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要不要進城是個問題。周遲和周江瀾就這個問題產(chǎn)生了這三日來最大的分歧。 “野地人少,城郊有亂軍扎營,你跟我走就聽我的,除非你想拿了我向他們討賞錢。” “jiejie你放心,我打聽過,這里看守城門的李將軍我認得,他不會捉你?!?/br> “不可。我不同意?!?/br> “你又沒封號,賞錢能有多少。我小鎮(zhèn)人,想長點見識,等到了你哥哥的地方不給你丟臉。jiejie依我一次,往后都聽你的?!?/br> 這理由倒是......別開生面。 周遲道:“好,你去,我在郊外等你。” 見周江瀾還想纏她,周遲頭也不回,緊走幾步找她的馬。 周江瀾追過來,雙手遞上梳子。給黑馬梳理鬃毛是周遲的日常之一。 周遲繞著黑馬轉(zhuǎn),余光全在周江瀾身上。這個少年如今能平視她了,身子長得倒是挺快。這個年紀的少年春筍冒尖似的,長得飛快,可他是不是變得太快?四肢也長了。她昨晚又教了周江瀾兩式,相比前日,周江瀾的動作全無施展“流風(fēng)回雪”時的滯澀感。她疑心少年的軀體被種過符咒,施咒者能讓人變成侏儒,只要在其成年之前,每逢初一、十五堅持下咒,配合一味秘制的“永生丸”,待過了年紀,即使人將來容貌變化,須發(fā)皆白,也只能永遠維持少年的形態(tài)。父親身邊的小侍養(yǎng)過孌童,跟前兩天的周江瀾差不多,遠遠看起來,小小一只。她憎惡此種陰毒的手段,自苦沒法子改變世道,只求不要發(fā)生在周江瀾身上。 周江瀾沒和她說過,也不告訴自己為何執(zhí)意入城。 他也沒主動說過自己的家人朋友。 也許他還有更多秘密。 周遲好奇心不似周江瀾旺盛,但勁一旦上來,難以壓制,無法排遣。 常言道,貓兒死在好奇心上。 她道:“你真想入城?” 周江瀾點頭:“想,更想的是你在我身邊?!?/br> “你有法子讓人認不出我?” “我會喬裝,包你滿意?!?/br> 周遲道:“那你答應(yīng)我,不可同閑雜人等交談超過五句,不可滋擾生事?!?/br> “jiejie你真好?!?/br> 周江瀾給她一個暖意融融的擁抱。 周江瀾口中的李將軍生得濃眉大眼,十分正氣,周江瀾同他通過氣,他便草草撩開車簾看了幾眼,也沒同周遲說話,便放行了。 周遲同他對視了一瞬間,察覺出熟悉的感覺,直覺告訴她那和危險無關(guān),她一直相信這個。她想,李是大姓,說不定和一塵師父是遠親。 周江瀾找了一間向陽的客棧。尋芳鎮(zhèn)的人很是大方,給了他足夠兩人用的銀錢。 一進房門,周遲立刻癱倒在椅子上,又很快直起身子,來到茶案前,拂開裙擺,矮身半跪。周江瀾笑看她一眼,關(guān)好門,擱下包袱和長劍,替她盛茶。 “jiejie,還沒聽你說過這把劍的來歷。” “師父送的?!?/br> “哦。”周江瀾語調(diào)涼涼的,“原來拜師有禮物拿。你都沒送我點什么?!?/br> “我身無長物?!?/br> “我瞧這把長劍好看。辟——塵——,也好聽。” 周遲不語,抽出袖劍,松開暗扣,變戲法似的分成兩柄。 周江瀾詫異道:“稀奇?!?/br> “你是尋芳鎮(zhèn)的人,這機關(guān)太常見了,于你而言是小玩意?!敝苓t將翠玉短劍的劍柄朝向少年,“此劍無名,以后歸你了,你可以給它刻個名字。祝你學(xué)有所成,將來為天下不平之事執(zhí)劍?!?/br> 周江瀾接過,劍穗和刻字都在周遲那柄,他這柄光禿禿的,翠色毫無威懾感,像這世間所有寶劍出生的樣子。與此同時,他也注意到,這兩柄短劍從形制到材質(zhì)都一模一樣,與他知道的雌雄雙劍相去甚遠,她自己留下的那柄鑲有黃金打造的六瓣太陽花印記,看來轉(zhuǎn)動之后就能將兩柄劍分開。除此之外,并無差別。 周遲見他臉上沒有明顯的開心,問道:“你怎么啦?” 周江瀾回神:“jiejie,我也有東西要送你?!?/br> “嗯?” “你轉(zhuǎn)過去?!?/br> 神秘兮兮的。周遲背過身,后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少年從背后抱住了她,胸膛溫?zé)幔豢珊鲆?,額頭親密地蹭她的脖子,呼吸吐在她耳側(cè)。 血氣上涌,周遲又驚又怒。 “你在做什么?” 周江瀾一手箍她腰,一手毫無章法地摸索,近乎呢喃地說道:“jiejie,我沒有別的,我把我自己送給你好不好?” 他像根碩大的藤蔓死死纏在周遲背上,周遲一時忘了,他身體還是個少年,卻在用男人對待女人的方式向她求歡。 “讓我服侍你,jiejie,我喜歡你……” “放肆!你是個什么東西!”周遲扯住他的指骨,不顧他呼痛,一把將人推開,居高臨下,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事不過三,前天,昨天,我尚且能原諒,畢竟你還是個男孩,今日你欺人太甚!你要是執(zhí)意如此,我們的緣分也到此為止!你不要再跟著我!” 兩人僵持了片刻,誰都不肯讓步。 周遲氣得險些拔劍。她不明白為何連宮外的少年都如此下賤,他們明明可以快樂又自由。 周江瀾坐在地上,似一只待宰羔羊, 一雙漆黑瞳仁死死盯著她,上半身赤裸著坐在一堆衣物里,胸腔急促上下起伏。他也不好受,被她看得情熱。少年胸口兩點稚嫩的紅果,從耳根到鎖骨一片粉色,下身玉簫半支,通通展露無遺,整個人被鍍上奇異的光澤,天真又yin邪??伤纳袂閰s十分憂郁,看起來比她還可憐些。 “......我明白了。” 周江瀾妥協(xié),安靜地穿衣,一件件拾掇齊整,最后系上腰帶。 她摸過他,揉過他的頭發(fā),枕過他的肩膀,他以為她會喜歡這副身子。 周江瀾趁人不備,餓虎撲食,沖上去再次抱住周遲,將她的雙手反剪在身后,以全身的重量壓倒她,咬開衣襟,發(fā)了狠勁,在脖頸左側(cè)咬下去,留下兩排月牙痕跡,又溫柔地吸吮那處柔嫩的肌膚,舌尖不斷舔弄,給予無聲的安慰。 周遲感到那里濕了一片,除了他臟兮兮的口水,還有飽含新鮮熱意的水滴,她猜想那是他的眼淚。 他放開周遲,臉上立刻挨了一巴掌,力道不輕。 “無恥之徒!” 周遲罵道,氣勢比方才弱了很多。 周江瀾無話。 周遲累了,捂住臉:“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廢物......” “我沒這么想,我只是喜歡你,以后你就知道了?!?/br> 周江瀾繼續(xù)低聲哄她,“jiejie,要不要洗漱?” 周遲不搭話,眼神恨恨的。 “你歇會,我去給你叫水?!?/br> 周江瀾收起短劍,轉(zhuǎn)身出了房間。 直到入夜,周江瀾也沒回來。 天都黑了,一個人在外難道不害怕嗎? 周遲尋思自己說的話是否太過分,卻又覺得,和他所作所為比起來算什么,吃虧的明明是她。 但要是他來道歉...... 周遲心不在焉地搓洗著衣物。她沐浴過,頭發(fā)松松地拿釵子挽在腦后,鬢發(fā)垂在臉側(cè),兩頰微紅,尚有水意。 要是他來道歉,也許還是可以原諒的。就一半大孩子,沒有傷害她的能力。再者周江瀾性子軟,應(yīng)當不會把氣話放在心上。 有人敲門。 周遲忙擦干手,來到門前。 卻不是周江瀾的聲音,粗礪、沉穩(wěn),不容忽視。 ——“仔細看看,畫上的人,周暮煙,她住這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