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7】不止
“接一下試卷,哎,梁楨。” “老是心不在焉的,怎么了?”林雨潔問她。 梁楨嘆了口氣,她今天確實注意力不太集中,下午物理小考的時候居然還看漏了一個填空題,上高中以來,她從沒犯過這種低級錯誤。 “沒事,”梁楨接過試卷,捏著兩個角對折,“不知道西平感冒好點沒有?!?/br> “他又不是紙糊的,”林雨潔覺得好笑,“看你這成天緊張兮兮的樣子?!?/br> 林雨潔總是喜歡這樣揶揄她,梁楨無奈的搖頭,并不解釋。 正是第一節(jié)晚自習(xí)的20分鐘大課間,數(shù)學(xué)老師又發(fā)了一套卷子下去,不過除了像梁楨這種非常刻苦自覺的學(xué)生,很多人都不著急做,趴在桌子上補覺或者聚在一塊小聲聊天。 梁楨剛拔出水筆,就聽到后面?zhèn)鱽硪宦曮@呼。 趴在桌上的同學(xué)都迷迷糊糊的抬起頭找聲音的來源,教室里一陣sao動。 林雨潔按耐不住,回頭問,“你們干嘛呢。” “快看學(xué)校貼吧,那個高一的小學(xué)弟被人打了!” “哪個???” “哎呀就是高高帥帥,運動會的時候好多人跑去圍觀的那個。” “給我看看。”林雨潔趕緊接過手機。 這個帖子已經(jīng)被頂?shù)阶钌厦媪耍?00多條回復(fù),林雨潔點開視頻,正在加載中,她翻了翻下面的評論,有問他是誰的,有嘲他弱的,還有認(rèn)出他來在聊八卦的。 梁楨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轉(zhuǎn)了過來跟她一起看著。 視頻加載好了,一開始鏡頭有點晃,不過梁西平的臉被拍得很清楚,林雨潔扭頭看了梁楨一眼。 播放到他被踹倒在地的時候,梁楨猛的站了起來。林雨潔安撫性的握住她的手,“可能恰好長得像呢?!?/br> 看完視頻梁楨確認(rèn)道,“是他,我不會認(rèn)錯?!?/br> 她迅速冷靜下來,掏出手機給梁西平打電話,通了但是沒人接。 梁楨咬著下唇沉吟了一會兒,然后直接跑出了班級。 “你去哪?”林雨潔在后面喊道。 梁楨騎著自行車狂奔在夜風(fēng)里,一刻也不敢松懈,很快,嗓子里就彌漫出一股腥甜的味道。 她剛剛跑到高一教學(xué)樓,從劉明義嘴里撬出了梁西平兼職的地點。 梁楨不想提到那個視頻,她希望看過它的人越少越好,劉明義也不例外,所以只能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對他旁敲側(cè)擊,套話的過程著實浪費了一點時間,而且劉明義顯然還有事情瞞著她,不過梁楨也沒有精力琢磨。 快遞站就在學(xué)校后面某個小區(qū)的小門旁邊,梁楨以前來附近的書店看過書,所以有些印象,沒有繞什么路就找到了。 店里好幾個人在忙活,梁楨走過去,向其中看上去最年長的一個詢問道,“您好,我找梁西平,他在這兒嗎?” “你誰?。俊蹦侨松舷麓蛄苛怂环?。 “我是他姐?!?/br> “奧,”他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做手頭上的事,不耐煩的說,“在里間,你快給他弄走。本來今天就挺忙,凈給我添亂。” 梁楨目光在擁擠的快遞站逡巡了一圈,層疊的貨架后面,隱約有一扇門。 她走到門前,心撲通撲通的跳,腦海里都是梁西平被踹倒在地的畫面。 梁西平脆弱無助的樣子,能輕易將她擊潰,從來都是。 看到那個視頻的時候,梁楨感覺全身的血都在往腦子里充,以至于四肢都有點發(fā)軟發(fā)麻。那一瞬間,揪心和憤怒席卷了她,她甚至想沖進屏幕里護在梁西平身前,對著那兩個施暴者討伐:你們怎么能打他!你們憑什么! 深呼吸了一口后,梁楨推開門。 這是一間狹小的毛坯房,粗糙的水泥天花板上吊下來一盞昏黃的燈,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桌子,一個不算長的破沙發(fā),梁西平的個子只能蜷縮在上面。 梁楨走過去,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臉。 梁西平好像哭了。 她焦急的喊他,“西平,西平!” 直到梁西平緩緩睜開眼睛,坐了起來,梁楨才松了一口氣。 “都傷在哪了?” 梁西平?jīng)]有回答,眼睛發(fā)直的看著她。 梁楨揪心極了,擦掉他的眼淚輕聲問,“很疼嗎,怎么還哭了???” 突然,梁西平抱住了她,梁楨本來站在沙發(fā)旁邊,直接被他拽的單膝跪在沙發(fā)上才能勉強支撐住身體。 他好像在囁嚅什么,梁楨沒有聽清,不過她能感受到梁西平還是挺有力氣的,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也能稍微放了下來。 “沒什么大事就好,”梁楨拍拍梁西平的背安撫道,“不過還是去醫(yī)院檢查一下才放心些,走吧?!?/br> 她撐著梁西平的肩膀,試圖推開他站起來,可是他根本不松手,反而越抱越緊。 “行了行了……”梁楨哄著梁西平,然后把手伸到背后去摳他的手指頭,還是掙脫不開。 梁楨長嘆了一口氣,放棄抵抗。任梁西平抱了一會兒后,她就著這個別扭的姿勢說道,“好,既然沒事,那我要問問你?!?/br> “為什么逃課?!?/br> 梁西平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梁楨趁機推開了他。 梁西平坐在那里低著頭不說話,梁楨這才看清他校服上的污泥,心里更加著急了。梁西平從來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好學(xué)生,可現(xiàn)在撒一個又一個謊,逃課,甚至打架,這些都太反常,而且視頻的事也沒那么容易解決……她腦子里一團亂麻。 她必須知道所有事件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 “為什么會被人找麻煩?” 她看到梁西平握緊了拳頭,似乎很動搖。 “你覺得我不應(yīng)該問,行?!绷簶E決定激他一下讓他快點說出來,于是轉(zhuǎn)身就走。 “姐?!绷何髌焦缓白×怂?。 梁楨惦念著事情的緣由,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聲音是顫抖的。 她回頭,看見梁西平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他的個子在狹小的空間里像一小座山,房間燈泡的瓦數(shù)很低,小飛蟲繞在旁邊,在他肩膀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他逐漸靠近梁楨,眼里第一次有不加掩飾的慌亂和沖動,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東西,呼之欲出。 梁楨本能的感覺到不對勁,向后退了半步,但是沒有用,下一秒梁西平就偏過頭吻了下來。 很輕的吻,好像從沒發(fā)生過一樣,但對梁楨而言無異于平地驚雷。 她整張臉迅速失去了血色。 原來剛剛他的眼里,是孤注一擲的瘋狂。 梁西平在賭。 “這就是你的回答?”梁楨抬起顫抖的手,用盡所有力氣對著他的側(cè)臉扇了下去,“梁西平,我看你要好好清醒一下?!?/br> 梁楨沒有辦法再去思考剛才糾結(jié)的問題,但她瞬間就明白了一件事,什么青春期躁動,全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從浴室里那個失控的擁抱開始,梁楨潛意識里就種下了一顆危險的種子,她一直用所謂“主動”拉開的距離撕扯它,或者用各種表面上合理的謊言掩埋它,卻沒想到,它還是從梁楨心里最隱秘的角落吸收到了養(yǎng)分,破土而出。 梁楨放下震到發(fā)麻的手,梁西平臉上迅速浮起來紅印。 也許需要清醒的人,不止他一個。