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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底，國子監(jiān)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博士廳內(nèi)，苻首輔一身緋紅的圓領(lǐng)常服，頭戴烏紗帽，伸手接過馮祭酒親自奉上的茶盞，低頭吹了吹茶末，這才對下頭施禮的姜顏道：“本官冒昧請姑娘前來，是有幾件事想同你商量。”

    公事公辦的口吻，標(biāo)準(zhǔn)的談話開頭，姜顏大概能猜到他要談的事多半與苻離有關(guān)。

    她站直身子，言語恭敬，姿態(tài)卻是不卑不亢，淡然道：“首輔大人請說?！?/br>
    第41章

    室內(nèi)再無外人, 苻恪這才放下茶盞, 審視著姜顏道：“我從未見離兒對誰如此上心過，你算是頭一個。既然先父給你們定了婚約, 苻家也不會不守規(guī)矩，你們兩情相悅，又到了適婚年紀(jì), 成婚只是順理成章的事?！?/br>
    姜顏本做好了被苻家阿爹要挾還玉毀約的準(zhǔn)備，甚至連回?fù)舻母垢宥枷牒昧?，誰知對方竟來了這么通情達(dá)理的一句，將她一肚子話堵了回去。

    聽苻首輔的語氣, 似乎沒有想象中那般抵抗姜家?？砂⒌皇钦f, 苻首輔很不贊同定國公訂下的婚約么？

    直覺事情沒這么簡單, 姜顏將飄飛的思緒收回, 定神問道：“首輔大人可有條件？”

    “你倒是聰明?！避捭∫琅f動了動嘴角, 似是笑，又好似沒有。他的眼睛深不見底, 仿佛能看穿對方的靈魂, 緩緩道, “苻家家風(fēng)甚嚴(yán), 絕不允許新fu拋頭露面。今年年底, 你便回兗州勤修《女誡》和女紅, 苻家自會備厚禮上門提親。此乃我要說的第一件事?！?/br>
    果然沒那么簡單。姜顏十六有余的年紀(jì)，自問看過不少書籍，偏就《女誡》一字也未曾讀過。在她看來, 夫妻之間就該像阿爹阿娘那樣互敬互愛，而不是什么“丈夫駕馭妻子，妻子服從丈夫”，好好的夫妻之道，弄得跟馴養(yǎng)牲口似的。

    她嘴角掛著淡笑，忽的抬首道：“首輔大人，請恕學(xué)生無禮。我并不覺得讀書和婚戀之間，存在什么不能共存的沖突?！?/br>
    “當(dāng)你選擇去融入苻家的時候，就必須接受這邊的一切，包括為fu之道。應(yīng)天府中權(quán)貴遍地，各家夫人之間的聯(lián)絡(luò)往來必不可少，你將來身為長媳，若無嫻靜內(nèi)秀之態(tài)，如何能撐得起苻家的臺面？”

    見姜顏沉默，苻恪繼而道，“還有一事不妨告訴你，近日內(nèi)閣與東宮為女子是否能參加科舉而頗有爭議，即便將來女子真可以參加科考，朝堂之中也絕不允許男女官員通婚，以免結(jié)黨營私，禍亂朝綱。也就是說，你與離兒之間只能有一人在朝為官，為父者，自然不能讓兒子為了一個女人而自毀前途。當(dāng)然，你若不走仕途就更無須留在國子監(jiān)內(nèi)，早回家籌備婚事，相信離兒也會很開心。這便是本官要說的第二件事?！?/br>
    熏香在空中聚攏又散開，那香味彌漫在長久的沉默中，仿佛也變得苦澀起來。

    以前，姜顏只覺得‘科考之路’是天上的星辰，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可真當(dāng)這一點奢望都成為泡影的時候，心中又難免不甘……莫非國子監(jiān)對于女子而言，真的只是嫁人的跳板？

    杯盞觸碰的輕微聲響喚回了姜顏的神智，她抬眼望去，苻首輔端起已經(jīng)溫涼的茶水飲了一口，聲音不似先前那般運籌帷幄，緩緩道：“第三件事，是個不情之請。我想以一個父親的身份，請你去和離兒談?wù)??！?/br>
    直到這一刻，高高在上的內(nèi)閣首輔才有了一點尋常父親的人情味兒。

    姜顏強(qiáng)壓下內(nèi)心翻涌的思緒，鎮(zhèn)定道：“您想要我去談什么？”

    “自是想讓你勸勸他，讓他安心回來讀書科考，畢竟無論從家世背景還是他的才學(xué)來說，科考為仕都是他最好的出路?！避捭∈种改﹃璞K邊緣，斟酌道，“朝中局勢緊張，伴君如伴虎，其中諸多利益瓜葛你無須明白。你只要知道，離兒如今的選擇注定是荊棘叢生，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br>
    “您說的這些，我可以好好同他去說?！苯佉蚕胍娨娷揠x，沒多猶豫便答應(yīng)了，“只是希望您能理解，我不會用婚嫁之事來bi迫他屈從，具體如何，要看他自己的抉擇?！?/br>
    苻首輔平靜道：“你盡力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