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八未有地思念萊昂。他希望那個男人能在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陪伴他讀過這一刻?br 當母體和孩子相連的經(jīng)脈被切斷時,伊安還是閉上了眼,淚水順著眼角滾落進發(fā)間。 你的孩子死了。 伊安對自己說。 你親手把它給殺掉了! 這孩子已經(jīng)死了!死了!死了! 伊安對自己施展了向導能力,將這一個念頭強勁地灌輸?shù)搅艘庾R深處。就像在識海之中砌了一面高墻,把真相封在了墻里。 在隨后一周多的時間里,伊安如往常一樣起居,辦公。 他飛速削瘦,萎靡不振,終于在一次主持會議的時候,暈倒在了教皇寶座下。 教皇被迅速送進了治療艙,被診斷出流產(chǎn)后缺乏護理導致的嚴重貧血和營養(yǎng)不良。 這個診斷剛剛在治療艙的系統(tǒng)里生成之際,就被光紀截斷,封鎖了起來。 傳給大主教們的消息是:教皇陛下患了嚴重流感,需要臥床休養(yǎng)幾日。 教皇寢室里,被光紀掌控的機械侍正懸停在伊安的床上方,閃著紅光的電子眼注視著坐在床上的男人。 伊安的臉龐清俊卻削瘦,面色灰敗煞白,死人比他都要鮮活幾分。 “你真讓我失望呢,伊安。居然瞞了我快三個月。”光紀并沒有大發(fā)雷霆,但是它的冷靜反而讓伊安感覺到了切膚的寒意。 “孩子已經(jīng)被我處理掉了。”伊安無精打采,有些被抓包的慚愧,“我知道你不想我生育。那個孩子本來就是意外的產(chǎn)物。” “可你已失去了我對你的信任?!惫饧o冷聲道,“我現(xiàn)在就可以撤走教皇宮的機械侍。外面那群禿鷲早就迫不及待,想沖進來分食你的血rou。” 伊安無意識地朝左右張望,手指緊張地拽著床單:“我要怎么再取得你的信任?” 機械侍靜靜地注視了伊安良久,確認了他狂跳的心臟并不作假。 “下周的那場國際金融峰會,你恐怕必須帶病出席。你需要和萊昂見個面,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不是嗎?” “我會繼續(xù)游說他的?!币涟舱f。 光紀輕蔑一笑:“無所謂了。我知道你在敷衍我,伊安。不過沒關系。我總會達到目的的?!?/br> 機械侍逼近,血紅的電子眼湊到了伊安面前:“你想過沒有,伊安。圣明教存在千萬年,出過數(shù)不清的教皇,為什么沒有一任教皇反對我?” 伊安漆黑的眼珠微微一動,顯然想起了什么。 “你想過的,是吧?畢竟不可能所有的教皇都自愿服從于我。在你之前,也曾有人向反抗我的控制,也想揭露我的真相。但是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炊紱]有成功嗎?” 光紀話語中的殺意令人不寒而栗。 “因為……”伊安喉結滑動,“因為你掌控了他們……用特殊的方式?” 不會是暴力的脅迫。光紀反反復復說過,它的數(shù)據(jù)分析,暴力脅迫得到的妥協(xié)并不會長久。但是它成功掌控了每一任教皇。 “沒有任何一任教皇能脫離我的掌控!”機械侍輕快的笑聲,“他們或多或少都接受過我的洗腦。你以為治療艙的功能,僅僅只是治病嗎?” 伊安坐在柔軟的被褥里,卻仿佛瞬間跌落進了冰窟。 “我在圣靈塔上的時候就對你進行催眠暗示,但是你的防御意識相當強大,效果并不明顯。不過你現(xiàn)在受了傷,沒有指令能阻止我將你放進治療艙里了……” 數(shù)臺機械侍涌入了寢室,朝著床上的伊安滑行過來。 伊安并沒有試圖逃跑。他一動不動地坐著,看著那些機械侍靠近自己。 “你知道對你洗腦的好處是什么嗎?”光紀輕笑起來,“哨兵和向導的綁定,能讓你們的精神網(wǎng)共享意識。我對你灌輸?shù)囊庾R,就像病毒,能通過你,順利過度到他的大腦里。” 伊安瞳孔猛地一縮。 “我多么期待你的哨兵向我效忠的時刻到來——” 第154章 一張潔白的帕子搭在年輕男子蒼白的額頭上,那只修長的手動作無比輕柔, 擦去了額角的細汗。 床邊的監(jiān)控儀器里, 混亂波動的線條, 顯示病人的大腦正在劇烈活動。 伊安半陷在床褥里,眉頭緊皺著, 汗水打濕了鬢角的碎發(fā)。 短短兩日, 他竟然瘦得有幾分形銷骨立之姿,肌膚如白瓷般緊貼著顴骨??杉词谷绱?, 輪廓依舊端正俊秀,側顏線條優(yōu)美之中多了一絲鋒利,絲毫沒有走樣。 “你夢到了什么,伊安?”萊昂握著伊安的手, 將冰涼的手背貼在自己臉頰上, 痛苦地問。 “不論你夢到了什么,那都過去了。你和孩子都已經(jīng)回到了我身邊。我再也不會和你們分開!” 伊安似乎聽到了愛人的安慰,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被萊昂從荒星救回來已快三天。手術完成得非常順利,伊安的各項生理指標也很快恢復到了正常水平。 可是他一直沒醒過來。 “米切爾大人的身體機能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大問題了?!贬t(yī)生說, “他的昏睡,應該還是和他的大腦有關。不過這是好事, 他大腦應該正在全面復蘇。至于專業(yè)的問題,恐怕只有羅蘭醫(yī)生才能解釋……” 皇帝聽了一臉晦氣。 而羅蘭醫(yī)生因為帶出一個間諜博士生的事, 被國安局的人提溜走了, 此刻正關在小黑屋里加密審問著呢。 皇帝一行已返回了格洛瑞。萊昂親手將伊安抱回了伊甸宮里。 十月的格洛瑞,剛剛進入秋天不久, 正是一年之中氣候最好的時節(jié)。 伊甸宮寢室外的天空碧藍如洗,陽光如薄薄的金紗,籠罩著山坡。秋意是個風情萬種的女郎,在噴泉池中的漣漪之上翩翩起舞。 皇帝將辦公室搬到了伊安的病床前,寸步不離。每日處理完了公務后,就蹲在窗邊,拉著伊安的手,和他說話。 “別夢太多了。”萊昂在伊安耳邊低語,“夢里的事,不論好壞,都是虛幻的。醒來后,我們一起過的日子,才是真實的?!?/br> 萊昂將伊安愛看的書抱到了床邊:“念書給你聽,好不好?你喜歡聽哪一本?《古地球人類學新編》……” 萊昂撇嘴做了個鬼臉,把書丟開。 “《拜倫帝國農(nóng)業(yè)發(fā)展史》……”萊昂頓時覺得人類學還挺好的了。 “還是這一本……《犯罪經(jīng)濟學》……犯罪還有什么鬼的經(jīng)濟學?”皇帝頓時覺得治理國家任重道遠。 東挑西選了半天,萊昂認命地拿起了伊安的那一本小經(jīng)書——將里面的情書抖了出來。 “這些才是現(xiàn)在的你最應該聽的?!比R昂笑著,將情書逐一打開,“先從哪一封開始念起?第一封都快散架了,我也不是很敢……” 萊昂又把情書重新數(shù)了一遍,確認多了一封出來。 那是一支紙鴿,折得非常細致工整,所用的紙張細膩潔白,又十分輕薄,并不是萊昂平時常用的皇室便簽。 白鴿…… 萊昂猛地朝床上沉睡中的伊安望去,嘴唇翕動,一臉動容。他繼而低下頭,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將這一只小白鴿拆開。 輕薄的信紙上竟然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出自伊安之手的字體俊秀挺拔,工整排列。 “萊昂吾愛,希望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平安回到了你的身邊?!?/br> 萊昂如被人一拳捶在鼻梁上,整張臉酸脹熱辣,淚水險些又要濺落出來。 他一口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繼續(xù)往下讀。 “這封信寫于我第一次接受完圣主的洗腦之后。原來洗腦并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但是僅此一次,就讓我感覺到自己的變化。我擔心我會很快失控,于是想將一些重要的東西記錄下來?!?/br> 昏暗的教皇寢宮里,伊安光著腳,裹著一身單薄的睡袍,正跪在祈禱臺前,奮筆疾書著。 小臺燈暖黃的光,照在他毫無血色的臉龐上,那俊美的五官中在這時顯露出一股鋒芒畢露的堅毅。 “我們的孩子已有十一周大,雖然還看不出性別,但是是一個健康的小生命。這個孩子繼承了我的基因,它生而為光紀的管理員。如果我有什么不測,這個孩子就能代替我,掌控光紀。這也是我冒險懷孕的原因?!?/br> 太空艦的醫(yī)療室里,伊安渾身冷汗?jié)裢噶艘律?。他捧著培養(yǎng)皿,親吻著透明的瓶子,晶瑩的淚珠自長睫下滾落。 “我對孩子非常慚愧。作為一名‘恩父’,我孕育它的目的如此功利,讓它還未出生就肩負上了重任,置身危險之中。如果我們父子沒有辦法再見,你一定要替我告訴這孩子,我有多么愛它?!?/br> 伊安將培養(yǎng)皿放在了彩蛋里。 這一枚彩蛋在旁人眼里或許只是一件昂貴的珠寶,卻并不知道它的內(nèi)殼是用軍用太空艦材料制造,密封性能絕佳,能在各種極端惡劣條件中保護好里面的東西。 萊昂將它送給伊安,或許除了送個定情信物外并無他意。但是機緣巧合之下,這個彩蛋成了他們孩子的保命蛋。 “萊昂,你曾說過,你的愛,是你所能給我的最好的東西。那么這個孩子,也是我能留給你的最好的事物了。假如我不能回到你的身邊,這個孩子能代替我陪伴你。” 伊安將彩蛋放在了金屬保險箱里,又將保險箱用力塞進了溫室別墅廢墟的煙囪之中。 “我這一次回到西林后,便發(fā)覺情況不妙,但是我已無法抽身。我極有可能被圣主掌控,失去自我意識,成為他的傀儡?;蛘?,發(fā)生更大的不幸……若真有那么一天來臨,這個孩子會接過我未完成的事業(yè),繼續(xù)奮斗!” 教皇宮殿之中,伊安再度被機械師們押著,走進了治療艙中。 “我愛你,萊昂。這份愛宛如天賜,美妙得讓我我覺得不可思議,也讓我想要保護你。哪怕我只是一個文弱的Omega,只是一個向導,我也有想要拼命保護愛人的心呀?!?/br> 一次次走進治療艙,再一次次走出來。伊安的神色已產(chǎn)生了明顯的變化。 他由最初的麻木又漸漸恢復正常。他能和人正常交談,禮貌地微笑,雙目幽暗如陰云密布的夜。 可除了那個金發(fā)男人,誰又在乎他的眼中是否有光呢? “圣主想通過對我的洗腦,借助哨向共感的特質,將他灌輸進我大腦里的一些極端宗教思想過度給你。只要你有一絲不設防,我相信它就會進一步控制你,讓你成為它的傀儡武士。而我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發(fā)生!” 伊安在侍從的服侍下,穿戴上了一套雪白的教皇法袍。鏡子里的年輕教皇是如此俊秀儒雅,宛如一名翩翩的佳公子,盡管神色有些微呆滯,也無損他圣潔清華的氣質。 去吧,我的老朋友。光紀在識海中對伊安笑道。 去擁抱親吻你的哨兵,和他zuoai,緊密接駁。將你對圣主的虔誠忠實地傳遞給他,帶領他跪拜在我的圣光之下。 伊安在隨行人員的簇擁下,登上了教廷軍的星艦。 他即將前去參加在薩蘭國首都舉辦的全星域國際金融峰會。拜倫皇帝萊昂納多三世聽說已抵達了會場,正在等著同教皇會面。 伊安坐在沙發(fā)里,西林星在他的視野里逐漸縮小,終于化作一粒星光。 “你還記得柯林斯神父和帕特的悲劇嗎?他們是無意中結契的哨向,在互相影響中步步惡化,最終同時崩潰,走向毀滅。” 伊安身軀僵硬筆直地坐著,面無表情,手卻是微顫顫地,一點點抬了起來。 他的掌心里,握著一支小小的針管,里面盛著淡藍色的藥劑。雖然只有十毫升,卻能對向導起到天翻地覆的作用。 那是伊安很早以前就偷偷準備下的阻斷劑。 “萊昂,你曾對我起誓。你說你會為了我,絕不像帕特那樣失狂崩潰。而哪怕我墜入了深淵,你也會將我拽回來?!?/br> 沒人注意到教皇這么細微的動作,復雜的衣袍也將他的手完全遮擋住,連兩臺負責監(jiān)控的機械侍也沒看出異常。 “我信任你,就像信任我自己?!?/br> 伊安閉上眼,摁下了針管。針頭自動彈出,扎入了他的大腿里。 “請你堅守住你的諾言,將我從深淵里拽回來吧!” 藥劑迅速自動注射了進去。 “我或許會失憶,會瘋狂,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一點都不可愛的人……” 藥效立刻發(fā)作,伊安痛苦慘叫著,跌倒在地,渾身抽搐。 “但是我在識海深處,那個真正的我,從來沒有消失。我也在努力回到你的身邊。 愿神眷顧我們,賜予我們無數(shù)未來的日子。 你的,伊安。” 伊甸宮靜謐的臥室里,皇帝捏著信紙的手垂在一旁,一只手死死捂著臉。金發(fā),肩膀,整個身軀都在細微而急促地顫抖著。 他就像一頭身負重傷的野獸,蜷縮著身子,粗重地喘息。 “你……哭了?” 顫抖停止,萊昂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床上,伊安睜開了眼,迷茫地望過來。 萊昂像是被人一鞭子抽在背上,猛地自椅子里跳起來,撲到了床邊。 “你醒了!你……” 他控制著自己將人緊緊抱住的沖動,抖著手觸碰伊安的臉頰和肩,像是在撫摸一件由破碎水晶拼湊而成的精美藝術品。 伊安看著萊昂布滿淚水的臉,有些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傷心痛苦。難道…… “孩子……”伊安驚慌。 “孩子沒事!”萊昂急忙道,抓著伊安的手,隔著薄被放在小腹上,“孩子沒事!我把你們都救回來了!你們都沒事了……” 初醒的迷糊褪去,伊安感覺到了手掌下那個熟悉又久違了的生命力,正在他的身體里有規(guī)律地跳躍著。那一團小小的□□重新同他的血脈相連上了,回到了溫暖的母體里。 那是他失而復得的孩子…… 萊昂解釋道:“當時情況很緊急,胚胎不適合重新冷凍了,必須馬上轉移。我們的軍艦上沒有合適的培養(yǎng)皿。光紀——那個友善版的光紀,建議我們將孩子重新放回你的身體里。沒有哪里,比母親的zigong更加適合未出生的孩子居住了。于是我讓軍醫(yī)給你做了手術……” 伊安的手掌輕顫著,摸著自己的腹部,水痕自眼角蜿蜒到了發(fā)鬢里。 “這里是……”他目光掠向屋內(nèi)。 “伊甸宮。”萊昂哽咽著,將guntang的唇貼在他光潔冰涼的額頭上。 “你回來了,伊安。你和孩子都回到我身邊了!” 第155章 * 在兩人情緒稍微穩(wěn)定下來后,皇帝立刻風風火火地將待命的醫(yī)生們召喚了過來, 給伊安做了一次從頭發(fā)絲兒到腳指甲的體檢。 外科, 孕產(chǎn), 神經(jīng)科,向導??疲?nbsp;甚至還有耳鼻喉??啤?/br> 專家們紛紛表示米切爾大主教身體恢復情況良好, 只需要靜養(yǎng)一段時日,就能開展正常的日?;顒印H绻皇菓阎⒆?, 再過十天半個月,他去格洛瑞山上滑雪都沒問題。 “大人的精神網(wǎng)絡還未完全康復。”洗脫了嫌疑,重新自國安局被提溜回來的羅蘭醫(yī)生戴罪立功。 經(jīng)過這么一番折騰,羅蘭醫(yī)生的鳥巢頭像被秋天的大風光顧過, 稀疏得令人心酸。 “不過這本來就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 陛下。只要大主教已經(jīng)能自覺對抗被洗腦的意識,那么他的恢復就會加快。我想等他自己覺得準備好了,會再度同您綁定。那個時候,你們的精神網(wǎng)接駁在一起, 一切就會恢復原狀了?!?/br> 皇帝聽完了醫(yī)生們的匯報,陰云密布的臉終于勉強轉為多云的狀態(tài)。他大手一揮, 將這群汗流浹背的專家們放走了。 “我真的感覺好多了?!币涟沧诖采希湫苑?。 他甚至想下床走一走, 但是在萊昂的“你才把自己的肝臟差點一分為二”和“寶寶才剛移植回你身體里”的咋呼聲中, 老老實實地呆在了床上。 孕產(chǎn)科醫(yī)生幾乎拿人頭向皇帝陛下保證,孩子安然無恙, 生命體征非常穩(wěn)定。 這個胚胎接受過長達十個月的低溫冷凍,但是在其間也有緩慢發(fā)育。雖然目前有點營養(yǎng)不良,但是胎齡已相當于正常的十五周左右的胎兒。 男Omega的孕程較短,一般在三十到三十五周左右。也就是說,如果不再有意外,這個孩子將會在十五周后的一天,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孩子安然無恙,這是讓伊安最感欣慰的事了。 伊安回想起昏迷前的驚險一幕,腎上腺素就有些提升。 如果不是自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之際破釜沉舟,如果不是自己賭命一搏正中圣主的軟肋,他也許已經(jīng)失去了腹中的這個珍寶。 那樣的話,就算他活了下來,就算他們最后取得了這一場戰(zhàn)役的勝利。犧牲的孩子也會成為伊安和萊昂的生命之中一處永遠不能痊愈的傷痕。 想到這里,伊安不由得問:“光紀呢?” “友善版的那個?”萊昂正盯著侍從們擺放午餐,尤其重點檢查伊安的營養(yǎng)餐,“它在你脫險后就消失了。如果連你也不能和它交流的話,那我想可能和過去一樣,它又被圣主抑制住了?!?/br> 伊安不免失落。他已將那個迷迷糊糊的光紀視作一個AI朋友。在光紀和自己失聯(lián)后,他曾相當擔心它已經(jīng)被圣主抹殺掉。 這一次能將它重新召喚出來,聽到那呆板的聲音,伊安的喜悅幾乎不亞于看到萊昂沖過來救自己。 “看樣子我的推測是對的?!币涟舱f,“當我生命受到嚴重威脅的時刻,光紀才能出來。平時,它應當是被圣主壓制住的?!?/br> “說到圣主,還有一件事,需要讓你知道的?!?/br> 萊昂將侍從官們打發(fā)走,舀了一碗暖暖的開胃濃湯,獻寶般捧到了伊安面前。 “來,親愛的,這是華夏族食譜里秘制的豬肝大補湯。我讓廚房不間斷熬制,以備你隨時醒來就能喝。聽說這個很補血的喲!” 雖然有華夏族血統(tǒng),但是從小大大并沒有吃過幾頓華夏菜的伊安一頭黑線??粗t褐色濃稠的湯汁,動物臟器的腥味竄入鼻端,一股惡心從腹中直往嗓子眼沖。 “怎么了怎么了?”萊昂手忙腳亂,“想吐別憋著,來來來,吐我手里——” 伊安看了一眼遞到嘴邊的雙手,硬生生又忍了回去,一臉生無可戀。 萊昂立刻在心里在豬肝大補湯上打了一個大紅叉,又親手盛了一碗蔬菜濃湯,端過去要喂到伊安嘴里。 伊安:“……” 萊昂在這道凌厲的眼神中耷拉著耳朵,老老實實地將湯碗放在了伊安面前的小桌上。 “說吧?!闭垓v了好一番,伊安終于能喝上一口熱湯,“圣主現(xiàn)在的情況如何?” 萊昂切著牛排,將伊安昏迷后發(fā)生的事娓娓道來。 現(xiàn)在回憶起來,當時的場景真有幾分如神降臨。隨著一道無聲的命令傳遞到各處,自太空艦內(nèi)的機械侍,到荒星上空的教廷軍艦,同時停止了攻擊。 但是光紀號的自爆一旦開啟,就沒法再停止下來。萊昂當即將伊安和培養(yǎng)皿一起抄在懷中,沖出了太空艦,轉移到了軍艦上。 而就在伊安接受手術的時候,帝國軍信息部也在爭分奪秒地進行著一項任務。 “還記得楊明大師曾說過,圣主被青帝植入過一條病毒的事嗎?”萊昂問。 “當然?!币涟卜畔铝藴?,“其實我在西林和圣主交鋒的時候,也聯(lián)想到了病毒的事。在針對我的事上,圣主的行為一直非常矛盾。它曾說過,迷糊版的光紀也是它本身,只是執(zhí)行的是不同的程序。就是它這句話,讓我認為它的行為矛盾很有可能是病毒造成的。” “你的推測是對的!”萊昂說,“信息部的工程師在分析圣主的行為模式后,也推測出了這個結論。用他們的專業(yè)說法解釋,圣主并沒有分裂。是病毒根植在圣主的核心程序里,鎖定了圣主的核心定律。所以圣主所做的一切,始終都無法違背這些定律。” 伊安緊跟著萊昂的思路,立刻明白了過來:“比如,它的目的是要掌控人類,而且是要讓人類這個族群維持穩(wěn)定繁衍的狀態(tài)——當然,是按照它計算好的方式,不準人類的發(fā)展逾越半步?!?/br> “比如它無論如何都不能傷害你,反而還要保護你。”萊昂說,“你昏迷的時候,工程師同我說過,他們認為圣主每次想要傷害你,病毒就會觸發(fā)它的核心定律,讓它又不得不出手保護你。” “難怪它說迷糊版的光紀也是它。不論傷我還是救我,都是它做的。”伊安長嘆,“這么說來,確實是這個病毒救了我和孩子?!?/br> “不僅于此。”萊昂得意地笑起來,“病毒是存在于圣主的核心程序里的,也就是說,病毒所在,就是圣主的核心機所在?!?/br> 光紀的核心機,也正是教廷和萊昂他們正在拼命尋找的,最關鍵的東西! 伊安雖然是光紀的管理員,但是光紀的程序已被改動,不接受伊安的口頭指令了。伊安必須在它的核心機里,用生物密碼登陸,才能cao控它。 “圣主將自己的指令發(fā)布來源加了密,我們一直無法破解。但是病毒并沒有給自己加密!”萊昂握住了伊安的手,“伊安,就在你脫險之前,也就是那個迷糊版光紀下線之前,我們的工程師通過它,已經(jīng)搜索到了圣主核心機的坐標!” 短短數(shù)分鐘里同時間競賽的驚心動魄,被皇帝輕描淡寫地概括在了一句話里。 搜索病毒的坐標需要時間,但是他們又不能拖延伊安的救治。可一旦伊安脫險,定律就不會再發(fā)揮作用,光紀就會下線離去…… “感謝神?!比R昂低頭吻著伊安的指背。 這位實際上并沒有宗教信仰的皇帝,在經(jīng)歷了這一連串跌宕起伏的事件后,也不由自主地認為,或許真有一股力量在冥冥之中掌控著全局。 也許正如伊安所說,在偽神之外,這片天地間是有真神存在的。 祂慈悲、公正,并且超越于萬物之上,并不降臨人世間。 “它的核心機在哪里?”伊安問。 這個問題讓萊昂有點頭疼。 能供光紀這樣強大的AI運作的核心機,非同一般。尤其光紀在這數(shù)千年里不斷進化,演算越發(fā)復雜,對核心機的要求也更加高。 “核心機在奧森帝國境內(nèi)。”萊昂冷笑著,狠狠地切下一塊牛排rou,“沒錯,就是我們那位鬧心的老鄰居奧森帝國。” 伊安對這個老鄰居也并不陌生。奧森和拜倫兩個帝國雖然比鄰,卻一直是國際競爭賽中的兩大實力對手。 能給拜倫添堵的事,奧森帝國從來義不容辭。持續(xù)數(shù)年的拜倫帝國皇位內(nèi)戰(zhàn)中,奧森就是叛軍背后最大的支持者。 “新核心機是奧森距離拜倫最遠端的一顆人造衛(wèi)星?!比R昂說,“它本來是一顆軍用衛(wèi)星,圣主使了個花招,讓奧森判斷它出了故障,將它停用了。然后圣主就將它占為己有?!?/br> “奧森帝國知道這事嗎?”伊安問。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一旦我們準備正式向圣主開戰(zhàn),這個消息必定會走漏。”萊昂吐槽,“奧森帝國那個老皇帝要是知道自己家掉進了一個金雞蛋,恐怕會高興得引發(fā)腦血栓吧?!?/br> 伊安輕嘆:“圣主之所以變成現(xiàn)在這樣,就是因為人類的當權者修改了它的程序。如今圣主和許多統(tǒng)治者們的利益是一致的,他們恐怕會一拍即合。頂級AI力量是天底下最大的誘惑,但是同惡魔交易,付出的代價其實遠遠超出所得?!?/br> “國家永遠是人民的國家,那些統(tǒng)治者們遲早會明白。”萊昂話音清朗,渾厚有力,明亮的雙目如最澄凈剔透的藍天。 “我想要帶領我的人民,甚至是全星域的人類,掙脫這條束縛了我們上萬年的枷鎖,重新尋回自由。比起做統(tǒng)治者,我大概更愿意做一名領導者吧?!?/br> 伊安溫柔的笑里滿懷著愛意:“也許因為,你的基因來自于一名偉大的移民艦隊的領航員?!?/br> 人類社會已不再像大拓荒時期時期那么落后。即使光紀控制的手腕再強硬,人類的文明和經(jīng)濟依舊在向前發(fā)展?;蛟S遲緩,但從未停歇。 就如楊明大師所期望的,等到時機成熟后,上層統(tǒng)治階級腐朽不堪后,醞釀已久的中層力量會爆發(fā)出來,沖破圣主設下的禁制,改變這落后腐朽的制度。 時至今日,當一切秘密都被揭曉,才更能體會楊明大師的一番苦心。 “那接下來怎么辦?”伊安又開始擔心,“光紀知道我們定位到它了嗎?我擔心它會再一次搬走核心機?!?/br> “放心,搬走核心機可沒那么容易?!比R昂安慰道,“就連光紀自己,當初不也花了四年多的時間才成功搬走嗎?軟件工程師告訴我,這是一個相當繁瑣而且精細的活兒,中途受到任何打攪,就有可能功虧一簣。” 伊安松了一口氣。 “所以,現(xiàn)在你要做的,就是先照顧好你自己。”萊昂坐在床邊,將伊安輕柔地摟進臂彎,以自己雄健強壯的體魄,將愛人置于無微不至的保護中。 交握著的手放在了伊安的腹部,兩人的眼神一時變得無比溫柔憐愛。 “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我的愛?!比R昂的臉頰貼著伊安的鬢角,低聲說,“外面的事交給我來cao心。你現(xiàn)在只需要照顧好你和小橘子,做一個健康快樂的爸爸?!?/br> “小橘子?”伊安挑眉。 萊昂說:“我拿到培養(yǎng)皿的時候看了看,孩子就像一個裝在罐頭里的小橘子,看起來特別……” “讓人很有食欲?”伊安道。 “伊安!”萊昂慘叫,實在接受不了這個玩笑。 伊安大笑起來,清瘦的臉頰泛起薄薄的紅暈,雙目之中蕩漾著碎光。 萊昂癡癡地凝視了他片刻,低頭吻住了那雙血色淡薄,卻恢復了暖意的唇。 午后明朗的秋光和鳥鳴聲相伴著,從敞開的窗戶飄落進了寢室里。 唇舌的糾纏非常輕柔,親熱只為了傳達彼此心底最純凈而熾熱的愛意,不含一絲色情。兩人相擁而吻,冗長、纏綿,在這簡單的觸碰之間,重新確認對方的存在,交換各自的氣息。 許久,唇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伊安輕撫著萊昂的面頰,目光一寸寸描繪著這張俊朗的面容,猶如欣賞大師雕刻刀下的一件曠世精品,怎么都看不夠。 兩人所有未出口的話,全都隨著交匯的目光,直抵對方的心窩里。 伊安并沒對萊昂發(fā)起接駁。雖然他感覺自己已將識海清理干凈,可不敢掉以輕心。 “慢慢來?!比R昂能明白愛人沒有說出口的顧慮,“我們都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這么多挫折,也不急在這一時。我知道你只屬于我,而我也只屬于你,這就夠了?!?/br> 第156章 自打結束了長達半年多的全星域巡訪,回到香榭宮后, 萊昂納多三世的日常作息變得極有規(guī)律。 每日清晨, 天普拂曉之際, 皇帝便會輕手輕腳地起床,出門晨練。 皇帝矯健的身影在漸漸升起的朝陽中奔跑, 身后緊隨著駕駛著輕型飛梭時刻戒備的禁衛(wèi), 這個景色已成了香榭宮中一道景色。 晨練結束后,皇帝帶著沐浴過后的水氣返回伊甸宮的寢室, 親手端來早餐,將愛人自睡夢中吻醒。 伊安的身體并無大礙,但是在二次懷孕后,有一些妊娠反應。他食欲尚好, 就是非常容易疲憊, 有時候一睡就是大半日。 萊昂咨詢過醫(yī)生,得知這是孕夫常有的情況后才略微放心。不過因此,他不論再忙,都會回伊甸宮陪伊安用三餐, 免得他因為貪睡而錯過了進食。 小橘子大難不死,不僅平安回到了恩父的腹中, 還茁壯成長,這是令兩位父親倍感欣慰的事。 畢竟在做手術的時候, 胎?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