顧熹趁著那人分神,隔著巾帕用力咬了口那人的大手。 他掙脫的片刻,顧熹奮力朝驚恐的老板娘大喊了一個名字。 “宗信!” 身后抓住她的人聽到這個名字似乎一怔,接而繼續(xù)蒙住她的口鼻,迷香劑量過荷,顧熹眼前一黑,身子軟了下去。 再醒來時,顧熹被麻繩綁住了手腳。 四周一片漆黑,顧熹猜自己被丟在后車廂里。 她蹬著雙腿找后車燈的位置,車子還在行駛,只要能踹掉后車燈,就有機會逃生求救。 顧熹才踹了兩下,車子就一個緊急剎車停了下來,前面?zhèn)鱽黹_門聲。 她以為自己的逃生招數(shù)被綁匪識破了,牙齒不自覺咬住舌尖,想著只要他們敢動她,她就咬舌自盡。 顧熹悲戚的想,沒想到這趟出遠門,未婚夫沒拐回家不說,還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早知如此,就不要跟宗信對著干了,被他拐也比被真正的人口販子拐強。 等等!宗信? 顧熹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但她好像真的聽到了宗信的聲音。 莫非是宗信來救她了?! 顧熹拼盡全力踢著車燈,車廂外傳來宗信跟歹徒交涉的聲音。 “如果真的不是,我會親自去西洲給勇哥賠禮?!?/br> 宗信的聲音越來越近,他話音剛落,后車廂就被打開,那弓得像蝦米一樣被人綁成團的狼狽少女,可不就是顧熹? 宗信把人撈出來,一言不發(fā)沉著臉的樣子看得綁匪都發(fā)怵。 那人仍是半信半疑:“九哥,我們西洲跟茫蠻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的,若這妞真是您婆娘,小的二話不說,立馬拱手相讓?!?/br> “拱手相讓?你他媽在老子地盤搶老子的女人!跟我說這四個字?” 宗信把顧熹牢牢護在身后,面色鐵青地從腰后掏出一個黑色的什物,夜色中光線太弱,但也足以讓顧熹窺見那是什么。 “不嫌命長就趕緊滾!”宗信在那人心口十成十地踹了一腳,“別再讓我在茫蠻見到你!” 那人見到宗信發(fā)怒,嚇得屁滾尿流地鉆進駕駛座逃了,連后車廂都沒蓋上。 宗信收好槍,看都不看顧熹一眼,也不給她解綁,把人扛起來丟進高大威武的越野車后座,關(guān)門,落鎖。 宗信開著車窗不說話,等著顧熹低頭服軟。 顧熹心有余悸地跟他道謝:“多謝你來救我,幸好雜貨店大媽有通知你?!?/br> “通知我?”宗信橫眉冷對,“要等人家跑來通知我,你早就被賣到西洲哪個變態(tài)家被做禁臠都不曉得了!” 顧熹聽到他說“變態(tài)”、“禁臠”,嚇得渾身冒冷汗。 她后怕地說:“我哪里知道這里的治安這么差!我就是想下山給阿媽打個電話……” “閉嘴!”宗信不耐煩地掉頭,他已經(jīng)把車開進茫蠻跟西洲交界的地方了,若是西洲的人心懷不滿,很有可能追上來報復。 他已經(jīng)好多年沒這么煩躁焦心過了。 全拜后視鏡里那個呆頭妞所賜。 “顧熹,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給我老老實實在我地盤待著!下回再偷溜走被人拐了,你就是涼透了也不關(guān)我宗信的事!” “我就是涼透了也不要你這個土匪頭子來替我收尸!”顧熹聽到他跟自己劃清界限,也嘴硬的立馬撇清關(guān)系。 宗信正要反唇相譏,卻聽到顧熹低垂著頭囁嚅—— “不然下輩子,我還得做你的童養(yǎng)媳?!?/br> 那是古南詔國的傳說。 ——此生所嫁,乃前世葬我之人。 宗信一腳油門踩到底,他可不想隔天報紙的頭條,是兩人在西洲邊境殉情的奇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