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初中遇見。轉(zhuǎn)學的理由江鶴軒沒說，辛桐也就沒問。

    彼時不過一句閑談，此時卻成真了。

    假如將去季文然家中的那日當成一個時空裂變的節(jié)點，那么這個時空的裂變節(jié)點會不會就是江鶴軒的轉(zhuǎn)學？——2008年夏？辛桐忖度著，默默將這點與先前的線索歸納在一起。

    正當她思索時，江鶴軒和一名護士推門進來。

    護士快步走進，利索地給辛桐拔針。讓她按住棉花后，簡單地問了幾句狀態(tài)如何，最后對兩人說“要是沒有不舒服，明天就能出院了”，說完又急匆匆地離開。

    江鶴軒站在床頭柜前拆著包裝白粥的塑料袋。賣粥的老板給的是又薄又透的小袋子，打上結(jié)后就難解，江鶴軒怕硬扯塑料袋會把粥打翻，便站在那兒慢慢地解纏緊的結(jié)頭。

    他一面拆著塑料袋，一面對辛桐說：“他們那邊給我打電話說兩點過來?，F(xiàn)在剛一點，吃完飯再休息會兒就差不多了?！?/br>
    江鶴軒說的“他們”指傅云洲和程易修，應(yīng)該還有徐優(yōu)白。

    收到記憶的辛桐知曉自己之所以會在醫(yī)院，是被程易修酒駕撞的。她從家出發(fā)去季文然位于郊區(qū)的別墅送東西，還是那個表的事兒。結(jié)果遲到還喝了酒的程易修撞上了忙著和江鶴軒打電話而沒看紅綠燈的辛桐。所幸兩人都沒出大事，程易修無礙，辛桐輕傷。

    不得不說，程易修真是……擅長惹事的主兒。一旦他惹事，傅云洲就要出面處理，徐優(yōu)白作為助理自然會負責交涉工作。

    早到、遲到和正巧到。

    命運弄人。

    江鶴軒繼續(xù)說：“派助理傳了兩天的話，總算肯露面了。要不是你勸著我，那個叫程易修說什么都要進局子?！?/br>
    提到程易修，辛桐忍不住緊張起來，心臟砰砰亂跳。她縮肩垂頭，小聲道：“他？他兩點來？”

    “當然，”江鶴軒詫異地轉(zhuǎn)頭看了眼辛桐，“他不來怎么道歉賠錢？”

    辛桐低低“哦”了一下，五味雜陳。

    前天還是耳鬢廝磨的戀人，昨日成了盛怒下勒死自己的兇手，今個兒又突然變?yōu)橛屑m紛的陌生人。

    這種感覺……一言難盡。

    江鶴軒拆開塑料袋，把咸鴨蛋剝殼，再拿掰開的一次性筷子扒開溫熱的蛋白，露出流油的金色蛋黃。他舀起一勺白粥，又夾了一小塊蛋白和蛋黃放在粥上，在唇邊吹了吹，才送到辛桐嘴邊。

    “我自己來。”

    “別亂動?！苯Q軒說?！澳悴艗焱晁！?/br>
    辛桐別扭地就著他的手喝粥。她含著下巴，手掌掩住衣襟，小口地抿著白粥，像一只在湖邊飲水的白鶴。江鶴軒每一勺都拿筷子夾一點咸鴨蛋放里頭配粥，辛桐不愛喝白粥，但摻了咸蛋白和一丁點油亮亮的蛋黃，也不至于寡淡到難以下咽。

    他湊得近，面容落在辛桐眼里既不精致又不勾人，倒有幾分與她一同庸俗市儈的意味在。窄窄的雙眼皮，普通的方形眼鏡、銀框架，額角微微出汗，舉手投足間帶有一份自在的溫和。他不是橡樹，不是梧桐，是躬身的柳樹，沒法筆直地往天上長，總是不自主地彎腰低頭。

    程易修有多囂張明艷，江鶴軒就有多謙卑沉悶。

    辛桐吃了幾口，搖頭說不要了。

    江鶴軒沒勉強，將她未喝完的粥蓋好，重新扎緊塑料袋。

    “是不好吃嗎？”他問辛桐。

    辛桐還是搖頭?！皼]什么胃口?！?/br>
    “那我先放這兒，你要是想吃就吃點，不想喝粥了我就再去買別的?！苯Q軒頓了頓，又說，“我知道你不愛喝白粥，但你胃不好，又怕感染發(fā)炎就沒敢買其他的……要不我去買點餛飩或者青菜面？”

    “不用了，我也不是很想吃?！毙镣┙忉尅?/br>
    他卻認定辛桐是在嫌棄似的，捂著她冰冷的手說：“是我的錯，幫你帶飯前我應(yīng)該問問你的?！?/br>
    “鶴軒，你不用這樣，又不是——”辛桐突然語塞，別扭地抿唇，雙頰略微鼓起。

    江鶴軒捏捏她的臉，帶了點笑意說：“嫌我煩人了？”

    “沒呢?！毙镣┡牧讼滤氖直??！皠e捏，臉上好臟?！?/br>
    江鶴軒輕輕應(yīng)了聲好，坐在床畔陪她。

    “對了，我手機呢？”辛桐突然想起，沖江鶴軒攤開手。

    “在我包里，”江鶴軒說著去給她拿手機?！拔叶疾桓医o你，怕你玩手機玩到三更半夜?！?/br>
    “搞得你不玩一樣?！毙镣┢沧?，從他手中抽過手機，粗粗查看這幾日的消息。林昭昭傳達了季文然的批假許可，還是七天帶薪休假。辛桐猜他是因為撞到自己的人是程易修才同意的七天帶薪假。

    季文然真是不知緣由地討厭程易修。

    不一會兒，門口傳來敲門聲。

    “打擾了?！备翟浦蘼氏冗M來，面無表情。

    程易修跟在他身后，雙手插兜，心不甘情不愿地模樣走進病房，一聲不吭。辛桐不敢看他，腦袋低垂，眼神落在一個虛幻的點。她的心皺巴巴的縮成一團，還沒做好敞亮地面對“舊友”的準備。

    江鶴軒起身，對傅云洲說：“可算來了，我還以為兩位預(yù)備警察局見?！彼廊ゾ炀忠矝]法把程易修怎么樣，純粹是嘴快。

    “沒必要這么興師動眾，只是個不愉快?！辈焕⑹巧倘耍翟浦捱@話說得忒有水平。酒駕都能被他說成倆小朋友拌嘴似的小不愉快。

    在傅云洲看來，要不是眼前這條狗咬得緊，他還用得著推掉會議跟程易修一起來這里？那小姑娘是好擺弄、懂規(guī)矩的，就是她男友麻煩。

    江鶴軒笑了笑，也不惱：“行，那您準備怎么處理這個……不愉快？”

    說來說去還是要談價格，傅云洲冷笑。

    “那你要多少，開價吧?！背桃仔尥蝗话l(fā)話。他擰眉，那雙琉璃似的眼珠子盯著辛桐，干干凈凈，除了淡漠什么都沒。“你要多少我給多少，然后這事就算完。”

    “你要多少我給多少”——他對辛桐說過這話，只是他不記得了。

    辛桐嗓子發(fā)干：“假如我開幾十萬呢？”

    ——那我開價十個億怎么辦？

    程易修撇過頭，似是禮貌似的要閉著她，其實只是在做樣子?！隘偱?。”他嗤笑。

    ——我還沒賺到，賺到了全給你。

    辛桐呼吸一滯，沒能說出話來。

    江鶴軒剛想教訓這個嘴上沒把門的小畜生，卻被女友打斷。

    “鶴軒，算了。”辛桐說?！拔彝馑搅??！?/br>
    她看著程易修，盯著他漂亮的面容和眼睛，用力地像是要把他和從前的某個人分開，語調(diào)卻波瀾不驚。“八萬，誤工費、醫(y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八萬就行。”

    沒必要了，辛桐，結(jié)束吧，你別在自作多情，她對自己說。

    談妥后離開病房，傅云洲第一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