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餐，江城送卿歆回家。

    男人沒打陽傘的習(xí)慣，卿歆有一把，但很小，罩不住兩個人。江城撐著傘，只給她打了，自己整個人曬在太陽底下。

    路過奶茶店，江城給卿歆買了杯冷飲，待她要喝了，又搶過來。

    卿歆不明所以。

    他說：“太冰了，女人少喝點好。”

    在手心里焐著，又是烈日當(dāng)空，不那么冰了，便給她。

    卿歆覺得江城還挺體貼的。

    接過水果茶時，碰到他的手，江城索性將她手包在手心里，揉了揉。

    “你們女孩子的手，是不是都這么軟？”

    卿歆不太自在地收回手，小聲說：“說得你不知道一樣?！?/br>
    “我的確不知道。”他牽起她空閑的手，“這是我第一次握女孩子的手?！?/br>
    她心中一軟，嘴上卻說：“我比你大很多呢，哪里是女孩子?！?/br>
    江城搖頭，“在我眼里，你這種看起來很需要男人來保護的，都是女孩子?！?/br>
    到家樓下，卿歆收起傘。

    “那……”她看著腳下的陰影，“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br>
    “等一下。”江城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她小鹿受驚般的眼神被他納入眼底。

    他俯下頭，在她額頭親了親，滑下來，是鼻尖，離嘴唇只有一厘米時，他問：“可以嗎？”

    她發(fā)出一聲鼻音：“嗯?！?/br>
    那是一個很纏綿的吻，奪去了卿歆全部神志，直到人走遠了，她才想到一個問題：剛剛，她額頭不是有很多汗？

    回到家，卿沛咋咋呼呼地說：“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什么？”卿歆還沉浸在剛才的吻中。

    “江城送你回來的！”

    卿歆捂耳朵：“能說話別用吼的嗎？”

    卿沛嘿嘿的笑：“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身為一個神經(jīng)大條的男生，難得有這樣敏感的時候。

    又是一聲鼻音：“嗯?！睉?yīng)完，人就進臥室了。是不好意思鬧的。

    入睡前，卿歆甚至還在回溫那個吻。

    他說那是他初吻，但或許男人對這種事都無師自通，至少對于卿歆而言，他像是個老手。

    他親她時，手壓在她腦后，隨著吻的加深，他掌心的力度也逐漸加大著。

    彼此的唇都是燙的，她口腔里，還有西柚的苦澀味。

    江城嘬著她的舌尖，吃田螺似的，嘬去他口里，一點點將她肺里的氧氣蠶食干凈。

    分開時，他又親了親她的唇角，笑著說：“要學(xué)會換氣呀?！?/br>
    ……

    卿歆摸了摸唇瓣，似乎舌尖還麻麻的。

    *

    卿沛去報道那天，江城和卿歆去送他上車。

    臨發(fā)車還有半個小時，卿歆想起忘記給他準(zhǔn)備吃食了，又跑去便利店給他買零食。

    卿沛與江城在候車廳并肩坐著，兩大箱行李擱在腳邊。

    他對江城笑著說：“我爸媽工作忙，后來出事過世，我從小就是我姐帶我，她又當(dāng)媽，又當(dāng)爸的，很辛苦，所以作為好兄弟，在我走后，記得幫我照顧好我姐啊?！?/br>
    “不是幫你，照顧她是身為男朋友的分內(nèi)之事?！?/br>
    “嘖，也是?！鼻渑嫦肓讼?，又講：“如果你不喜歡她了，一定不能跟她說。你直接說分手就好了?！彼R上自我否定，“不行，這樣她也會難過。”

    江城“嗤”地笑了：“你倒跟你姐一樣為對方cao心?！笔樟诵?，他鄭重保證，“不會，永遠不會?！?/br>
    之前的那句話，他又講給卿沛聽：“從見她第一面起，我就為之折心?！?/br>
    人來人往，傳來陌生人的氣味，男人的聲音低低的，像要被噪音給埋住。

    想到即將遠離，想到相依為命多年的jiejie，有了一個不算成熟的依靠，卿沛忽然在那一刻，紅了眼圈。

    “好，我信你?！?/br>
    卿歆送來零食前，卿沛已經(jīng)提著行李上車。他站在車門口處，大聲喊：“零食留給姐夫吃吧?！?/br>
    她聽了發(fā)笑，對江城說：“你明明跟他一樣大，被叫老了好幾歲。簡直吃虧。”

    卿歆笑得眉眼彎彎，動人極了。江城彎下腰，在川流不息的車站里吻了她。戴了尾戒的那只手捧著她的臉。

    直到車子開了，還能聽到卿沛的叫好聲。

    這一幕，引起很多乘客旁觀。

    年輕多好啊。

    ……

    江城秋季入學(xué)后，就和她住，他睡在卿沛的房間。

    江城從初中起，就一直住校。全身身家，就兩箱子衣服。搬過來也就一天的事。

    白天，她去上班。臨走前，會走到他房間里，留下一個早安吻。他迷迷糊糊地，也會記得回應(yīng)，與她唇舌交纏，往往沒過足癮，她就拍拍他，示意她要走了。

    晚上，江城走路去她單位接她。房子是父母留下來的，她領(lǐng)著一份不豐厚的薪水，為了攢夠弟弟的學(xué)費，常常加班到很晚。

    一般情況，他們搭地鐵回家。若晚了，便走路回家。

    兩人同居，很難不發(fā)生點什么。

    但擦槍走火再多次，很有默契地，兩人始終沒提出躍過最后一步。

    卿歆是覺得他年紀小。

    江城則是想，等感情再穩(wěn)定了，也不著急。他不想叫她吃虧。

    *

    寒假時，江城回老家過年。

    卿沛回來不成，于是卿歆一個人。

    除夕的夜晚，卿歆打電話給江城。他那邊信號不好，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

    卿歆倚著墻，看著窗外的煙花，大朵大朵地炸開，流星般地墜落。短暫得，像是浪花尖的泡沫。

    江城在那邊說：“我想你了?！?/br>
    他這個人，確實如他所說，喜歡打直球。

    都說先愛上的，會處于劣勢，可江城甘之如飴。

    這四個字清晰地傳入耳底，在耳室里鼓噪地回響。

    鄰居家電視聲音開得很大，隱約傳來春晚的倒計時聲，五，四，三，二，一，話音落下，卿歆說：“江城，新年快樂?！?/br>
    她取下手套，手指摩挲著手機，如同觸摸到戀人的皮膚，低低地說：“我也很想你?！?/br>
    大年初一，她乘坐公交到郊外，然后搭了輛私家車，到了他家所在的鄉(xiāng)。

    鄉(xiāng)下年味濃了不少，街道兩邊擺滿年貨、炮仗，人也很多，往來穿梭，卿歆更迷茫了。

    卿歆其實并不知道他家具體在哪，只是曉得地名。

    她想起《七月上》里的那句詞：“我欲乘風(fēng)破浪，踏遍黃沙海洋?！?/br>
    她沒帶行李，就這么孑然地來尋他。

    卿歆只好打電話給江城。

    她買了早餐，迷茫地站在路邊等，看著車輛開過，揚起漫天的灰塵。

    不知過了多久，包子吃完了，水也喝干了，才看見他。

    他穿著一件很薄的黑色羽絨服，敞著襟，跟在一位婦人身后，手里提著禮品盒。應(yīng)該是去拜年。

    江城也看見了她。

    婦人停下腳步，對他說了幾句話，隨后走進一家店鋪。江城放下東西，跑過去擁住她，吻落在她鬢邊：“你怎么來了？”

    “想你。”

    思念就像一聲聲急切的呼喊，催著她來。

    婦人很快提著兩袋水果走出來，驚疑地看見兒子抱著一個陌生姑娘。

    江城攬著她的肩膀，說：“媽，這是我媳婦?！?/br>
    婦人五十多歲，穿著樸素，笑起來臉上有深深的皺紋，十分普通的農(nóng)村婦女。

    她叫他帶她回家，她先去拜年，馬上回來招待媳婦。

    江城牽著卿歆的手，走在歸家的路上。

    炮仗聲不曾停過，這邊響完鞭炮，那邊又扔了幾個雷一樣響的炮仗。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硝煙味。

    江城買了瓶玻璃瓶裝的飲料，放在衣服里，用體溫焐了很久，才拿出來，用牙叼開，遞給她。

    卿歆想起初次見他時，他也這樣開瓶蓋。

    她喝了口，又喂給他說：“別用牙，免得把牙磕壞了?！?/br>
    “沒事，我牙結(jié)實。”江城不愛喝這種甜膩膩的玩意兒，喝了口，就低下頭，盡數(shù)渡給她。

    “你手怎么還這么冰？”他粗糙的大手搓著她的，“沒帶手套？”

    “嗯。還好。”

    他一直那么揉搓著，好歹暖和了些。他皺著眉，責(zé)怪她：“大老遠跑過來，連手套也不帶?！?/br>
    她嘻嘻笑著抱著他的胳膊，說：“反正你在?！?/br>
    江城比她小了好幾歲，可她卻總像個孩子。她性子軟，老早就覺得他氣勢強。不過這樣也好，配。

    鄉(xiāng)下的路彎彎繞繞，不太好走。

    之前下過雪，雪融后，泥便是稀爛的。

    快走到江城家時，雪地靴底已是厚厚的，混著紅紙屑的一層泥。難怪一路走來，腳這么重。

    江城隨手撿起一根樹枝，蹲下來，讓她抬起腳，幫她刮去泥。

    他家是一棟三樓的老房子，大門口的對聯(lián)色褪得辯不出原本模樣，上頭正中央掛了個辟邪的小銅鏡。

    雞鴨鵝之類的家禽，家家戶戶養(yǎng)了不少，到處都是糞便。

    江城怕她不習(xí)慣，從灶房里撮了草木灰出來，倒在糞便上，撮進撮箕里，繼而倒在菜圃里，當(dāng)肥料。

    江城讓她先坐，他進屋子倒茶給她。

    過年習(xí)俗，做客的，必得喝杯主人家的熱茶，卿歆也就沒說不必。

    卿歆沒坐，好奇地四下打量這個江城長大的地方。

    青山綠樹，紅磚黑瓦，莫名有種親切感。

    江城出來時，卿歆興奮地抱著他：“我很開心，你看出來了嗎？”

    “嗯?！庇惺裁春瞄_心的？

    “我剛剛看見那邊電線桿上，寫著‘江城’兩個稚嫩得不行的字，是你小時候?qū)懙膯?？?/br>
    “嗯?！庇惺裁春眉拥?？

    “字如其人，你小時候肯定很可愛。有照片嗎？快給我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