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四】少年確定(2500+)
安度屈腿,腳踏在鋪滿紅絲絨的軟藤椅面,雙臂抱膝,舉著瓷杯小口小口抿牛奶。 裴宅偏廳,羊毛地毯和她肩頭的披肩浸漫柔和暖光,愜意安逸的溫度與環(huán)境,一顆心卻不能靜緩。 “數(shù)清楚了嗎?”陳滄問。 怎么可能數(shù)得清楚。 他們后來坐上每周四才運營的環(huán)城公交線,中途在市民廣場下車。 將將墜落的夕陽下,廣場中央的白鴿換了身橘毛,沿灰地磚蹦跳散步,給蕭索單一的秋冬景致點上生機。 安度捧把玉米飼料,蹲在鴿群間,陳滄站在她身后,影子一長一短同向延伸。 她一路話少,此刻更悶?zāi)孟衤殬I(yè)養(yǎng)鴿人,他笑:“現(xiàn)在又在數(shù)什么?” 安度亂答:“數(shù)它們吃顆玉米平均甩頭幾次。” 鴿子低頭取食,一下又一下,如啄在她心尖,癢而麻。 她起身拍掉手中碎玉米,幾只鴿子平飛而來,圍簇腳邊爭餐。 風揚著安度發(fā)梢,她望向他,神容泛起出考題的狡黠,話說一半:“據(jù)說鴿子原不代表和平?!?/br> “雌雄不離,飛鳴相隨?!标悳鏇]被難倒,接道:“鴿子戀巢,屬一夫一妻制的鳥類,翻山越嶺誓死歸來,忠貞堅持,它們本來被看作愛情使者?!?/br> 她繼續(xù)拋磚引玉:“你喜歡它們嗎?很多人認為這種‘認死理’的執(zhí)著是愚笨,也或許是人類自以為是解讀其他物種,利用它們的溫順,然后馴化?!?/br> 他還未作答,一只白鴿從安度頭頂掠過,就那么巧,不偏不倚給她贈了泡稠液。 醞釀的微妙浪漫被截斷,她呆立半秒,呼啦啦跳開,眼珠往上翻,直嚷嚷:“管蠢鳥象征什么,我不喜歡!” 陳滄觀她勃然變色,幸災(zāi)樂禍道:“天降頭獎。” 安度嫌棄頭發(fā)穢物,不知怎么清理,手僵抬在耳朵旁,對鴿子的白眼過繼給他,“這獎給你你要不要!” “也不是不可以要。”他上前握她肩膀,兩人鞋尖相抵。 安度停止亂動后,他表情不改捻凈她發(fā)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要臟一起臟,滿意了吧?” 聽起來像拜把子,但低低的笑聲和違背他潔癖習慣的動作又不是那么回事。 她攥緊他腰側(cè)衣衫,影子以戀人的姿態(tài)擁抱。 數(shù)不出哪個瞬間動心,數(shù)不出物換星移中多少條友情的藤蔓抽芽成愛情,數(shù)不出他令她偏移情感導(dǎo)向的舉止是源自哪種。存在先于本質(zhì)——所以,怎么可能數(shù)得清楚。 手機收到一條彩信廣告:“測測你們的姓名配對指數(shù),發(fā)送‘男孩姓名 女孩姓名’即可獲??!本測試2元?!?/br> 初淌愛河的人,對給予感情探險決心的玄學佐證,即使無依據(jù)也心甘情愿受騙。 安度即刻編輯五字發(fā)出??渝X的運營商回復(fù):“配對指數(shù):1顆星。你們之間將有重重磨難,中途多生枝節(jié),常人不能克服。” 運營商為免責,又追發(fā):“僅供娛樂,請勿當真?!?/br> 潑冷水的非預(yù)期結(jié)果,她愣一愣,嗤笑:“誰當真。” 提示信息存儲量已滿,安度翻和陳滄收發(fā)的短信記錄,哪條都舍不得刪。 “安安?!迸峋把韵聵?,視線從時鐘轉(zhuǎn)移到她傻笑未盡的臉上,“明天還要上課,不睡覺嗎?” 才確認的一腔隆情正無處傾訴,裴景言出現(xiàn)得剛好。 她將披肩一攏,換了個放松的盤腿姿勢,直接道:“大哥,你記不記得以前在圖書館,我給一個人回信。” 裴景言坐到折角沙發(fā),“記得?!?/br> 安度請教:“你們男生喜歡什么樣的表白?還是說不喜歡女孩子太主動?。俊?/br> 裴景言卻沒回答,沉默片刻,問:“你喜歡他?” 她低頭玩披肩流蘇,音量因羞赧微弱:“應(yīng)該是吧?!?/br> 和裴文婷近期幾乎未發(fā)生矛盾,歸功于某回裴景言的偏幫,安度清凈自在,對他感激且信任。長兄亦父亦友,又不存在年齡輩份的鴻溝,她不避諱與他談?wù)撍饺饲楦小?/br> 應(yīng)該,這是個不穩(wěn)定的詞。裴景言似很認真要傾聽詳盡,交迭雙腿放下,身子朝她方向偏靠,使得閑聊錨定成促膝長談。 “你怎么肯定是喜歡呢?” 安度覺得奇怪,“喜歡”來就來了,又不是做證明題,還需要什么肯定?但還是老實交代:“我會想他,像現(xiàn)在這樣,因為他一句話睡不著;想見到他,想猜測他的心思……這就是吧?!?/br> 他不以為意:“安安你還小?!?/br> “小嗎?也不小,古代這個年齡算成年,該舉行笄禮了?!彼庾?,不認同他話語中暗含的輕視,“感情還管什么小不小,我們初中就有人在談戀愛啊,而且我和他認識好多年。” 安度透露規(guī)劃:“他呢,大概率會化學一條路走到黑,我也要選理科,這樣念一所大學的幾率大?!?/br> “你們認識得久,有感情人之常理?!迸峋把允附徊?,指尖不明顯地緊扣手背,蓋住留下的紅印,“你現(xiàn)在產(chǎn)生的情緒起伏,更多地可能是陪伴型友情或依賴型親情,同樣具有愛情的單一,獨特與私密性,極容易混淆,不說明那就是?!?/br> 安度有些后悔,從他這里得到的是比運營商更絕對的否定,自他立場雖能理解,她還是覺得敗興。 “大哥,你讀哲學,老說一些高深莫測的概念,沒有那么復(fù)雜。”她努努嘴,指著書架道:“你那些書我也看過一點,休謨說愛情是叁種情感的結(jié)合,至少我對他符合第一種:‘由美產(chǎn)生的愉快感覺’,‘美’不限于外表?!?/br> 其實第二第叁點也符合——“身體的欲望”與“濃厚的好感與善意”。安度沒說。 “這些都和‘因相識時間長會混淆’無關(guān),我沒有混淆。”她堅持反駁:“難道只有像你和你女朋友,認識一兩個月就確定關(guān)系的才算真正的‘愛情’嗎?” “最好的朋友也是喜歡的人,比純粹的‘愛情’堅固?!?/br> 她起身要走,“雖然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和我一樣,也許我一廂情愿,不過我暫時不想考慮。你不愿意告訴我男生喜歡什么告白方式就算啦,當我沒問?!?/br> 裴景言也站起,“愛情本來就伴隨著激情與沖動?!?/br> 狀貌落寞,提及前女友:“所以會很快消逝,我和她稱不上真正的‘愛情’,大哥分手了,也對你說的‘告白方式’沒有印象,給不了你建議?!?/br> 他笑容澀然,安度知覺自己找一個剛失戀的人咨詢情感問題不妥,連忙抱歉:“對不起,我不知道?!?/br> 裴景言搖搖頭,“我做得不夠好?!?/br> “不會啊,大哥你……”安度思考怎么安慰,聽他的意思是女朋友提出分手,雖然裴景言女朋友她只見過一面,也看得出對他百依百順,中間經(jīng)歷了什么,她不便刨根問底。 于是她說:“……溫柔又成熟,長相能力都百里挑一,不,萬里挑一,如果你不是我大哥,我也會喜歡你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即便是偽劣假酒,只要制造商是她,他就愿意貪杯飲醉。 “真的?”裴景言眉宇輕微下壓,像從她蹩腳的夸贊里重拾自信,“好?!?/br> “嗯?!卑捕纫娝粧呱駛?,舒心笑笑,掩嘴打哈欠,“那我睡了,大哥也早睡,我先關(guān)燈了。” 她邊走邊熄廳燈,隨她輕快腳步遠去,裴景言眼前一點點暗淡,直到完全無光。 為什么被命運玩弄的人是他呢?他伸指觸摸安度剛才用過的瓷杯,還留有余溫。 “陳滄?!迸峋把跃従?fù)伦?,在靜謐暗夜里輕笑出聲,徹骨涼肅,似嚴冬來臨。 —分隔符— Sorry,下章純男女主對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